第十九章 酒樓雙奇

麻繩可不像寒暑表上的玻璃管,兩人貫注的內力,也不是寒暑表玻璃管裡的水銀,遇熱上升,遇冷下降,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但兩人,此時各把內力貫注到麻繩之上,這一情形卻和寒暑表差相近似,一個稍一疏忽,另一個的內力,就乘虛逼進甚多,等到另一個全力反逼,先前乘虛逼進的又緩緩退卻。

反正此退彼進,此進彼退,不進則退,不退則進,最後,兩人功力悉敵,就僵持住了。

我無法把你逼退,你也無法逼進分毫,雙方內力,堵住麻繩中間,一動不動。

這一進進退退,以至最後的不進不退的情形,除了兩個當事人之外,外人是無法看到的。

外人所能看到的,只是在比試開始之時,任駝子身子微微往前傾出,此後兩個人各自穩立不動,兩人手中握着的麻繩,掙得筆直,如此而已。

根本不見他們你拉我挽,這纔是真正的比拼上內力。

馮友三看得暗暗驚異不止,任駝子是崆峒派有數高手,積數十年修爲,內力何等精純?

雲如天輕輕年紀,居然能和他抗衡內力,居然支持了這些時候,還不見敗象,豈非奇蹟?

他邊上姬紅藥也轉過身來,輕聲道:“雲大哥,他們怎麼不用力拉呢?”

君簫道:“他們是比拼內力。”

姬紅藥道:“我知道他們是在比拼內力,但也可以拉呀,哦,你看他們兩人,誰會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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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簫道:“這很難說,比拼內力,和比試武功不同,有不得絲毫差池,只要兩人之中,誰的內力稍差,誰就會支持不下去。”

姬紅藥道:“我是說,你看他們誰會獲勝?”

君簫道:“任老師極爲沉穩,看去修爲極深,不可能落敗,雲如天年紀輕,功力雖然不弱,但一個人的內功修爲,須得按部就班,累積而成,修爲淺近,自然比不上修爲多年的人……”

姬紅藥道:“你這是說雲如天不如任老師了?”

君簫道:“我說的是一般常情,但也有出乎常情之外的……”

姬紅藥道:“怎麼叫出乎常情之外?”

君簫道:“譬如另有奇遇……”

姬紅藥問道:“什麼奇遇呢?”

君簫被她問得一窘,說道:“譬如服了什麼仙丹,或是練成了某種絕世神功……”

姬紅藥嗤地笑道:“你說的太玄了,仙丹到哪裡去找?”

君簫也自知失言,不覺訕訕地道:“我說的是奇遇,自然可遇而不可求的事。”

就在兩人喁喁低語之時,只見馮友三迅快地站了起來,舉手道:“二位請住手,一炷香的時光已到,第三場雲壯土已獲得通過。”

任駝子,雲如天同時鬆手,丟棄了手中麻繩,走出白粉圈。

任駝子呵呵一笑,拱手道:“恭喜雲老弟,順利通過三場比試,雲老弟輕輕年紀,能有此造詣,前途不可限量。”

這倒是他的由衷之言。

雲如天連忙拱手道:“任老師過獎,在下江湖末學後輩,今後還要任老師多多指教。”

任駝子連聲道:“好說好說。”

兩人說話之時,已經回到階前。

總管馮友三已經率同光祿堂管事沈功甫,鶴壽堂管事馬天行降階相迎,馮友三堆起一臉笑容,當先拱手道:“雲壯士接連通過三場比試,可喜可賀,兄弟代表光祿堂,藉表歡迎之忱。”

一面指指沈功甫道:“這是光祿堂沈管事,雲壯土就請暫在光祿堂小住,等總鏢頭回來,自有適當安排。”

沈功甫連忙抱拳爲禮。

雲如天拱拱手道:“在下初入江湖,還要總管、管事多多加以指教。”

看來他倒是挺隨和的。

說話之時,馮友三引着雲如天跨上石階。

君簫當先站起身來,姬紅藥也跟着站起。

馮友三給兩人引見,含笑道:“這位是本樓創辦人的二千金姬二小姐,這位雲少俠,號驚天,不但和雲壯士同宗,而且和雲壯土大名,只有一字之差,實在巧合得很,二位應該多親近親近。”

雲如天舉目朝姬紅藥,君簫兩人,打量了一眼,一個嬌嬈如花,一個少年英挺,並肩站在一起,當真是天生一對,他朝二人抱抱拳道:“姬二小姐,雲少俠請了。”

君簫跨前一步,含笑道:“恭喜雲兄,三場比試,順利通過,在下和雲兄,不但是五百年前共一家,最巧的還是連名字都只有一字之差,旁人聽來,倒像是同胞兄弟了般,兄弟也住在光祿堂,今後如不見外,就以兄弟相稱如何?”

他因目睹雲如天三場比試,心頭十分關切,不知不覺間,對他產生了相當好感,故而大有一見如故,相見恨晚。

他在說話時,本待伸過手去,和雲如天握手,但云如天只作不見,並未伸出手來,只得作罷。

雲如天淡淡一笑道:“雲少俠好說,在下只怕高攀不上。”

他話說得謙虛,但卻是婉拒了。

馮友三怕君簫面上不好看,連忙含笑道:“功甫,你陪雲壯士到光祿堂去休息。”

沈功甫應了聲“是”,一面朝雲如天擡擡手道:“雲壯土請隨兄弟來。”

雲如天朝任駝子,馮友三,君簫等人拱手爲禮,說道:“在下告退。”

舉步隨着沈功甫身後而去。

任駝子起身道:“馮總管,老朽等人也告退了。”

他一站起,屠青庭,凌飛白也跟着站了起來。

馮友三神色恭肅,躬身道:“有勞任老師三位,在下恭送。”

任駝子咧嘴一笑道:“馮總管不用客氣。”

隨着話聲,當先朝長廊上走去。

君簫只覺那走在最後的凌飛白,神情倨傲,臨行時,還冷峻地掃了自己一眼,大有傲氣凌人之概!

姬紅藥回頭道:“雲大哥,我們也該走了。”

君簫一拱手道:“馮總管,在下告退了。”

馮友三慌忙拱手道:“雲少俠好說,二小姐,恕兄弟不送。”

姬紅藥可沒有去理他,拉着君簫就走。

他們繞過迴廊,從一道月洞門出去,又是一條鋪着花磚的長廊,檐前護以硃紅雕欄,欄外一排花架,放置着許多盆栽花木,雅靜得出奇!

姬紅藥邊走邊道:“雲大哥,你看那雲如天這人如何?”

君簫道:“此人年事不大,武功出衆,是一個很難得的人才。”

姬紅藥披披嘴道:“我看他也不過如此,哼,他有什麼了不起?”

君簫道:“他又沒有得罪你,你怎會對他存有偏見?”

“偏見?”

姬紅藥哼道:“你真是健忘,方纔你對他一腔熱忱,沒看他那副冷漠的模樣?教人看了就有氣。”

君簫笑道:“哦,也許他不習慣和陌生人打交道。”

姬紅藥披嘴道:“他又不是姑娘,還怕陌生人。”

幾句話的工夫,已經走到長廊盡頭,左壁,釘着一方木板,上書:“嚴禁外人擅入”六個朱字,君簫不覺腳下一停,問道:“這裡面是什麼地方?”

姬紅藥道:“花園。”

君簫道:“上面寫着‘嚴禁外人擅入’,我進去不方便吧?”

姬紅藥嬌笑道:“你這人真是,有我替你帶路,還有什麼地方不能去的?”

方纔馮總管說過:她是聚英樓創辦人的二千金,有她帶路,那自然沒有不能去的地方了。

君簫自然想知道聚英樓更多的秘密,當下也就不再作聲,隨着姬紅藥進入了月洞門。

這座花園,佔地不小,到處花木成林,清溪如帶,在花林之間,還點綴着不少亭臺樓閣。

兩人沿着一條白石鋪成的小徑,曲折而行。

君簫故意問道:“花園爲什麼要嚴禁外人擅入?”

姬紅藥不經意地道:“你猜猜看?”

君簫道:“外面是光祿堂,這外人自然指住在光祿堂的人了。”

這話自然是有意試探的。

姬紅藥是個不善心機的人,眨眨眼,笑道:“很接近了。”

君簫道:“至於這裡住的是什麼人,我就猜不着了。”

兩人走過小橋,一邊是一片河塘,沿着荷塘,綠柳如線,輕風徐拂!

姬紅藥一手拉住了一根柳條,轉臉嫣然笑道:“告沂你,這裡就是景福堂。”

“景福堂!”

君簫其實早就猜到了,因爲方纔任駝子三人,就是從長廊這邊走出去的,他故意作出吃驚模樣,然後又羨慕地道:“景福堂是在花園裡,果然比光祿堂舒服多了。”

姬紅藥偏着頭,低低地道:“景福堂是專門接待九大鏢局經過這裡的人住的,能住在景福堂來的人,都是職位較高的人,譬如你被派到某一地方去當分局的負責人,因事經過南昌,就可以住到景福堂來了。”

君簫搖搖頭道:“我可不敢存此奢望。”

姬紅藥道:“這有什麼不可以?姐夫他能當九大鏢局的總鏢頭,你自然也可以當九大鏢局的副總鏢頭了。”

話說出來了,她粉臉上突然飛起來一片紅暈,豔如朝霞,尤其一雙黑白分明的剪水雙瞳,既不敢正面看他,卻又偷偷地瞟着君簫,流露出少女的無限嬌羞。

君簫自然聽得出來,這話就是呆子也聽得出來,姐夫可以當總鏢頭,那麼當副總鏢頭的,自然是妹夫了,難怪她要臉紅!

君簫臉上也有些發熱,但他戴了面具,臉紅自然紅不到畫具上來,他此時只有裝作不懂,問道:“紅藥,方纔聽馮總管說,令尊是聚英樓的創辦人,也在這裡?”

這話當然仍是試探她的口氣。

姬紅藥不經意地道:“爹不管這裡的事,這裡早就交給姐夫了,爹他在黃竹。”

君簫不知她說的“黃竹”,是什麼地方,但他不好再追問下去,姬紅藥是個沒有心譏的人,你如果追根問底,也會引起她的疑心。

荷塘旁,有座假山,假山上,再從曲折的小徑,有座亭子。

姬紅藥領着他穿入山腹,登上假山。

孔子登東山而小魯,登泰山而小天下,登高了,視野自然廣闊。

這座假山,高出圍牆很多,站在假山上,照說應該整個花園,全收眼底,但實際卻不盡然!

園中樹大蔥鬱,阻擋了視線,再加上許多樓宇,像屏風似的,東一座,西一座,矗立在叢樹之間。

你真正能看到的,依然只是侷限於眼前的景物——花園的一角而已。

姬紅藥走入亭子,伸手掠掠披肩長髮,嬌媚地道:“雲大哥,待回我們到滄海一粟樓去吃晚餐。”

君簫道:“滄海一粟樓;這名稱倒很別緻。”

姬紅藥道:“這樓名是姐夫取的,聚英樓接待各地江湖好漢,各個地方的人,口味不同,滄海一粟樓,有的是各省各地的名廚,只要你叫得出名堂,他們就做得出來。姐夫說:滄海喻大,一粟喻小,這滄海一粟樓,在四海之內,就像一粟之微,但四海之內,所有的口蛛,卻盡在這一粟之中。”

君簫道:“你姐夫倒是個博學之士。”

姬紅藥咕地笑道:“他書看得很多,知道的事情也很多,明明是總鏢頭咯,他偏要穿着長衫,搖着摺扇,看去像個讀書相公,所以我大姐背後就叫他書呆子。”

正說之時,只見月洞門口,忽然擡進一頂黑色轎子來!

那頂黑轎四面都用黑布圍得密不通風,不知裡面坐的是什麼人?

轎前有兩個人急步而恭敬的引路,轎後跟着兩個人,也是一身黑衣,而且頭臉、雙手等處,都套着用黑布特製的頭罩和手套,看去就像一團黑炭。

其中一人,肩頭還掮着一個大麻袋。

因爲距離太遠了,看得不大清楚,這一行人進入月洞門,只有一小段路,就被一叢樹木遮住,看不到了。

姬紅藥輕咦道:“這人好大的架子,進了花園,還坐在轎子裡,要人擡着走。”

君簫問道:“你也不知道他是什麼人嗎?”

姬紅藥搖搖頭道:“不知道,看樣子,是剛來的人。”

君簫心中暗道:“這轎中人由人擡着直入花園,可見他是個極有身份的人,聚英樓如果真是七星會的一處暗舵,那麼此人當是七星會的高層人物無疑!”

這時那頂黑色轎子已在假山左首一條大路上出現!

這回距離近了,已可清楚看到轎前兩人。

一個是文土裝束的人,白面無鬚,舉止斯文,一路行來,宛如行雲流水,從容瀟灑。

另一個則是聚英樓總管馮友三,他彎腰前趨,一副虔敬小心的巴結模樣,越發顯得轎中不是等閒人物!

姬紅藥忽然嬌呼一聲:“啊,是姐夫!”

君簫時常聽她口中提起“姐夫”,也早就有一個印象,她姐夫相貌俊逸,喜作書生打扮,手中搖摺扇,那準是轎前那個文土裝束的人了。

果然那青衫文土聽到姬紅藥的嬌呼之聲,忽然腳下一停,擡頭朝假山望來,口中叫道:

“紅藥,還不快下來?”

他腳下一停,轉身朝黑色轎子歉然道:“敝戚年幼無知,驚動鈞駕,還乞恕罪。”

轎內那人問道:“她是你何人?”

青衫文士躬身回道:“她是晚輩姨妹。”

轎中那人道:“很好,我要見見她。”

姬紅藥一手拉着君簫,急急說道:“雲大哥,快下去,我給你介紹姐夫去。”

也不待君簫答話,連跳帶躍,往假山下奔去。

黑色轎子已在鋪着青磚的大路上停下來了。

姬紅藥一直奔到青衫文士前面,欣然道:“姐夫,我給你介紹一個人……”

她直到此時,纔看到總管馮友三神色拘謹,垂手站在邊上,姐夫臉上也沒有笑容,雙眼瞪着自己。

一時使她感到有些不大自在,心中暗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青衫文土沒待她說下去,就低呵道:“紅藥,快去見過副總座。”

君簫隨着姬紅藥身後而來,眼看這位被稱做小諸葛的諸葛真,果然生得脣紅齒白,風度翩翩,一表人才,只是眼神有些不正。

姬紅藥平日任性慣了,她興高采烈,一心想把君簫介紹給姐夫見面,卻沒想到姐夫當着君簫,給她這麼冷漠的臉色看,心頭更覺大是不快。

她自然知道姐夫口中的“副總座”是指轎中人,心中暗暗哼道:“副總座有什麼了不起?”

故意冷冷地道:“誰是副總座?”

諸葛真聽了姬紅藥的話,神色爲之一凜!

只聽轎中呷呷笑道:“你就是姬老總的小女兒,叫什麼名字?”

姬紅藥心中暗暗哼道:“你最多是我爹的副手,哼,姐夫也真是的,巴結得她這樣殷勤!”

一面昂首道:“我叫紅藥。”

“很好。”

轎中人又是一陣呷呷尖笑,說道:“大概平日裡被你爹慣壞了,刁蠻得很,小女孩有時刁蠻些也蠻可愛的,呷呷呷呷!”

君簫聽她笑聲,心中猛然一動,忖道:“轎中人是八手羅剎厲九娘!”

諸葛真連忙躬身道:“紅藥年幼無知,多蒙副總座誇獎。”

只聽轎中人又道:“後面這個小夥子呢?又是什麼人?”

姬紅藥道:“他是我朋友。”

轎中人道:“叫他走上來些。”

君簫心頭微微一凜,忖道:“莫非這位老妖婆已認出我來了。”

心中想着,抱抱拳道:“婆婆可是叫我嗎?”

轎中人呷呷笑道:“不錯,你過來,我有話問你。”

君簫依言走了上去,和姬紅藥並肩而立,故意拘謹地道:“不知婆婆要問什麼?”

諸葛真望望君簫,修長的劍眉,微微攢了一下。

轎中人道:“你叫什麼名字?”

君簫道:“在下雲驚天。”

轎中人道:“何人門下?”

君簫囁嚅地道:“家師是天山腳下一個牧羊的老人,他老人家沒有名字,就是有,在下也不知道。”

“天山腳下牧羊老人?”

轎中人道:“你是哪裡人氏?”

君簫道:“在下生長塞外,是家師扶養長大的。”

轎中人問道:“你使的兵刃就是簫嗎?”

她很注意君簫腰間插着的那支鐵簫。

君簫搖搖頭道:“不,在下使刀。”

轎中人又道:“你會吹簫?”

君簫又搖搖頭道:“不會。”

轎中人道:“那麼你腰間插的這支鐵簫是做什麼用的?”

君簫輕鬆地道:“這簫不是我的。”

轎中人奇道:“是什麼人的?”

君簫道:“是四川唐門弟子任劍秋的。”

轎中人問道:“唐門弟子的東西,怎會在你身上?”

君簫道:“他一再無事生非,找在下麻煩,是在下從他手裡奪來的。”

“很好。”

轎中人呷呷笑道:“你是要氣氣唐友欽這老兒。”

君簫道:“那倒不是,因爲這鐵簫中暗藏唐門歹毒無比的‘奪命飛芒’,在下所以要把他奪下來,帶在身邊,只是等待任劍秋來取回去罷了。”

“很好!”

轎中人道:“小夥子,你敢和四川唐門作對,着實有種!”

君簫恭敬地道:“婆婆誇獎。”

轎中人道:“諸葛真,這小夥子很有意思,他是你們聚英樓的人?”

諸葛真還沒回話,馮友三陪笑道:“回副總座的話,雲少俠是新來的,現在光祿堂待命。”

轎中人“唔”了一聲,忽然轎簾一動,飛出一點黑影,朝君簫投來,說道:“小夥子,這是我的令牌,你接住了,隨時都可以來見我。”

君簫伸手接住,低頭看去,那是一塊銅錢大小圓形的鐵牌,中間刻着一個兇獰的狼頭,反面有一個“令”字。

轎中人擲出鐵牌,就低喝一聲:“走。”

諸葛真,馮友三應了聲“是”,當先就走。

黑色轎子也跟着擡起,轎後兩個全身包在黑布裡的怪人,也一言不發,隨着大步走去。

寬闊的青磚路上,只剩下了君簫和姬紅藥二人。

君簫手中還拿着鐵牌,怔怔地道:“這塊鐵牌不知有什麼用?”

姬紅藥還在生她姐夫的氣,口中哼道:“大姐要聽你的,我爲什麼要聽你的。”

她回過頭,看了君簫一眼,說道:“你叫她老婆婆,她好像很高興,才送你這塊鐵牌,你就收着好了,哼,我纔不叫她呢,她是我爹的副手罷了,幾時我帶你找爹去。”

君簫聽得心中一動,忖道:“厲九娘是她爹的副手,不知她爹又是什麼人?”

其實這下姬紅藥可說錯了,這位“副總座”的身份可高着呢!

君簫收起鐵牌,心中只是思索着,方纔看到轎後那個黑衣人肩頭掮的大麻袋中,可能裝的是人。

八手羅剎厲九娘陰狠毒辣,是當今江湖上幾個無惡不作的魔頭之一,落在她手中之人,而且還要用大麻袋裝着,自然也不會是無名之輩。

看來極可能是白道中哪一個和她結了樑子的人,自己既然遇上了,倒要查個清楚纔好。

他心中有事,姬紅藥也因今天姐夫當着君簫給她難堪,心中大是不快,因此興致也有些闌珊了!

天色漸漸暗下來了!

她領着君簫,穿行花林,來到一座檐角高聳,畫欄雕樑的樓宇前面,拾級走上石階。

君簫擡目望去,只見屋宇中間懸着一方硃紅金字的匾額,上書“滄海一粟樓”五個大字。

滄海一粟樓,論氣派,就是通都大邑的大酒樓,也比不上它,一排五楹三層的樓房,四周長廊,圍着曲折欄干,燈光照耀,裝飾得甚是豪奢。

姬紅藥領着君簫,跨進大門,迎面就是一道鋪着紅氈的寬闊樓梯,兩旁是樓下的大廳,此時大概疏疏落落的只有十來個人,坐在那裡,點了酒萊。

姬紅藥腳下沒停,登上二樓,這裡不是大廳,而是隔成了許多小房間,你在房間中吃喝,可以不受他人的干擾。

姬紅藥腳下依然沒停,回頭道:“雲大哥,我們到三樓去,三樓可以憑欄眺遠,也可以瀏覽全園景色。”

兩人剛走到三樓樓梯口,就見兩名身穿青衣的跑堂,站在樓梯前面,含笑說道:“二位請留步。”

姬紅藥道:“你們這是幹什麼?”

一名跑堂連忙陪笑道:“二位原諒,方纔總管交代下來,今晚三樓暫不開放,二位就請在二樓用餐,也是一樣。”

姬紅藥問道:“爲什麼?”

那跑堂道:“好像是總鏢頭要宴客。”

姬紅藥問道:“他請什麼人?”

跑堂的道:“小的也不大清楚,好像是一位貴賓。”

姬紅藥哼道:“又是那個副總座,哼,三樓有偌大一片地方,他只請一個人,就不準大家上去?他可以在三樓請客,我爲什麼不可以在三樓請客?你們還不給我讓開?”

她一肚子氣,已經蹩了半天,這回可要借題發揮。

兩名跑堂的面有難色,躬着身道:“小姐息怒,這是上頭交代下來的,小的作不了主,二位多多原諒……”

“什麼上頭交代下來的?誰要你作主?”

姬紅藥臉色一繃,叱道:“你們再不讓開,我就廢了你們。”

兩個跑堂的後退了一步,依然連連躬身道:“小姐……”

“你們去叫馮友三來。”

姬紅藥怒聲道:“我偏要到三樓去吃,看誰敢不讓我上去?”

君簫勸道:“紅藥,算了,馮總管自然是奉了你姐夫之命,纔敢交代他們,三樓既然是你姐夫宴客,我們上去了,也吃得不舒暢,就在這裡吧,別爲難他們了。”

兩個跑堂的這回才聽出口風來,眼前這位兇霸霸的姑娘,竟是老主人的二小姐,總鏢頭的小姨子,一時嚇得直打哆嗦,連連躬身道:“小的不知是二小姐來了,還望二小姐恕罪……”

姬紅藥理也沒理他們,回頭道:“我只是氣不過姐夫,好像人家都要聽命於他,不上去,就不上去,那就在這裡吃好了。”

一名跑堂的連聲應“是”,巴結地道:“其實二樓的雅房比三樓還要雅靜得多,今晚東首三號房,正好空着,小的替二小姐帶路。”

說完,當先朝東首行去,走到一間雅房門口,才行停步,一手掀起繡簾,躬着身道:

“二小姐二位請進。”

這間房東首和南首都有落地長窗,可以走出走廊,觀賞園中景物,這時天色初黑,一鉤如眉新月,斜掛天上,份外清幽。

酒樓中的跑堂,聽說東首三號房中,來的是二小姐,自是十分巴結,熱面巾,茶水,一齊送上,然後彎着腰道:“二小姐要吃些什麼,小的好立時吩咐下去。”

姬紅藥道:“我姐夫宴客,點了什麼菜,也給我們送什麼菜來好了。”

跑堂的唯唯連聲,退了下去。

姬紅藥悶悶地坐在窗口,說道:“真氣人,連吃一頓飯,都不痛快。”

君簫笑道:“紅藥,你這是生誰的氣呢,在三樓吃,和在這裡吃,不是一樣的麼?”

只聽後面有人細聲道:“前面房裡有人。”

另一個低沉聲音道:“管他呢,他們吃他們的,咱們吃咱們的。”

細聲的道:“你知道他們是誰?”

另一個低沉聲音道:“我自然知道。”

這兩人自然是在後面一間房中,房與房之間,只有一板之隔,是以他們聲音說得極輕,也可以聽得到。

君簫只覺這兩人說話的口音,似乎極熟,只是一時有些想不起來。

接着先前細聲的那個口中嘖嘖地道:“這壇酒,真還不錯,確實是西鳳酒,少說也藏了十年以上,味醇得很……”

他在說話之時,忽然“咕”的一聲,敢情喝了一大口,接着道:“這樣好酒,孝敬咱們兩個,還差不多,老鬼婆怎麼配喝……”

另一個低沉聲音攔着道:“廢話少說,菜呢?”

細聲的道:“別忙,這時候,廚下正忙着呢,六七個人忙得不可開交,總得等他們弄好了才行,火候不夠,就是拿了來,還不如光喝酒有味。”

低沉聲音道:“你總該去看看了,不會先拿些下酒的來?”

細聲的道:“好,好,我去。”

接着又是“咕”的一聲,大口喝完了酒,才站起身來,說道:“你不能獨個兒把酒喝完了。”

低沉聲音笑道:“放心,我喜歡慢慢的喝,尤其這等好酒,更要慢慢品嚐,像你這樣牛飲,真是糟蹋了好酒。”

那細聲的沒有再說話,敢情已經出去了。

姬紅藥朝君簫笑了笑,低低地道:“是兩個酒鬼!”

君簫內功何等精深,老遠的走道上跑堂的來來去去,聽得一清二楚,但那細聲的話聲一停,就沒聽見一點聲息。

兩個房間,僅隔着一道木板牆,竟然沒聽到他走路的聲音,心中不禁暗暗覺得奇怪。

姬紅藥看他沒有作聲,忍不住問道:“雲大哥,你在想什麼心事?”

君簫壓低聲音,說道:“沒有,我只是在想,後面房裡,這兩個人……”

姬紅藥睜大眼睛,低低地問道:“你是不是認識他們?”

君簫微微搖頭,還沒開口!

只聽一陣腳步聲,及門而止,門簾掀處,兩個跑堂的雙手託着盤子,送上四個菜來,一邊伺候着問道:“二小姐不知要什麼酒?”

姬紅藥搖搖頭,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朝君簫望來,說道:“我不喝酒,雲大哥,你呢?”

君簫道:“我也不喝。”

跑堂的躬身退出,姬紅藥輕輕拿起筷子,說道:“我們那就吃菜……”

話聲未落,只聽後面房中那個細聲的急呼呼地道:“來了,來了!”

接着只聽一隻只盤子放落桌面的聲音。

低沉聲音問道:“你弄來了些什麼?”

“嘻嘻,他們真會奉承老鬼婆,這些東西,做起來可真不簡單。”

那細聲的接着道:“這是竹葉薰牛肉,你聞聞,這不是一股竹葉的清香?這是脫骨扒雞,這是荷葉粉蒸雞腿……”

低沉聲音道:“粉蒸雞腿,天底下有這麼小的雞腿?”

“嘻嘻!”

細聲的輕笑道:“你真是阿土,土得可以做包子了,這是田雞腿,一隻田雞,只用兩條大腿,這一大盤,你說要用多少田雞?”

低沉聲音道:“我土?笑話,你有沒有在皇帝老兒的御膳房裡吃過東西,告訴你,我在御膳房裡整整吃了三天,吃膩了纔出來的。”

細聲的道:“那也並不稀奇,你當我不敢去,咱們喝完這壇酒就動身,喝皇帝老兒的酒去,你還敢不敢去?”

低沉聲音道:“去就去,這有什麼不敢的?”

兩人居然要遠上京城到皇宮裡喝酒去,膽子可真不小!

那低沉聲音敢情伸手從盤中抓到了一隻小麻雀,又在嘮叨:“嘿,瞧你,連麻雀也弄了一盤來,這東西,骨多肉少,有啥吃頭?”

細聲的嘻笑道:“矮子,虧你還誇口去過御膳房,連這樣名貴的禾花雀都認不得,這是那個老廣廚司的拿手絕活‘玫瑰露酒釀禾花雀’……”

低沉聲音道:“皇帝老兒又不是廣東人,御膳房裡自然沒有禾花雀了。”

細聲的道:“你知道什麼叫做禾花雀?這是南海島嶼上的一種侯鳥,每年只有中秋以後纔有,肉肥骨嫩,捕捉不易,你當是普通麻雀?”

低沉聲音道:“你當我沒去過廣東?當年南海龍王擺下五毒宴,我就生吃了他一條最毒的赤睛錦蛇。”

細聲的“嘻”地笑道:“只是嘔了三天。”

低沉聲音怒聲道:“你不嘔?你醉鬼連喝米酒都會嘔吐狼藉……”

細聲的也怒聲道:“我醉,你敢不敢和我一碗拼一碗,拼到底看誰醉了?”

低沉聲音道:“拼就拼,你這點酒量,還能唬得倒我?”

細聲的道:“好,來!”

兩人敢情拼上了酒,不再聽到有人說話。

君簫、姬紅藥只顧聽着他們兩人擡槓,連筷也不動了,這時隔壁兩人靜了下來,姬紅藥才笑了笑,低聲道:“雲大哥,我們吃菜呀!”

君簫這才注意到桌上四盤菜,正是竹葉薰牛肉,脫骨扒雞,粉蒸田雞腿,和玫瑰禾花雀。

姬紅藥吃了幾塊,忽然低低地說道:“雲大哥,你有沒有注意,方纔他們說的幾個萊,和送到我們這裡來的,完全一樣。”

君簫笑道:“一個廚司做出來的,自然一樣的了。”

姬紅藥搖搖頭道:“不對,我們要廚下送來的,是姐夫宴客的菜。”

君簫道:“我們可以點,他們自然也可以點了。”

姬紅藥道:“不,這些萊餚,都得及早準備,不是叱嗟可以立辦,也不會準備的很多……”

話聲未落,只見門簾掀處,走進一個身穿藍布長袍的矮胖漢子,像是帳房先生,朝兩人連連抱抱愧,躬着身,陪笑道:“小的吳萬才,是這裡的管事,聽說二小姐來了,特來給二小姐問安。”

姬紅藥當着君簫,甚是得意,含笑道:“吳管事不用客氣,這位是雲爺。”

“是,是!”

吳管事又朝君簫抱拳躬身道:“小的見過雲爺,雲爺你好。”

君簫朝他點頭爲禮。

吳管事垂着雙手,伺立一邊,臉堆諛笑,並未立即退去。

兩個人吃東西,邊上站着一個人,這有多不舒服?

姬紅藥道:“吳管事,你有事就請便吧!”

這是逐客令,吳管事口中唯唯應是,但腳下卻並未移動,還是站在那裡,伸手掏出一塊手巾,輕輕拭着額角上的汗水。

他好像很熱,其實天氣可並不熱。

姬紅藥看他沒有出去,覺得奇怪,回頭問道:“吳管事,你有事?”

吳管事拭着汗,連聲應“是”,一望而知他心裡很急!

姬紅藥攢攢眉,問道:“有什麼事,但說無妨。”

“是,是!”

吳管事跨上一步,一臉俱是尷尬地道:“多謝二小姐,小的該死,小的正有一件十分爲難之事,只有請二小姐恕罪……”

姬紅藥道:“到底是什麼事,你說出來聽聽。”

吳管事躬躬身道:“是,是,事情是這樣,今天馮總管特別交代,總鏢頭晚上,要在這裡宴客,要小的吩咐廚下,整治一桌酒菜,菜不用多,但必須精,小的就是怕臨時要添,還特別吩咐廚下,每一道菜,都多做一份,所以……所以二小姐吩咐一聲,菜就可以送下來了……”

姬紅藥口中“哦”了一聲。

吳管事續道:“只是……只是有幾道萊……”

姬紅藥沒待他說下去,點點頭道:“不要緊,有幾道菜,廚下準備得少,我們反正只有兩個人,沒有就算了。”

吳管事又應了兩聲“是”,囁嚅地道:“只是……只是……”

姬紅藥看他吞吞吐吐的模樣,不覺臉色微沉,說道:“你還有什麼話,只管說出來,別這樣吞吞吐吐的。”

“是,是!”

吳管事難以啓口地道:“事情是這樣,小的方纔聽廚下來說,二小姐這裡的菜,已經送來了……”

姬紅藥不耐道:“吳管事,這到底有什麼事?”

吳管事一急,額頭上直冒汗,口中不住應“是”,躬着身說道:“小的方纔說過,小的吩咐過廚下,每道菜,都要他們做了兩份,本來是多了一份,故而二小姐吩咐下來之後,廚下立時可以給二位送來了,剛纔給二小姐送來了、一份之後,留下的一份,本是準備給三樓送上去的,那知轉眼工夫,做好的五盤萊,忽然間少了四盤,連同一簍陳年西鳳酒,都不翼而飛,廚下連同火伕,少說也有十幾個人,這一簍酒,四盤萊如何丟的,竟會沒人看到,只是……只是三樓總鏢頭已經陪着客人來了,馬上就要上菜,這些菜餚,都要及早準備,臨時是湊不出來的,小的只好……只好硬着頭皮,來跟二小姐商量……商量……”

他這一說,君簫和姬紅藥心裡都明白了,隔壁兩人不是正在喝着—簍十年陳的西鳳灑麼?

另外四式下酒萊,是那細聲的到廚下去拿來的,原來這兩人竟是偷雞盜酒的妙手空空。

姬紅藥覺得好玩,繃着的臉上,綻起了笑容,問道:“你要商量什麼?”

吳管事道:“二小姐恕小的斗膽,因爲這些菜,都是總鏢頭點的,缺了四色,廚下一時湊手不及,二小姐,雲爺只有兩位,又不喝酒,所以……所以小的想請二小姐原諒,小的另外要廚下做四色菜來,這四盤……”

他望望桌上四盤菜,只是陪笑。

姬紅藥聽懂了,問道:“你的意思,是想拿這四盤去湊數?”

吳管事連連躬身應是,說道:“小姐這是幫小的一個大忙,除了這四盤,其餘的菜,都沒有丟,每道都有兩份,都可以送來,這四式,小的要廚下替小姐做幾個拿手菜補上,不知二小姐意下如何?”

姬紅藥道:“好吧,你叫他們端去好了。”

吳管事千恩萬謝,正待退下。

姬紅藥道:“吳管事,慢點走。”

吳管事趕緊站停,躬着身道:“二小姐還有什麼吩咐?”

姬紅藥道:“我問你,這後面的房間裡,可會有人?”

吳管事回道:“沒有,這二樓,除了二小姐二位,只有十號房裡有兩位貴賓,那是任山主,和屠副山主二位,這後面空着沒有客人,二小姐來了,後面房間自然要空出來,怎好有人干擾?”

他口中的“任山主”、“屠副山主”,自然是任駝子和屠青庭了,君簫心中暗暗一動,只不知“山主”和“副山主”又是什麼稱謂?

姬紅藥一揮手道:“好,你去吧!”

吳管事唯唯應是,急步跨出房去,招呼兩名跑堂的,把他們吃過的四盤萊,迅快端了下去。

姬紅藥等跑堂的走後,輕笑一聲道:“雲大哥,這兩人能從廚房裡把整簍酒,和四盤菜餚拿出來,連一個人都沒有發覺,本領真還不小呢,我們去看看究竟,是什麼人好不好?”

君簫已有好久沒聽到隔壁房中有人說話,不覺微微一怔,忖道:“莫非兩人已經走了?”

心念一動,微笑道:“只怕人家已經走了呢!”

姬紅藥道:“你怎麼知道的?”

君簫道:“我也只是猜想罷了,因爲已有好久沒聽到他們二人說話了。”

姬紅藥忽然站起身來,催道:“雲大哥,我們快去看看。”

君簫隨着她站起,二人掀簾走出,只見門口站着一個青衣漢子,垂手而立,狀極恭敬。

姬紅藥伸手一指後面那間房,說道:“你去把後面那間房打開來。”

那跑堂的應了聲“是”,掀起門簾,伸手推開房門,擎燭走在前面。

君簫,姬紅藥相繼走入,目光瞥處,屋中門窗,都關得好好的,哪有什麼人影?

但中間一張方桌上,卻赫然放着四個細瓷菜盤,盤中還有吃剩的菜餚,對面放着兩個酒碗,桌上還有一個扁而圓的空簍,正是裝西鳳酒的酒簍子。

這二個人居然在頃刻之間,喝完了五十斤鳳翔高梁!

(鳳翔酒坊均以柳葉編的酒簍子裝酒,這種酒簍子口小、肚大、底方,狀似魚簍,裡面以豬血,石灰及紙層層裱糊,小者裝酒一二十斤,大者可容百斤。)

姬紅藥回頭道:“他們果然走了!”

那跑堂的看得不禁一呆,但又不敢多問。

姬紅藥回過頭去,朝他問道:“你站在門口,有沒有看到什麼人從這裡出去?”

跑堂的道:“沒有,小的是專門伺侯這三號、四號兩個房間的,二小姐來了之後,小的一直在門口伺侯,沒有離開過。”

君簫含笑道:“沒有事了,紅藥,我們還是回三號房去。”

姬紅藥道:“但這裡……”

君簫沒待她說下去,攔着笑道:“人已走了,你問他如何問得出來?酒菜該送來了,我們還是先去吃些東西再說。”

姬紅藥對君簫真是百依百順,嫣然一笑道:“你大概肚子餓了,那就回房去吧!”

兩人回到三號房,兩名跑堂的果然陸續送上酒萊,這些菜餚,當然全是廚司精心烹調的拿手好萊,色香味俱佳。

君簫低聲道:“紅藥,你是否猜得出這兩人是誰了?”

姬紅藥眨眨眼睛,問道:“你猜出來了?”

君簫點點頭道:“其實要猜這兩人是誰,並不是難事……”

姬紅藥急不容詩問道:“你說他們是誰?”

君簫道:“你再想想就猜得出來,廚房裡連火伕在內,有十幾個人,他們居然能從廚下取走這麼一大簍酒,和四盤菜餚,會沒有一個人看到,方纔那個跑堂的,一直站在門口伺侯,也沒有看到有人拿着酒簍菜餚進四號房去,就憑這兩件事,這兩人又豈是尋常之輩?”

姬紅藥咬着嘴脣,點點頭道:“這兩人一定是武功奇高的人!”

“對了!”

君簫微笑道:“聽兩人口氣,低沉聲音的那個叫細聲的‘酒鬼’,細聲的叫低沉聲音‘矮子’,矮子,我在黔江見過,他自稱方叔公,是一位遊戲風塵的奇人,至於這個叫酒鬼的,你一定想得起來……”

姬紅藥眼睛睜得大大的,搶着說道:“啊,你說就是那個騎驢的小老頭,對了,低沉聲音說他連喝米酒都會吐,一定就是他了。”

她不待君簫開口,接着問道:“雲大哥,你說你在黔江遇上的那個矮子,叫方叔公,你快說給我聽咯!”

君簫就把自己在黔酒樓,如何和矮老頭同桌,正好遇上天毒星唐友欽師徒,那矮老頭如何戲耍唐友欽,一字不漏地說了一遍。

姬紅藥笑得彎下了腰,說道:“這麼說,這兩人本領都很大,也都很滑稽,哦,我記得小時候,好像聽爹說過,從前武林中有兩個本領很大很大的人,叫做什麼雙奇的,也是喜歡喝酒,愛和人家開玩笑,我小時候最愛聽了,但聽爹說,他老人家年輕的時候,這兩人已經不在江湖走動了,哦,雲大哥,你說他們會到哪裡去了?”

君簫笑道:“你沒有聽他們剛纔在打賭麼,要上御膳房喝酒去。”

姬紅藥道:“他們真的會去?”

君簫道:“這兩人湊在一起,就很難說,一高興,說不定真的去了。”

餚饌件件可口,最後還有兩道點心,兩人已經吃不下了。

離開滄海一粟樓,走出花園,姬紅藥送到光祿堂門口,才道:“雲大哥,我不進去啦,我還要找我大姐去。”

說罷,翩然走了。

君簫回到樓上,紫衣使女小玫迎着嫣然笑道:“雲爺回來了。”

她春花似的臉上,笑得有些神秘,很快替君簫打開房門,點起了燈燭,然後取過一雙白底繡着淡青花朵的拖鞋,送到君簫面前,說道:“雲爺請坐下來,小婢給你脫靴。”

君簫道:“小玫,不用了,你放着就好,我自己會換的。”

小玫道:“這怎麼成,小婢奉命伺侯雲爺來的,如果伺侯的不周到,讓管事知道了,小婢就會捱罵呢!”

君簫只得讓她替自己脫下粉靴,換上拖鞋。

小玫一邊說道:“說也真巧,今天這裡又來了一位雲爺,他和雲爺只差了一個字,小玲說:他可能是雲爺的兄弟,不知對不對?”

君簫笑了笑道:“只是巧合罷了,他不是我兄弟,哦,他住在哪裡?”

小玫道:“本來管事把他安排到隔壁房裡,他不中意,後來自己挑了西首第一間。”

說完,回身出去,替君簫打來了一盆熱水,等君簫盥洗完畢,又沏了一壺香茗送上。

君簫道:“多謝姑娘,時間不早,這裡不用你伺侯了。”

小玫眨眨眼,說道:“通常住在這裡的貴賓,晚上都要宵夜,小婢伺侯慣了,也睡得很晚,待會去爺要宵夜,吩咐小婢就是。”

君簫道:“在下沒有宵夜的習慣,你也可以去休息了。”

小玫眼波瞟動,感激地道:“雲爺真知體恤下人,小婢那就告退了,雲爺如果需要什麼,只要叫小婢一聲就好了。”

說完,躬了躬身,便自退去,隨手闔上了房門。

君簫過去上了橫閂,然後輕輕推開東首窗戶,捷如狸貓,一下穿窗而出,又回身虛掩好窗門,才長身掠起,施展“天龍御風身法”,一個人化作一縷輕煙,橫空掠過,直向花園方向投去。

景福堂,是聚英樓接待他們重要人物的地方,他們或明或暗,必然戒備森嚴。

君簫藝高膽大,抱定非一探究竟不可的決心,尤其八手羅剎厲九娘裝在麻袋裡的人,不論是誰,都得把他救出來纔是。好在他已從姬紅藥口中探到了一點虛實,整座花園,雖然都是景福堂的範圍,但住的人不多。

除了任山主(任駝子)屠副山主(屠青庭)兩人之外,就只有傍晚纔來的八手羅剎一行。

因此,花園中樓字雖然不大,找起來還不困難,因爲沒有住人的樓宇,就不會有燈火。

他只要朝有燈火的樓宇找去,大概就差不多了。

這時不過初更才過,景福堂偌大一片花園,靜悄悄的沒有一點人聲,遠遠望去,除了滄海一粟樓的燈光通明之外,西首一幢樓宇,也有燈光透射出來,此外竟然夜幕沉沉,再也找不到有燈光的所在!

最使君簫感到意外的,這園中居然沒有明樁暗卡,毫無一點戒備,任人穿掠樹叢,如入無人之境。

就在他打量之時,瞥見西北首忽然飛起—道人影,疾逾飛鳥,一閃而逝!

君簫看得暗暗一驚,忖道:“此人輕功之高,似乎不在自己之下,看來這景福堂果然臥虎藏龍,不可輕估!”

思忖之際,已經輕悄地越過一排花樹,他居高臨下,看到不遠處因地制宜,攔着一堵短牆。

短牆之中,似有一幢精舍,心中不覺一動,園中另起短牆,圍着精舍,這不是說這幢精舍,必然有別於其他樓宇麼?

當下毫不猶豫地長身縱起,落到短牆之上,目光迅速向四下一掃,這才發現短牆之內,別有洞天,那是自成格局,布羅精緻的一座小型花園。

中間一座小樓,也份外的精雅,只是黑漆漆的沒有一點燈光!

這時瞥見從精舍一道門戶中並肩走出兩個青衣使女來!

君簫目光何等銳利,一見有人走出,立即悄然飛落牆下,躲入附近一叢花樹之中,藏好身子。

只見兩名使女手中各自提着一個食盒,一聲不作,穿行花徑,朝短牆一道圓洞門外行去。

兩人出了圓洞門,才聽到其中一個悄聲說道:“銀珠,你說奇怪不?這兩人怎麼連吃飯都不點燈呢?”

另一個輕“噓”了—聲,壓低聲音道:“你又多嘴了,他們是副總座駕前左右侍衛,要是給他們聽到了,小心你的小命!”

君簫心中一動,副總座駕前左右侍衛,那不是兩個全身上下都裹着黑布的怪人?

自己誤打誤撞,居然撞個正着!

一時那還怠慢,悄然穿林而出,避開精舍正面,繞到屋後,悄悄貼近牆壁,寧神靜息,施展天視地聽之術,默察屋中動靜。

他內功精純,這一凝神靜聽,雖然隔着一道牆壁,就是屋中人的呼吸聲音,都可以聽得清清楚楚了。

這一幢精舍,一排三間,中間是一間客堂,客堂後面,是上樓的扶梯,左右兩間廂房,各自隔成一明一暗,分爲前後廂。

君簫此刻就貼壁站在左右首後廂房的窗下,發覺這後廂之中,(左首的後廂)有一個人的呼吸,聲音十分沉重。

再移動身子,閃到中間一間,卻是闃無人聲,再閃到右首後廂房窗下,卻聽到有兩個人的呼吸,從他們呼吸聽來似是正在調氣運功。

君簫緩緩吸了口氣,直起腰來,心中暗自忖道:“這裡有兩個人的呼吸,可能就是兩個黑衣怪人無疑,那麼左首廂房中一個人的呼吸,該是被裝在麻袋裡的人了,此時厲九娘尚未回來,兩個黑衣怪人又在運功之際,機不可失!”

想到這裡,立即飄身而起,回到左廂窗下,伸手按住窗櫺,輕吐內勁,一扇窗戶應手而啓,君簫身如狸貓,輕悄地穿窗而入。

這後廂房中,除了一張木牀,別無一物,牀前不遠,果然放着一個大麻袋,敢情他們認爲在聚英樓景福堂,決不會出事,隨便把麻袋放在一間空房裡就好。

這也沒錯,試想聚英樓如果真是七星會招攬天下英豪的機構,自然有不少高手齊集於此。

再加上七星會路過此地,被招待在景福堂的人,加起來極爲可觀,有誰吃了熊心豹膽,敢到花園裡來惹事?

君簫目光一掃,就掠近麻袋,低聲問道:“麻袋中的朋友,請問一聲,你是什麼人,可以見告麼?”

麻袋中響起一聲沉哼,反問道:“你是什麼人?”

君簫低聲道:“在下……”

他忽然感到自己既不能說出君簫的名字,也不能說出雲驚天三字,一時不覺得停一停。

麻袋中人冷哼道:“你連什麼人都不肯說,還問老夫則甚?”

他自稱“老夫”,自然是上了年紀的人了。

君簫道:“在下不願說出姓名,實有難言之隱,但在下是來救你的。”

麻袋中人冷笑道:“你連老夫是誰都不知道,怎會前來救我?”

君簫道:“在下雖不知朋友是誰?但你爲八手羅剎厲九娘所擒,自然是白道中人了,在下既然遇上,自應把朋友救出去纔是。”

麻袋中人道:“不,老夫是被狼姑婆所擒,不是八手羅剎厲九娘。”

君簫道:“朋友弄錯了,她是八手羅剎厲九娘,並非狼姑婆。”

麻袋中人道:“會是厲九娘,老夫和她無怨無仇……”

語氣一頓,問道:“你究竟是何人?”

君簫道:“厲九娘此刻還在滄海一粟樓用膳,很可能就會回來,在下先把你救出來了,再說不遲。”

說話之時,動手解開了扎住袋口的麻繩,緩緩拉開袋口。

這下,君簫看清楚了!

麻袋中蜷伏着一個灰布衣衫的瘦小老頭,那不是在曹娥江邊賣酒的韓老頭——鐵傘天王百里雨?

不覺驚喜地道:“會是百里老前輩!”

百里雨挺挺身,坐起了些,雙眼望着君簫,詫異地問道:“小友是誰,你如何認識老夫的?”

君簫伸手扶着他跨出麻袋,一面低聲說道:“老前輩也許不認得晚輩,但晚輩提起一件事,老前輩就會知道,老前輩隱跡曹娥,暗中保護的孝女庵瞎眼佛婆,就是家母……”

百里雨聽得神情猛一震,目注君簫,驚喜地道:“你是……”

君簫連忙壓低聲音道:“老前輩,此處不是談話之所,咱們出去再說。”

百里雨搖搖頭,神色委頓,黯然道:“小兄弟,你快走吧,老朽只怕走不了啦!”

君簫看他情形,似是負了重傷,急急問道:“老前輩,你負了傷?”

百里雨喘了口氣,說道:“老朽被鬼婆子做了手腳,一身功力盡失,逃出去也是廢人一個……”

君簫忙道:“老前輩中的可是散功之毒,這個容易,晚輩身邊就有解毒靈丹,專解天下奇毒,一顆即可恢復功力。”

口中說着,探手從懷中取出玉瓶,傾了一顆“天樞解毒丹”,遞了過去。

百里雨接過丹丸,納入口中。

君簫低聲道:“老前輩快坐息一回,晚輩替你老護法。”

百里雨丹丸入口,就覺滿口清香,隨津而化,一縷炙熱氣流,直注丹田,心知這顆解毒丹非同尋常,當下微微頷首,就在地上盤膝坐下,運氣調息。

君簫雖然藝高膽大,究竟身在險境,他既要救人,又因好不容易以雲驚天之名,混入聚英樓,一旦被人發現,豈不前功盡棄?

是以也十分緊張。

忽然,他想到李從義送了自己兩張人皮面具,自己臉上戴了一張,化名雲驚天,還有一張,此時正可派上用場,萬一被人撞見,他們看到的是個陌生臉孔,也不會懷疑到雲驚天的身上了。一念及此,立即揭下臉上面具,仔細收好,然後又把另外的一張,蒙到了臉上,仔細的用掌心貼好。現在,他自然另外換一個人,但屋中沒有鏡子,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變了怎麼樣的一個人。

這時,但聽一陣雜沓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很快就進入精舍前面。

那是一頂黑色軟轎,由兩個赤了腳的大腳婆子擡在肩上,居然步履如飛,又輕又快。

在黑色的軟轎後面,緊跟着兩個人,那是九大鏢局的總鏢頭小諸葛諸葛真,另外一個則是聚英樓的總管馮友三。

他們亦步亦趨,一副恭敬的模樣,真是履淵履冰,似是對這位“副總座”有仰之彌高之概!

黑色軟轎在精舍前面停下來了,前面一名高腳婆子迅快的打起了轎簾。

從轎中緩緩跨出一個一身玄衣,白髮鳩臉的老太婆。

這老婆子嘴尖如狼,雙目綠陰陰,碧光逼人,赫然是狼姑婆!

狼姑婆才一跨下軟轎,一雙兇狼似的炯炯雙目,立時朝庭院中,像欲擇人而噬的一陣骨碌碌亂轉。

不!隨着目光轉動,她那又尖又長的鼻也不住掀動,臨風亂嗅!

小諸葛諸葛真和總管馮友三自然看到“副總座”的舉動有異,不知她這是做什麼,但誰也不敢開口。

狼姑婆忽然仰首向天,發出一陣刺耳的呷呷尖笑,笑聲十分尖銳,聽得人毛骨悚然!

她這一陣尖笑,就掀出了她的底牌,她不是狼姑婆,而是八手羅剎厲九娘,但也只有君簫一個人聽得出來!

小諸葛和馮總管更是神色惶恐,連大氣都不敢透。

狼姑婆(因爲她面貌和狼姑婆一般無二,這裡姑且稱她狼姑婆吧)笑聲一歇,尖聲喝道:

“左右護法何在?”

只見從右廂走出兩個頭臉都蒙着黑布的黑衣怪人,一直走落石階,才駐足躬身道:“屬下見過副總座。”

狼姑婆道:“老婆子已經到了一會,你們怎不出來見我?”

兩個黑衣怪人同聲道:“屬下只當副總座別無差遣,是以睡了。”

“呷、呷,呷,呷!”

狼姑婆又發出一陣尖銳刺耳的厲笑,說道:“你們是想趁老婆子不在,運功逼毒?呷、呷,你們身中之毒,又豈是運功所能逼出體外的?”

兩個黑衣怪人一齊躬身道:“屬下不敢。”

“好!”

狼姑婆陰陰的目光,逼注二人,問道:“你們守在這裡,可曾離開過?”

兩個黑衣怪人道:“沒有。”

“那好!”

狼姑婆問道:“可有什麼外人進入此地?”

兩個黑衣怪人同聲道:“沒有。”

“呷、呷、呷,呷!”

狼姑婆尖笑道:“你們還想瞞我?這點小事,如何瞞得過我狼姑婆的眼睛?”

她自己也以“狼姑婆”自居!

兩個黑衣人道:“回副總座,此地並無外人進入,真要有人潛入,屬下二人豈會毫不察覺?”

狼姑婆呷呷尖笑道:“你們只顧運功逼毒,哪裡還會去管有沒有外人闖入?”

說到這裡,回頭朝小諸葛吩咐道:“總鏢頭,你到左廂房去看看,可曾有人潛入,隱藏其中?”

小諸葛諸葛真躬身領命,朝左首廂房走去。

這下聽得君簫心頭暗暗一凜,忖道:“這老鬼婆果然厲害!”

眼看此時百里雨運功尚未醒轉,若是讓諸葛真闖了進來,豈不就被看破了行藏?心念一動,決定在百里雨尚未醒來之前,不能讓任何人進入此屋。

就在此時,小諸葛諸葛真摺扇當胸,很快的推門而入。

君簫不待他走近後廂,揚手一掌,劈了過去。

這一掌暗勁如山,排空涌撞過去,諸葛真驟不及防,但覺一股千鈞壓力,涌撞而來,急忙舉手封架,腳下迅快往後退去。

但他怎知君簫此刻功力,已到了極高的境界,雖是隨手一掌,卻無意中使出了家傳“七步掌”的力道。

小諸葛諸葛真和他,正好只有七八步的距離,這一掌力道之強,小諸葛僅以左手外揚,封架來勢,又如何抵擋得住?

但聽砰然一聲,一個人被震得往後飛摔出去數步之多,還站不住樁,又連退了四五步,只覺血氣翻騰,一口逆血,幾乎從喉頭衝出!

他這腳下踉蹌,連摔帶退,已經退到了門口,就凝立不動,緩緩閉上眼睛。

敢情還傷得不輕!

狼姑婆看得雙目綠光暴射,呷呷厲笑道:“裡面果然有人!”

她伸手一指左廂,沉喝道:“左右護法,還不給我過去拿人?”

兩個黑衣怪人對望了一眼,站着紋風不動。

狼姑婆目光一轉,落到兩個黑衣怪人身上,尖厲地道:“你們敢違抗我的命令?”

兩個黑衣怪人面對狼姑婆,不言不動,但他們身上一襲黑衣,卻像灌足了風,漸漸鼓將起來!

但聽兩聲裂帛似的巨響,兩個黑衣怪人身上鼓脹起來的黑衣,連同包住頭臉的黑布和雙手手套,同時裂成碎片,四散飛落,露出了兩人的本來面目。

左首一個瘦高老人,臉色蒼白,蒼髯飄胸,正是錢神路五爺,另一個身材高大的駝背老人則是黑風怪司東山。

原來百里雨告訴了君簫,那兩位黑衣怪人是路五爺和司東山,君簫趁厲九娘不在,亦給了兩人“天樞解毒丹”。

狼姑婆對兩人突然震碎衣衫之舉,也頗感意外,綠陰陰的目光,盯注着兩人,詫異地道:

“你們莫非真想背叛我麼?”

錢神路五爺沉聲道:“厲九娘,算你說對了。”

狼姑婆尖銳地叫道:“我不是厲九娘,我是狼姑婆。”

司東山沉哼一聲道:“厲九娘,別人不知你的底細,難道咱們二人還會不清楚麼?”

狼姑婆怒極而笑,聲如狼嗥,尖喝道:“你們還想不想活了?”

路五爺雙手箕張,洪笑一聲道:“厲九娘,咱們如果還怕天光照射,還怕你‘幽冥毒焰’引發體內奇毒,怎會自碎黑衣?”

狼姑婆驚奇道:“這麼說,你們已經得到解藥了?”

解藥只有她有,別人無法配製,她自然放心得很。

黑風怪司東山道:“老鬼婆,難道沒有你的解藥,咱們就不能把劇毒逼出體外麼?”

“呷、呷、呷、呷!”

狼姑婆尖笑道:“你們如能運功逼毒,早就遠走高飛了,還會當老婆子左右護衛麼?”

路五爺道:“咱們就是把劇毒逼出體外,也不會遠走高飛的。”

狼姑婆似有嘉許之意,問道:“爲什麼呢?”

司東山接口道:“要找你老鬼婆算了帳再走。”

他話聲甫落,突聽有人接口道:“要找老鬼婆算帳的,還有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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