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兩難

皇太極把莽古爾泰拉扯到了帳篷的角落,低聲喝道:“五哥,你到底在想什麼?我們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莽古爾泰雖然沒有爭辯,但臉上中仍有不平之色,腦袋慢慢地扭轉開來,躲避着皇太極的目光,似乎還在考慮投降的問題。

皇太極又着急地拽了拽他,把莽古爾泰的注意力重新拉回自己這邊,他加重了語氣說道:“五哥,我們這麼多年殺了這麼多的漢人,還把上百萬的漢人女子賣給了蒙古人,我們沒有退路了。毛文龍和我們仇深似海,真讓他領着東江軍回到遼東,等他站穩腳跟後絕不會給我們好日子過的,明國朝廷也一定會對邊境衝突裝看不見的,我們就等死吧!”

一旦後金投降的話,頂多只能保有明朝百年前劃給他們的建州定居地。東江鎮目前戰功最多,軍中遼東人士也很多,東江的將領肯定會接管大部分遼東地盤,他們與建州的距離又近,肯定會成爲後金政權的新鄰居。

毛文龍有三百多個族人被努爾哈赤殺了,現在除了一個兒子外,身邊也就還剩個侄子毛承祚了。陳繼盛等其他東江高級軍官留在遼東的親戚差不多也都被努爾哈赤找出來殺了。現在東江軍在朝鮮,後金軍佔據遼中,毛文龍等人自然拿他們無可奈何。可是如果讓東江軍回到遼中平原,而後金退到建州的深山老林裡,那等東江軍羽翼豐滿以後,別說和後金貿易日用品了,他們不找上門去打架纔是怪事呢。

莽古爾泰吸了吸鼻子,默默地把頭低下了。皇太極狠狠晃了他胳膊兩把,逼着莽古爾泰擡起頭來看自己:“如果投降的話,那我們旗下的人怎麼辦?他們吃什麼?退回建州的話,誰還肯和我們交易?遼東的漢人絕不會忘了這個仇恨的。我們只要第一步退出去。就沒有頭了。投降就是死路一條,我們必須要獨立建國。”

莽古爾泰頹然地點了點頭:“是的,但打下去我覺得也是死路一條,黃石遲早還是要回來地。”

“不然!”皇太極不以爲然地大聲反駁道:“黃石被調去南方了,我仔細想過了,他十年之內是不要想回來了,也許這輩子都回不來了。首先,黃石到了明國地西南方人生地不熟,那裡的亂事沒個幾年他平定不了;其次。就算他運氣特別好平定了,那麼也只會更遭人忌憚,絕對不會把他調回來的。”

看着莽古爾泰茫然的眼睛,皇太極知道自己一定要把他的勇氣鼓動起來,因爲現在後金的戰略形勢已經實在是太險惡了,自己內部每個人都要全力以赴才行。皇太極深吸了一口氣:“五哥你仔細想想,爲什麼明國會把黃石調走?那還不是因爲文官開始忌憚他了嗎?所以纔想給他找些麻煩。把他的風頭打一打。我猜明國的文官十有八九要給他下絆子,所以才說他多半平不了明國西南之亂,這樣他肯定是回不來了。”

莽古爾泰飛快地問道:“剛纔你明明說過,他完全可能因爲運氣好一下子就把亂平了。嗯,我覺得這有很大的可能性,因爲黃石這個人不能以常理度之。”

“是,我是說過地。但那樣他就更回不來了,明國文官們……就比如袁崇煥這樣的鼠輩,現在他們就已經眼紅黃石和毛文龍的功績了。如果黃石真把西南平定了,他們豈不是要嫉妒得發狂了?如果到時候再把黃石調回來,明國那一窩子的文官鼠輩又把臉往什麼地方擺?黃石到一地、那地就變得太平,從一地離開、那地就大亂,他越是有本事,豈不是越顯出了那幫鼠輩的無能麼?”

說道這裡皇太極自嘲地笑了一下,因爲他剛發現自己也不自覺地把後金政權劃分到黃石有能力平定的行列中去了,不過皇太極馬上又露出了信心十足的表情:“五哥。求人不如求己,只有我們自己好好努力。讓明國啃不下來我們,我們纔有活路;黃石再厲害也就是這一萬兵了,明國不會允許一個武將有太強大地軍力的。只要我們能把那幫子蒙古人都拉進來,湊上十萬、甚至二十萬披甲,那就是黃石真的回來了,我們也不怕他。”

莽古爾泰有些不滿意地嘟噥道:“這太危險了,你把全部希望都寄託在明國文官身上,好像他們全都是一幫鼠目寸光的小人。”

“難道他們不是麼?”

皇太極目光明亮地盯着莽古爾泰地眼睛,提高了聲調又追問了一遍:“難道他們不是麼?”

“唉——”莽古爾泰長嘆了一聲,全身本來繃緊了的肌肉也都一下子放鬆了下來,好像已經失去了再爭論下去的動力。

“如果明國能同舟共濟,薩爾滸一戰就是父汗也無力迴天;如果明國能協力一致,我們早就被熊廷弼餓死在山裡了;如果明國不互相拆臺,我們就攻不下廣寧;如果明國能文武和睦,他們就不會只給毛文龍二十萬軍餉,也不會把黃石調走!”

皇太極退開了一步,大張開雙臂彷彿要把帳內的一切都擁攬入懷,手掌傾斜朝上,臉上的微笑還帶着道不盡的嘲諷:“結果呢?明國地遼東鎮毀滅了,熊廷弼傳首九邊了,毛文龍只能窩在朝鮮,黃石則被調去了福建,而我們——還是這遼陽的主人!”

輕笑了幾聲後,皇太極收回了雙臂,又向前跨出了一步:“五哥我向你保證,明國的那些文官,他們最後寧可和我們議和,也絕不會讓黃石再回來立軍功的!我把他們一眼看到底。”

莽古爾泰又是一聲長嘆,他摸了摸腦袋無奈地說道:“每次你都說得頭頭是道,其他的人倒也罷了,可就是一碰上黃石就總不是那回事,我都怕了啊。”

“五哥,再相信我一次,我們一定要堅持下去,我們一定能走出困境的。

……

天啓六年十一月十六日。長生島上次柳清揚來信說一切都進展很順利的時候。鮑博文就知道自己在長生島呆的時間也就不會太多了。幾天前福建地快船先期抵達長生島,負責搬遷的船隊已經返航了,黃石給鮑博文地命令也並沒有出乎他地意料,長生島全部的工人和機器都要搬去福建。

這一段時間以來,長生島嚴格的制度此時再次發揮了良好的效果,每天都有軍戶家屬被送上南下的道路,所有的軍戶和士兵都被劃分了等級,長生島當局會根據這些人的重要性決定他們的行止。

大批戰鬥部隊會在軍官的帶領下沿大運河南下,反正他們對生產工作並沒有太重要地意義。所以他們即使在路上拖延一些時日也沒有什麼關係,而且進行一次長途行軍對訓練部隊也是有意義的。

除了七成的戰鬥部隊會走陸路以外,最普通的軍戶男丁和家屬也不會採用海運運輸。在海船歸來之前,鮑博文會完成大部分派遣工作,島上只會留下最後一批堅持生產的技術工人,這些工人會在站好最後一班崗後,和中島拆卸下來的機器一起上船。前往福建。

在黃石的計劃裡,整個搬遷工作會在三個月內完成,也就是說,最晚不遲於十一月底。長生島最後一批人就要啓程,而在明年之前就要到達福建,並迅速恢復生產。先不用說產能問題,僅僅黃石定下地這個四個月的期限本身就足以傲視大明全境。

其他的軍鎮如果要完成這麼大規模的調動,就是一萬戰鬥部隊也要四個月以上,至於數萬軍戶怎麼也要一年之久。更不要說長生島還有大批需要搬遷地機器。到目前爲止,鮑博文對工作進度還是非常滿意的,對各種機牀的拆卸、裝船的計劃書也都進行了設計。

昨天船隊從福建返回後,鮑博文立刻就按照計劃開始裝船。一切都嚴格按照事前的計劃進行着,還有嶄新的工兵器械——滑輪組,也發揮了不小地作用。嚴謹的計劃和靈巧的工具結合起來,就又能節省出幾天的時間來,根據目前的日程表來看。鮑博文認爲五天後,也就是天啓六年十一月二十一日。長生島最後的一批人就能啓程出發,比黃石定下的最後期限還要早上近十天。

這個月中島又生產了八百具胸甲,鮑博文把這些鎧甲裝船送往日本。他在這些日子裡,除了這些胸甲外還生產了十五門六磅炮,因爲不需要生產野戰炮車,所以這些火炮的生產速度也較正常爲快,根據黃石地命令會留給東江鎮左協,以便用在復州等城堡的防禦上。

毛文龍爲了左協地穩定,還是推薦了張攀這位老資格的東江將領爲黃石的繼任者。現在張攀已經是臨時的副總兵了,只等兵部通過這個任命,張攀就可以正式上任了。黃石臨走前給過鮑博文指示,如果柳清揚能借到足夠多銀子的話,那麼庫房裡儲備的餘款就要移交給張攀。

所以不久前收到柳清揚傳來的形勢一片大好的消息後,鮑博文就下令打開庫房,派人把裡面剩下的六萬兩白銀送往旅順,這差不多相當於左協一年半的軍餉,想來也能讓張攀驚喜一番。

這麼多年下來,黃石對東江鎮還是很有感情的。雖然長生島也很艱苦,但畢竟他是個穿越者,黃石會做海貿、會發展科技、通曉歷史,所以能周旋於黨派爭鬥之間。而他的老上司毛文龍沒有這些本事,卻要救助接濟更多的遼東難民,黃石感佩之餘,也願意盡力讓毛帥過得寬裕一些。

毛文龍對黃石帶走軍戶也沒有什麼想法,少了幾萬軍戶對他來說雖然少了些人力,但反過來講也是少了幾萬張吃飯的嘴。而且毛文龍也是江南過來的人,福建雨量充沛、又靠近大海,怎麼也比三年兩旱的遼東強,所以有些部下去南方享福,他毛文龍自然也只能替他們高興了。

……

天啓六年十一月十七日,京師昨天司禮監送來了一份遼東的奏報,讓天啓看得直皺眉頭,今天他特意召集內閣來就是爲了詢問此事。

朝會才一開始。天啓就有些生氣地問道:“諸位愛卿。到底是誰允許遼東巡撫派人去給奴酋弔喪的?朕不記得給過遼東巡撫這樣的許可。”

魏忠賢私下已經給三位內閣成員通過氣了,因此顧秉謙對皇帝的惱怒早已是瞭然於胸。他坦然地說道:“回皇上,遼東巡撫事先確實沒有上奏,但老臣以爲,或許正如遼東巡撫所說,此乃非常之時、事起倉促,機不可失、失不再來。遼東巡撫先當機立斷,或許也是情有可原。老臣還以爲,此事地是非可以再議。但遼東巡撫確實還是出於一片公心地。”

顧秉謙羅裡羅嗦地說了一大堆,實質性的責任一點兒也沒有擔,天啓對顧秉謙的這種性格也已經瞭解得很透徹了,也早已習以爲常。年輕的皇帝知道他的首輔是一個一貫溜肩膀的人,剛纔他能講出這番話來,裡面的意思基本就是在爲袁崇煥開脫了。

看到另外兩個閣臣都默然不說話,天啓心知他們這是表示同意顧秉謙的看法。既然內閣的意見這麼統一,天啓頓時就感到心虛了,覺得自己生氣可能生得很沒有道理,因此他地口氣也一下子鬆懈了下來:“國之大事。在戎在祀。這麼大的一件事情,遼東巡撫總也該先問問朕的意思纔是吧,唉,不過你們說得也有道理,或許當時情況緊急,容不得遼東巡撫事先請示了。”

自從剛纔發言完畢後。顧秉謙就保持着眼觀鼻、鼻關心的姿態,今天的朝會他已經出過一次力了,雖說內閣首輔的地位高,不過他不也是搶先開火了嘛,下面就該輪到其他人上場了,大家同殿爲臣,也該風險均攤纔是啊。

馮銓見狀就咳嗽了一聲,清了清嗓子道:“聖上。袁大人這次事情是做的操切了些,但袁大人一向就是這樣。性子蠻了些,但人還是勇於任事地。兵法有云: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上次黃帥不也是自作主張了麼?”

天啓又皺了皺眉頭,凝神回憶了一會兒,搖頭道:“不對啊,上次黃帥擅自去遼陽的時候,你們不是都要朕降罪於他麼?怎麼這次遼東巡撫擅自派人去遼陽,你們就都說好了呢?”

“聖上,上次黃帥勇則勇矣,但終歸還是一介武夫。”這次輪到丁紹軾出手了,他把大拇指一挑,鏗鏘有力地說道:“而遼東巡撫讀書破萬卷,胸中自有膽識韜略!聖上,遼東巡撫的奏章上說得很清楚了,他此次名爲弔孝,實爲一探建虜虛實。”

“是啊,聖上。”眼看輪盤又轉到自己眼前了,顧首輔猛地擡起頭來,眼中射出了兩道精光:“這次遼東巡撫派去的使者也是有膽有識之人,據遼東巡撫地奏章說:他斷定‘八犬同牢,投骨必噬’,遼東巡撫一番精心安排,已經成功地讓老奴衆子互相懷疑了,不日就要開始自相殘殺了。”

“聖上!”馮銓的一聲大叫又把天啓的目光吸引了過去,他正色說道:“遼東巡撫奏章上說:他還義正言辭地勒令建奴立刻放下武器投降,束手聽任朝廷處分,令建奴衆子甚是驚懼!”

“是啊,聖上。”不給天啓以思考的時間,丁紹軾就緊跟在馮銓後面叫到:“遼東巡撫還說:已經決議接受招安,甚至還願意獻上兩個弟弟以表其誠意。

丁紹軾這段是原本歷史上沒有的。這個時空在黃石的武力威懾下,袁崇煥在弔喪之行後地奏章上,除了自吹自擂他袁崇煥偵查敵情得力、施展反間計導致八旗內亂、並勒令皇太極立刻束手投降、聽任處置外,總算也是能拿出點真東西了,不過……

不過丁紹軾接着說道:“遼東巡撫已經寫信婉拒了洪太獻弟爲質的建議,示以信任和安撫之意。據遼東巡撫說,那洪太聞訊後更是感激得涕淚交流,極口頌揚我大明天朝之恩德。”

“聖上,遼東巡撫威能服遠人、德能釋衆疑、恩能結藩屬、才能洞夷心,真真德才兼備之人也。若非吾皇聖賢,上天斷——”顧秉謙狠狠地搖了一下腦袋來加重語氣,直把臉上的肌肉晃得亂顫。同時大喝道:“斷不能降下此等良臣。老臣謹爲吾皇賀!”

說完顧秉謙就顫悠悠地站了起來打算下跪行禮,一邊的馮銓見狀也趕快站了起來,跟着顧首輔一起跪下,口中還頌揚道:“聖上,建虜倡亂以來,國家耗費遼餉千萬,動甲士十數萬,洶洶六載不能平之,今日遼東巡撫談笑間撫定之。操建虜如控小兒,真乃千古奇功也!微臣爲聖上賀。”

丁紹軾一時間也想不出什麼好詞了,只有跟着一起跪下,扯着脖子喊道:“微臣爲聖上賀。”

“好了,好了,都起來吧。”天啓笑吟吟地擺手讓內閣們都平身。這三個人一通嚷嚷,頓時讓皇帝把些許不快都扔到九霄雲外去了。年輕的皇帝越想越覺得自己剛纔生氣確實很沒有道理。於是他就笑着對內閣說道:“那就擬票吧,一切都按遼東巡撫的意思辦,只要建奴真心投降,老老實實地退出邊牆。朕可以饒他們不死。”

……

朝會上魏忠賢一句話也沒有說,內閣擬票的時候他也沒有插嘴,而是獨自走回了自己的屋子,把給自己寫信地心腹小太監叫了出來:“擬稿,立刻給遼東巡撫去信。”

“遵命,乾爹。”

小太監把信紙迅速地鋪好了。手腳利落地磨好了墨,然後提起筆飽蘸了濃墨,擡頭問道:“乾爹,都要兒子寫什麼呢?”

魏忠賢想了想,淡淡地跟那小太監說道:“告訴遼東巡撫,這次他擅自做主地事情,咱家替他攬下來了,咱家還是信得過他的。不過凡事小心爲上。蠻夷不可全信,萬萬不要出了什麼紕漏……嗯。告訴遼東巡撫,趕快把遼事辦妥,免得夜長夢多,到時候咱家一定會親自爲他向萬歲爺請功。”

……

天啓六年十一月二十八日,登州柳清揚今天在碼頭送走了第一批海貿船隊。隨着大量資金開始到位,商人們開始清付租船和買貨的餘款。目前在黑暗理事會的賬冊上,他們還會新開幾十個商號和無數的店鋪,這些商人手裡已經拿到了統一的價貨單,根據協議他們都必須按照統一的價格吃進貨物,將來等南方的特產運回來以後,黑暗理事會自然會再發給他們一個統一地價目表。

這些商家因爲有統一的供銷渠道,所以自然經營成本會比一般的商家爲低。不過柳清揚並不打算惡意降價,第一他現在還不想引發其他老字號的敵意,其次有了黑暗理事會這個統一供貨的大後臺,它的支持者既然在商業信息上有了無與倫比的優勢,以大明地通訊手段,其他個人企業想在反應速度上超過黑暗理事會那是絕不可能的。

這時黃石也在福建收到了柳清揚的報告,二百七十萬兩白銀的數字實在遠遠超過黃石地預計,雖然其中大部分資金都會用來租借船隻和開設店鋪,但海貿的利潤實在太高,回本看來不會是太難的問題。

柳清揚這次計劃第一次投入八十萬兩白銀用以購買土產,他建議還是先走去日本貿易的老路,畢竟那裡他們比較熟悉。福建的糖、浙江的絲,運到日本後都能有一倍以上地利潤,同時日本還急需鐵器和布匹,這次將來福寧鎮自己也能生產。

而日本盛產的紅銅、金銀,運回大明後也都能帶來鉅額的利潤。水手和航線問題由黑島一夫可以幫助解決一部分,福建本地也可以再招募一些水手,這些都不會有大問題,而且運到日本以後還可以利用長州藩的倉庫和銷售渠道,應該也不會有太大的麻煩。

如果海上沒有貨物損失的話,這八十萬貨物運到日本幾個月後就能變成一百五十萬兩白銀以上,再購買成日本的紅銅和金銀運回來後,價值超過三百萬兩也不必感到太奇怪。加上山東等地的銷售網,半年內黃石就肯定能把資金週轉一遍,所以除了海盜和颱風,柳清揚看不出還有什麼東西能阻止黃石暴富。

當然,日本這個國家還是太小了,如果貨物地量太大的話。黃石擔心日本地市場很快就會飽和。所以真正吸引黃石目光的還是西班牙人的白銀。當然,黃石絕不打算冒冒失失地和西班牙人開戰。

在這個問題上,黃石地思路倒是和萬曆天子相近,而且他比萬曆知道得更多。呂宋地白銀大多來自南美和非洲,只要一天中國不能染指這些地方,那攻擊馬尼拉就不一定有什麼太大的好處。只是現在發展和西班牙的睦鄰友好關係有點晚了,因爲強大的荷蘭東印度公司也正在介入這一海域,這些荷蘭人正試圖壟斷中國和西班牙人之間的貿易。

除了荷蘭人以外,閩海上的海盜們也覬覦着這條海上絲綢之路。他們洗劫來往客商,或強迫過往的客商繳納過路費。這些行爲當然大大有害於明廷的財政收入,但福建水師雖然竭力剿滅海盜,可海盜們仍然是屢伏屢起。這還是因爲海貿的利潤實在太吸引人了,只要能成功打劫幾次,海盜就能靠擄掠所得組建起一支上千人地隊伍來。

“以魯商一開始的規模,他們恐怕還不會引起閩商的注意。但在這也是遲早的事情,很快他們就會變成閩商的對手。哼,很多大海商出了海就是倭寇,至少也和海盜們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爲海盜通風報信、也爲他們提供情報並幫他們招募水手。”

黃石對金求德說話時的語氣非常不善,而他地參謀長也神情嚴肅地聽着。

“和風高浪險的閩海比,我們遼海不過是一個洗澡盆罷了。我不知道黑島一夫的水手能不能勝任海戰,但他們的人數肯定經不起消耗,因此我們必須大力發展水師,從本地招募福建水手。他們這輩子早就見慣了大風大浪。”

“是,大帥。”金求德對黃石地判斷表示了贊同,不過這一切都需要錢:“大人,您打算什麼時候開始招募水兵呢?”

“最近似乎還沒有絕對的必要。”

今年俞諮皋剛把荷蘭人從澎湖趕走,大明水師暫時在一帶海域還有些威力。黃石已經去過一次廈門了,像他這樣名震天下的武將登門造訪,還算是給了俞諮皋不小的面子。黃石和俞諮皋也相談甚歡,起碼在表面上還是融洽的。

“不過俞將軍的福建水師正在不斷被削弱。擊退荷蘭人以後。朝廷已經下令裁減了澎湖萬名左右地水兵,這一萬水兵似乎是俞將軍手下最精銳的一批士兵。據我所知。他們其中的七、八成都去做海盜了,所以閩海海盜的實力恐怕已經非常可觀了。”

黃石說話的聲音越來越低,眉宇間的憂色也越來越重。

“大人,屬下斗膽。”金求德從始至終就反對黃石的急進西南計劃,他一直主張先派象徵性的小部隊到雲南去作戰,而把主要精力放在福建,先把新地根據地鞏固好了以後再考慮大舉入滇的問題:“自古兵家之道,就是先深根固本,然後可以圖遠。今大人立足未穩,喘息未定,就急於入滇平叛,屬下恐欲速則不達。”

“嗯。”黃石沉悶地應了一聲。訓練經費肯定是不會充裕地,如果傾向陸軍的話,那水師肯定就會嚴重不足了。

金求德又重提他以前的建議:“大人,我們先組建我們自己的水師,先擺脫對俞諮皋的依賴。接着剿除海匪,擴充力量,直到水師能保證我們海貿的安全,然後再大練士卒,出兵西南平叛,如此纔是完全之策啊。”

“你的建議我明白。但就算我們興建水師,一年之內怎麼也要派上幾千士兵到西南去做做樣子。而這幾千士兵在外面的開銷會非常大,同樣會扯我們的後腿。”雖然金求德的建議比較穩妥,但這樣黃石就要兩線作戰,在只能抽出部分的精力來對付海盜的同時,他還要維持着一支幾千裡外的部隊。

這樣閩海的剿匪戰爭很可能會曠日持久地拖下去,西南的戰事也更會遙遙無期。而在結束這裡的戰爭前,西南的那支部隊還會一直讓福寧鎮出血,牽制着黃石地財力。

“即使福建水師無力壓制閩海海盜,我們大不了就在浙江多走一段陸路,也就是利潤稍微少了一些罷了。從柳清揚算地帳來看,維持一支數萬人的陸軍遠征軍還是足夠了。水師……”

黃石連着搖頭嘆氣。海盜的方式是抽空搶劫一把。而官軍的目的是保證一片海域的安全,這兩者的不同目的,導致雙方的成本差距太大:“水師實在耗資巨大,而且費時費力,我們先把它放一放吧,暫時我們只能指望俞諮皋將軍了。”

閩海海賊大多都是福建本地人,而且對閩海地海貿依賴性也是很強的,無論是頭目還是脅從,這些海盜同朝廷死戰到底的決心只怕都不會很大。再說海盜的兵員主要也來自於福建大陸。黃石認爲如果沒有後顧之憂的話,只要全力封鎖海岸線,厲行切斷海盜的補給和兵員補充,這閩海的海盜終究還是無本之木。

“說到底,這閩海還是容易對付地,而且如果我能成功平定奢安之亂,那朝中的文臣就再也找不到阻止我返回遼東的理由了吧?”

“大人還在擔心遼東?”

“我怎麼能不擔心呢?嗯。現在朝中閣老們能把我調遣到西南的理由,無非就是好鋼要用在刀刃上,說什麼滅建奴不費吹灰之力,所以要派我來對付賊兵衆多地奢崇明、安邦彥。如果西南亂事平定了。而遼事又有了變化的話,皇上自然會再想起來我來的。”

……

天啓六年十二月十五日,遼陽“明國遼東巡撫爲了顯示他的胸懷,已經不要我們派遣人質了。上個月我又派使者去寧遠,哀求明國的遼東巡撫高擡貴手,放我們的族人一條生路。以顯示天朝地仁慈之心,也證明上國確實願意招撫我們……明國的遼東巡撫答應了,他已經不再向蒙古發賞金購買我們族人的首級了!”

這個月袁崇煥又連續往遼陽派來了兩撥使者。從天啓六年十月開始,遼陽和寧遠之間的使者絡繹不絕。既然遼陽、寧遠兩地間的官道上總有使者策馬疾馳,那蒙古各部和後金的私下貿易也就跟着恢復了不少,不少蒙古部落的頭人又對此裝看不見了。

皇太極得意洋洋地掃了一圈屋裡面的兄弟們,大聲介紹着這一個多月來和大明地外交成果:“明國遼東巡撫答應了我們的要求以後,又派人來宣讀明國國書。要求我們儘早回頭,以免再觸怒明國地雷霆之怒。然後他又搬出恩威並施的那一套。告誡我們回頭是岸,明國一定會冰釋前嫌,絕不秋後算賬,讓我們放下所有顧慮,不必擔心有絲毫的後患。”

“哈哈哈哈,”皇太極說到這裡爆發出一陣狂喜的笑聲。這封國書送到時,皇太極親自出遼陽十里迎接,並且將袁崇煥使者入城的儀式也安排得極其浩大:“五哥你當時不在真是可惜了,你真該看看巴彥蒙古牧人的表情,哈哈,他們剛剛收到遼東巡撫不再償付首級賞銀的宣告,接着就聽到明國宣佈對我們既往不咎,哈哈。”

莽古爾泰也冷笑了一聲。前天袁崇煥的書信送到時他剛巧出去打獵了。最近遼陽漸漸又變得熱鬧起來。十一月底,繼袁崇煥弔唁努爾哈赤以後,科爾沁蒙古的頭人忽然病體痊癒了,他親自前來遼陽弔唁這位老親家,並深深爲自己落在明國之後纔來弔唁努爾哈赤而感到抱歉。

與此同時,蒙古的窮苦牧民也又開始投奔到遼中平原來,皇太極已經下令重建蒙古左翼了:“上個月底,我們剛剛拿到了喀喇沁蒙古十二部的誓書,他們同意再不和我大金作對,只要我們肯低價賣給他們鹽巴就可以;月初,我們又拿到了喀而喀蒙古各部的互不侵犯誓書;前天接了明國遼東巡撫的國書後,我已經派人去見林丹汗,希望他能和我們暫時休戰。”

代善用手輕輕摸着頜下的鼠須,眯着眼睛說道:“朝鮮、蒙古與我大金本無仇怨,他們之所以苦苦和我們大金爲難,不過是響應了明國的號召而已。好比應邀來助拳的朋友在流血流汗,正主卻一個勁的往後縮……明國的這遼東巡撫到底是怎麼想的?”

皇太極收斂了笑容,一臉嚴肅地說道:“明國的遼東巡撫太想立功了,你看他一趟趟地派遣使者來,心情之急迫可見一斑,他太想把這件事情做成了,所以方寸已亂。”

“唉,也是可憐人啊,聽得我都心酸了。”半天沒有說話的阿敏突然出聲了,還帶着一副悲天憫人的表情:“這袁崇煥又不會打仗,又想立功,想瘋了就只好賭上一把,偏偏還遇上我們的四貝勒了,唉,我真同情他啊。”

“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話,林丹汗聽到這些消息以後就算不是心寒不已,也會顧慮重重,畢竟打仗要死人,如果連賞銀都沒有,那林丹汗又爲什麼要拼命呢?”

“不錯。”

“所以……”

“所以毛文龍已經是孤立無援。”

“正是,我們要動員每一個能動員的士兵,進攻東江鎮。”

皇太極毫不猶豫,直接說出了他的打算:“現在我們滿洲八旗、再加上蒙古左右翼,共有近三萬披甲,我們要把這三萬人全部派去進攻朝鮮。同時我還打算下令,凡是能立下軍功的漢人,立刻就可以授田、授官,功績卓著者,還可以直接入旗。”

毛文龍手下盔甲齊全士兵的恐怕不足一萬人,就是他的騎兵也頂多只有三成人有甲,存糧更是少得可憐,武器也都很粗糙,大家都不相信他能長期抵抗三萬後金披甲,不過……

另外三個貝勒都靜靜地看着皇太極,這裡面還是莽古爾泰最沉不住氣,第一個跳出來道:“一點兵也不留,那別人來抄我們老家怎麼辦?”

“林丹汗一定會猶豫再三,等到情況明朗纔會出兵。等他想清楚後打算出兵了,那條路上還有科爾沁蒙古能頂上一段時間;蓋州本來就沒有幾個兵,而且黃石剛走,東江鎮左協正是一片混亂,我估計他們可能根本沒有足夠的糧草來進攻遼陽。”

“那遼西呢?明國關寧軍可有三十五個野戰營七萬戰兵,糧草更是堆積如山。”

皇太極大笑不止:“哈哈,袁崇煥不過一鼠輩耳,別說七萬戰兵,就是七十萬、七百萬,在這樣的鼠輩手中又何能爲?”

笑過後皇太極就昂然而起,傲然十足地用手在自己的胸前點了點:“有我一人在遼陽,就勝雄兵十萬,定叫那袁崇煥不敢直目遼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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