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不是FBI，勝似FBI
當年國內情況危急，宋華年準備帶着妻兒移民美國，他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唯獨女兒宋錦書堅決不走。
宋錦書投身革命，也找到了志同道合的革命伴侶，抗戰不結束，她有何顏面拋棄故土。
宋華年氣得把女兒關在家裡，倔強的宋錦書留書離家，從此音訊全無。
宋家人等到最後一刻，宋華年才忍痛帶着一家人登上去港城的船，轉道去了美國，然後在舊金山紮根下來。
局勢平穩後他想辦法讓人打聽，可所有的線索都是宋錦書已經去世。
妻子身體一直不好，宋華年根本不敢告訴她這個噩耗。
這是他一輩子的痛，妻子至死都念着失散多年的女兒。
宋華年以爲自己會把遺憾和悔恨帶進棺材裡，沒想到突然有一天會從孫女的同學那裡聽到宋錦書的消息。
劇烈的衝擊讓他腦子一片空白，他根本無法控制自己。
宋韻卿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場面，從她記事起宋華年就是儒雅、穩重的，永遠言談得體，永遠輕鬆寫意。
慌亂之下她只記得一件事，給爸爸打電話。
宋鶴亭聽得雲裡霧裡，但父親情緒失控已經足夠他放下一切事情往回趕。
對鹿悠悠來說，原本只是簡簡單單一次做客，可短短半天之後，所有能到場的宋家人都到了。
宋鶴亭，妻子褚顏，兒子宋少卿都在，只有宋鶴亭的弟弟因爲身在港城沒法趕回來。
老爺子讓孫女陪着鹿悠悠，把剩下所有人都叫到書房。。
宋韻卿沒了以往的跳脫，整個人沉浸在不知該用驚心動魄還是蕩氣迴腸來形容的往事中。
戰火漫天、家國情懷、愛恨情仇、骨肉分離……樁樁件件都能寫出幾十萬字的長篇小說。
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何曾聽過這些，這整件事簡直比好萊塢大片更加曲折。
如果她們倆不是室友，如果她沒跟着去雷丁，如果爺爺沒有邀請鹿悠悠來老宅，如果鹿悠悠沒注意到那張照片……
這麼多如果才湊出今天的故事，不得不感嘆命運的神奇。
“所以你是我的……嗯……表嫂？”
宋韻卿難掩興奮，怪不得她們這麼合得來，根本就是親戚嘛！
“如果沒弄錯的話，應該是的。”
“那我表哥長什麼樣啊，和姑姑像嗎？”
宋韻卿從來沒見過宋錦書，感情算不得多深，但對突然多出的表哥非常好奇。
鹿悠悠想了想：“挺像的，眉眼都像。”
宋韻卿一把挽住她胳膊，眼睛亮了好幾個度：“表嫂，你有照片嗎？”
一句“表嫂”讓鹿悠悠怔了幾秒，改口來得也太快了！
“沒有，他職業特殊，我沒帶照片過來。”
宋韻卿顯然沒想到還有反轉，聲音立馬降到最低：“多特殊？FBI？”
鹿悠悠終於沒忍住笑出了聲：“你電影看得太多了！”
宋韻卿也不知道怎麼腦子抽筋說出FBI了，她紅着臉，不好意思道：“就是那個意思，保密工作，中國也有的吧！”
鹿悠悠輕笑道：“他是軍人。”
宋韻卿張大嘴巴，又立刻用雙手捂住，生怕弄出什麼動靜。
不是FBI，勝似FBI！
以她聽慣了爺爺講抗戰故事的經歷來看，中國軍、人總是勇敢又神秘。
而且越戰剛過沒幾年，美國在亞洲可是吃了敗仗的！
宋韻卿覺得她短時間內是沒法消化這個故事了，過於曲折離奇，每一個章節都突破她的想象力極限。
“我一直想去京城看看，現在更想了。”小姑娘對大洋彼岸的故鄉充滿嚮往，“我猜爺爺肯定會去，到時候我跟他一起！” “好啊，到時候我請你吃烤鴨。”
“比咱們在唐人街吃過的更好？”
“當然。”
兩人聊得輕鬆，書房裡氣氛全然相反。
宋鶴亭是個很疼妹妹的好哥哥，當年沒看住宋錦書他就自責了很久。
年輕的時候他不理解妹妹的追求，無論是理想還是愛情，現在理解了，妹妹也已經不在了。
聽完了事情原委，這個在商場上殺伐果斷的男人眼眶一下子紅了：“您是說囡囡的室友是錦書兒媳婦？”
宋華年似乎還未從沉重的情緒裡走出來，嗓音十分低沉：“還沒查實，但我有預感這是真的。”
“那妹妹的孩子呢，他在哪？”
“中國。”
宋鶴亭沉默了。
中國啊，他已經許久不曾想起故鄉，隔着妹妹的性命，他甚至很怕回憶起當初那段兵荒馬亂的日子。
可是，現在有了外甥的消息，他無論如何都要回去一趟。
“爸，你想什麼時候動身？”
宋鶴亭不用問都知道父親的決定，好在父親身體硬朗，走一趟應該撐得住。
“我想想，我想想……”
宋華年還有些話想問鹿悠悠，除了一個名字，他們對顧清野一無所知。
因爲這場突如其來的意外，鹿悠悠的拜訪從兩天延長到了五天。
忽然找到婆婆的家人，這件事肯定得告訴顧清野，跟他聯繫必須用使館的專線，宋華年聽說之後直接讓宋少卿當司機，宋韻卿是陪客，祖孫三個一起送鹿悠悠去了使館。
“悠悠啊，你去吧，外公在外面等你。”
“鹿同學”這種生疏的稱呼宋華年第二天就沒再叫過，女兒不在了，他還有外孫和外孫媳婦。
他只想從鹿悠悠身上尋找女兒的影子，雖然兩人一點也不像，性格也千差萬別。
“麻煩您了。”
“跟外公還客氣什麼！”
趙祥已經在門口等着了，鹿悠悠昨天說要和顧清野通話，他們已經提前安排好了專線。
嘟嘟嘟——
越洋電話聲音和國內不一樣，好像更快一些，就像她已經超過90的心跳。
轉接、等待、轉接、等待……
經過不知道多少次中轉，鹿悠悠終於聽到那道熟悉的聲音。
“喂，我是顧清野。”
“是我。”
“嗯，我知道……”
顧清野的聲音驟然軟了下來，他有千言萬語，最後只化爲一句——
“悠悠，還好嗎？”
鹿悠悠繞着電話錢，一圈又一圈，就像出發前的那個夜晚，她趴在顧清野的胸口，手指繞着他一寸長的頭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