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老虎也對自己強烈的慾望有點兒驚訝。
說實話,他一直覺得自己是個自制力非常強的人。
以前,他也喜歡米香,也願意跟米香兒粘在一起,可結婚以前的熱情和結婚以後……卻截然不同了。
那個時候,他總是覺得自己應該以禮相持,纔是尊重媳婦兒,結婚了,洞房了,他的心就徹底敞開了,覺得自己這輩子就這一個女人,想她,愛她,纔是尊重她!不想她?那纔是有問題呢!
有了這個“寬心丸”,他就樂於大膽的表露感情……見她在身邊,又沒有外人在,小兩口在一起了,當然是熱情洋溢了。
米香兒呢?
心也是向着他的。
分開這麼久,男人又是在生死線上徘徊着回來的,她當然是既心疼又愛憐了,人一旦經歷過了離別的考驗,就會格外懂得緣分的可貴,不願意錯過和愛人在一起的每分每秒了。
所以,面對於老虎的熱情,她當然也會有“想法”了,也想回報和給予,然而,既怕碰到了雲老虎的傷口,又真沒那麼大的臉在病房裡親熱,萬一被人看見呢?
兩個人都有些情動,爲了不逾矩,米香兒只好說些其它的,引開他的注意力。
她用一隻手支起了身子,“雲景庭,我跟你說幾句正經的。”
“嗯?”
“真的!你瞧,你這麼長時間沒在家,我當然有話想跟你說了!”
“一會兒再說……”
“不!就現在說!”米香兒嘟着小嘴,扯着他的一隻胳膊撒嬌,“你聽不聽?你聽不聽?”
魂牽夢縈的小臉兒就在自己的面前,眉梢眼角都是情……雲景庭覺得自己雲裡霧裡的,不知道在哪兒了,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聽!聽!不管你說什麼我都聽!”
心裡想着:抱兩下之後再說,不一樣嘛?
可他又怕引得米香兒不高興,就把這話吞回去了。
他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心裡就是有點“怵”她,彷彿女人一皺眉,就是天大的一件事兒,就能揪了他的心。
米香兒端端正正的坐進了椅子裡,隨手把橘子塞到了他的掌中,“你自己吃吧!”
雲老虎點頭接過了,扒下兩瓣兒桔子,卻先送到了她的嘴裡……瞧着她吃,彷彿比自己吃了都甜,“你要說什麼?我不在這些日子,家裡出事兒了?”
米香兒輕咳了一聲,“還都挺好的!我是想問問你家裡的事兒!”
雲老虎低着頭不說話了。
米香兒在椅子裡欠了欠身,兩隻胳膊搭着牀沿,上半身傾在他的枕邊,“雲景庭,咱倆在一起都這麼長時間了,你也沒跟我說說你家裡的情況,你瞧,今天冷不丁的見到你父親,我倒是有點措手不及了!”
措手不及?
雲景庭支着牙笑了,“我可沒看出來!我覺得……你倒給我爸弄得有點兒措手不及了!香兒,你哪兒來的那麼大膽子和軍區司令員叫板?我可真是的……娶了你這麼個不省心的貨!一眼照顧不到,就能在外面惹禍!”
話雖然是這麼說,心裡可美着呢。
米香兒有點兒不服,“我說錯什麼了?”
雲老虎息事寧人,“我也不跟你吵,你說的對,你說的都對,就是你非要嫁給我的!非逼着我結婚的!這件事你可記住了啊,以後對咱孫子你也得這麼說!”
“臭不要臉你!”米香兒嬌嗔的瞪了他一眼,“我非逼着你結婚?也不知道是誰上我家去搶戶口本的?”
“誰啊?誰啊?”雲景庭明知故問,“還有這事兒嗎?我這腦袋被炮彈一轟,有些事失憶了,根本記不住了!”
米香兒握着空拳,照着他胸口捶了兩下……以前也沒覺得自己是個會撒嬌的女人呢,現在也說出了肉麻的話,“討厭你!”
愛情中的女人都是小女人……
無一例外!
雲景庭只要望着她,就覺得自己幸福無比,就覺得嘴角合不攏,不論對方說什麼,做什麼,在他眼裡都是最美。
這種感情強烈的把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這大概就是愛情的力量吧?
對於雲老虎這樣的男人,平時自控獨立慣了,又經歷過生死,本該是淡定沉穩的性情,可越是這樣的人,越知道生命的可貴,感情爆發出來越強烈。
對於他而言,生命中出現了一個無可替代的女人,知冷知熱的圍在身邊,他就要珍惜,就要把對方寵成寶,就要待對方如珠似玉。
輕輕地嘆了口氣,順勢抓住米香兒的手腕,把她的小手握在自己的大掌中,輕輕的摩挲,“香兒,我走這些日子,真想你!以前沒覺得自己會這麼想一個人……現在算是領會了!越是條件艱苦,越是面臨生死,我腦子裡就越是你的影子!好像你纔是支持我撐下去的動力!”
話既然都說到這兒了,米香兒順嘴問,“聽說……這一仗打得挺激烈?”
雲龍虎淡淡的,“啊!還行!”
這話就不提了。
彷彿在外面衝鋒陷陣,就像喝杯酒,吃頓肉。
他是那樣的男人……無論在外面經歷着多大的風浪,回家以後,對着媳婦兒,就只是雲淡風輕的一句,“挺好的!”
怕女人擔心。
米香兒是個聰明的人,瞭解他這個性情,也就不再接着往下問了。
屋裡靜默了一會兒,雲景庭望着窗外稀疏的小雨,嗓音也格外低沉,“我好像是沒和你說過我的家!不是我不想說,是我真覺得沒什麼可說的!我爸是司令員,那是他自己的成績,和我無關!我媽……一個人在外面過,不提也罷,提起來我就難過!兩個姐姐還好,可人家都有各自的幸福,用不着我擔心……”
頓了一頓,“再有就是我爸的……那位!我沒事說她幹嘛呀?說不着!”
米香兒試探着問,“你不大喜歡她?爲什麼?”
“我總覺得她……”雲景庭欲言又止……大概是骨子裡根深蒂固的男人主義,總覺得背後談論別人有失紳士,“反正,你少和她接觸爲好!”
“哦!”米香兒點了點頭,這話算是聽進去了,“我剛在外面還看到了她的女兒,那個……周婷婷?”
雲老虎半坐起身,側頭望着米香兒,眼睛裡有幾分不確定,“她也來了?她跟你說什麼了?”
米香兒爲人敏銳,立刻就察覺到了不同,“你說呢?你以爲她會和我說什麼?”
雲景庭一揮手,“我懶得猜她!無論她說什麼你都不用聽!我覺得她點兒那個……”
他用手比了比太陽穴,“你懂吧?我們從小就認識,她比我小兩歲……反正有些事兒,我一個男人沒法說!你心裡有數就得了,用不着知道的那麼詳細!”
米香兒眼珠一轉,說話拉着長聲,“雲景庭,你別以爲我小,就好欺騙,你有什麼花花腸子?外人不知道,我還看不出來?你說實話吧,是不是你喜歡過人家,追求不成……內心懷恨呢?”
“切!誰?誰追誰?”雲老虎用手點着自己的鼻尖兒,“米香兒,我告訴你,過去追我的女人很多,我從來都目不斜視……”
“嘿!這給你吹的!”
“咋的?你還不信?我這輩子就追過你一個女人,我就覺得你好,誰都沒你好,其他女人在我這兒?沒戲!過去,現在,以後……永遠都沒戲!”
他脫口而出,彷彿都沒考慮過。
米香兒聽着心裡舒服,真舒服……雲老虎不是玩嘴的人,吐個吐沫都是釘兒,這話拍着胸脯坦坦然然的說出口,她這個做媳婦兒的聽了,能不高興嗎?
抿着嘴角笑,乾脆伸出手,在他臉上摸了一把,“乖寶!一會兒姐給你買糖吃!”
雲景庭真不是省油的燈,立刻打蛇上棍,“我不吃糖,我想吃你!”
“滾!”
米香兒推了他一把。
雲景庭故意齜牙咧嘴的,“艾瑪,疼!你這是來照顧傷員的嗎?你這是虐待傷員!”
米香兒有點不確定,“真疼了?那我以後可得小心點兒!”
雲景庭又笑了,大大咧咧的一聳肩,“我還沒那麼慫!這麼點兒小傷就矯情?別說了!香兒,我想上廁所!你扶我起來?”
米香兒愣了,回頭四處一看,牀下放了個夜壺,“那你還起來幹嘛?就用這個吧?”
雲老虎的耳朵根子都紅了,“胡說八道,我還沒癱呢!把柺杖遞給我!”
“人家醫生允許你起牀了嗎?”
“柺杖!給不給?”
米香兒沒辦法,只能把柺杖氣哼哼遞到他的面前,“犟種!”
雖然生氣,雖然心疼,還是把自己的肩膀一低,默默地送了過去。
雲景庭長胳膊一伸,繞過脖頸搭在了她的肩上,單臂拄着柺杖,一用勁兒,還真站起來了,單腳着地,向前挪動着腳步。
米香兒可以清晰的感到他胳膊上肌肉的力度……結實,強壯!
病房的條件還真不錯,在那個年代,還有獨立的衛生間。
米香兒扶着他進去了,“你自己能行吧?”
轉身就要往外走。
雲景庭一把拉住了她,“哎,你幫我脫褲子啊!”
米香兒眯着眼睛瞧着他,“大哥,剛纔不是你自己說的嗎?腿傷,不影響其他!你的手呢?我幫你脫?美的你!”
話雖然如此說,還真是有些不確定,人也沒敢走,往門邊一站,雙手抱胸,擡眼瞧着棚頂,一副“我就在這,隨時可以照顧你的樣子”。
雲景庭笑了,本來是想逗逗媳婦兒撒撒嬌的,一看她認真了,趕忙揮了揮手,“去吧,我自己能行,我什麼都能行!”
他就是這樣的男人……什麼都自己能行!
米香兒出了衛生間,隨手帶上了門,耳朵卻支楞着呢,聽到沖水聲和柺杖着地的聲音,趕忙又迎了回去,還是一聲不響的送過肩膀,男人高大的身子半倚着她……她心裡覺得格外的踏實。
雲景庭上了牀,眼睛裡都是懇求,“你陪我躺一會兒?真的,什麼都不幹!”
一望着他的眼睛,米香兒就不忍心拒絕了,猶豫了一下,身子一側,“那你往那邊點?”
雲老虎挪開了一些,米香兒兒往牀上一坐,就聽着病牀“嘎吱嘎吱”叫了兩聲,她吐了吐舌頭,端着肩膀笑了,“艾瑪,如果咱倆把牀折騰散了,明天就是醫院的大新聞!”
雲景庭伸出一隻胳膊,給她做枕頭,兩個人面對面躺着,四目相對,呼吸可聞,都可以在對方的瞳孔裡看見自己的影子。
夜風襲人……
窗外的細雨漸漸的靜了下來。
明月也從烏雲後露出了半張笑臉……
米香兒回手關了燈,枕着男人的胳膊,聲音壓得極低,“老虎,你走的這些天,其實……我也想你!”
雲老虎在暗黑中堅定的答,“我知道!”
“你知道?”
“嗯!我每晚都夢到你,每晚你都跟我說……老虎,你別死,我想你,我等着你回家!”
米香兒傻里傻氣的問,“啊?那你怎麼回我的?”
雲老虎雙眸燦若寒星,用手寵溺的颳了刮她的小鼻子,“我在夢裡吼你:我死不了!我還得照顧你一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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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有三更……
昨天誰說我更新慢來着?你怎麼說的出口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