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七章 五散人

三枚銅錢看起來黑漆漆的,如果不是那上面還有我熟悉的味道,估摸着連他拿出的東西是什麼我都看不出來。

五散人把三枚銅錢捏在手裡,而後賊眉鼠眼道:“我這三枚銅錢,乃是祖上傳下來的,在我師傅身上揣了幾十年,我師傅死後,又在我身上揣了不少時間,都快發黴了。”

“什麼鬼魅邪祟,我那是一個都遇不到,而且就算遇到,也懶得再去管那些閒事兒了,師傅曾給我算過一卦,說我這輩子最不應該做的事兒就是捉鬼封妖,所以我也懶得再去找什麼第子繼承衣鉢,該怎麼活就怎麼活吧。”

說到這裡,五散人看了看自己手裡的銅錢,而後才道:“這銅錢的來歷說來我也不是很清楚,只傳下一句咒語和三枚銅錢,只說危險時將其取出一塊,念動咒語即可,這玩意兒就在我身邊也沒什麼用,既然你經常碰到這些東西,那不如給你,或許還會有些作用,放我這裡的確是沒什麼用。”

五散人說完之後,就將三枚銅錢往我手裡一塞。

我皺眉,卻是把銅錢重新還給了五散人。正所謂無功不受祿,況且聽他說起這銅錢的來歷,更是家傳寶物,我又怎麼可以奪人所愛,雖說從五散人的口中,我聽到的都是他對這銅錢的不待見,可在他眼神深處,我卻是能看出他對這銅錢的感情。

“你這是做什麼。”

五散人詫異一笑,而後又將銅錢給塞到了我的手裡,這才道:“我不是無償給你的,你得給我錢啊,一塊銅錢兩千,概不還價。”

原本我還在爲這傢伙願意把祖傳的東西都給我,有些感動和不明就裡,可這句話一出,我險些沒一口老血噴出來。

於是乎我將銅錢又塞回了五散人手裡,而後道:“就算是這樣,我也沒辦法要,最後的兩千塊,先前已經拿來跟你買那柄劍了,實在是沒有多餘的錢財來買這三枚銅錢。”

說實話,對這三枚銅錢我的確是比較心動的,先前不接受是因爲覺得無功不受祿,就這麼拿別人祖傳的東西自然是不太好,而後面不接受,則是身上真的沒錢。

“這個不打緊,我待會兒把我的銀行卡賬號給你,你有錢給我打過來就成,不麻煩的。”

說着,這傢伙還真就拿出一支筆,而後寫了個號碼給我。

我後背一陣發涼,如果不是先前跟這傢伙有交集,料想他不是那種人的話,我估摸着現在我已經在想要怎麼拜託這傢伙的魔爪不被坑了。

三枚銅錢再一次出現在我的手裡,連並的,還有一句咒語模樣的話。

從此間種種,我都可以斷定這傢伙並沒有說謊,只是六千塊就把自己祖傳的東西都給賣了,這傢伙也太……

餘下的話我沒接着想下去,既然五散人心意已決,我也就不再推辭,隨即將三枚銅錢小心翼翼地收好,至於那句咒語,也被我深深記在了心裡。

接過五散人遞過來的銀行卡賬號,我心裡五味雜陳,卻是什麼也說不出來。

“哥們,你要認清現實,現在的話還好,孤魂野鬼不少,可戰亂的時代已經過去了,這些東西,遲早會少到幹這一行的溫飽都解決不了,我師傅那一代,天天吃肉喝酒,到了我這一代,就天天要飯受凍,你要記住一句話,捉鬼捉得好,要飯要到老,有時候你該賺的錢,那就得賺,咱們幹這一行,說好聽些是爲了積陰德,說難聽些就是跟死人過不去,短命的啊。”

我沉默,對於五散人的話,我並不反駁,甚至還覺得他說的挺對的,挺有理,不過我跟他們不同,或許我天生就是幹這一塊的料,還有太多的事情需要我去解決,往遠了說,六極老道我就不能放下,往近了說,方木先前拜託我的那件事,同樣如此。

能夠讓方木他們願意付出這麼大的代價來請我出手,足以說明事情的棘手程度。

所以五散人能夠放下的東西,無一例外,我都放不下。

我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五散人的說法。只不過我卻不會那麼做,這是我自己的行事風格。

“不說了,把兩件終身大事都給完了,這攤我也不想繼續擺了,你能信我我很高興,我想說的是,你的信任沒有白給,你會知道我給你的這兩個東西好處的,至於錢財,就當施捨給我的吧。”

五散人灑脫地笑笑,而後就起身準備離開,至於他攤位上的另外一些東西,則被他不知從哪兒拿出的一塊破布,悉數捲了起來,一併抗着離開。

我看着五散人遠去的背影,卻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他說的話都對,不過我還是覺得他自己有些懶了,如果能夠隨便找個工作,那日子也一定比要飯好過很多。只是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生活的權利,我也無權去評價一個人應該如何去生活,至少那是他自己的事情,與他人無關。

五散人走了之後,攤位瞬間就空了下來。而且來往人流雖說密集,卻也沒有人上前來詢問。

我突然想起五散人說的那句現在已經不是戰亂年代,孤魂野鬼少了太多,或許真如他所說,現在需要這些東西的人,真的沒多少了。

我拿出五散人給我的三枚銅錢,才發現上面早已經積聚了一層厚厚的油泥,這些油泥或許是五散人四處要飯時長年累月積蓄下來的,也有可能是放的太久,早就超出了原先的模樣。

從三枚銅錢上面,我並沒有感受到什麼特殊的氣息,就連一丁點兒的陰煞之氣都沒有,不過我還是鄭重其事地將三枚銅錢給小心翼翼地再一次收好。

我突然有了些許明悟,就算這三枚銅錢什麼能力都沒有,可他卻是五散人的一種信仰,而現在,他卻是以兩千塊一枚的價格,把他的信仰賣給了我。

看着五散人遠去的佝僂背影,我突然有些心酸,這世界上到底還有多少向他一樣的存在,或許他自己的能力超過我,卻是沒有用武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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