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的脣一直在哆嗦,她想反駁,卻因爲氣氛無法組織言語。她沒有禍亂天下,如今的烽煙四起與她有什麼關係,從前她受了那麼多侮辱,若她是個平常人,早就死了多次了,她本來就是受害的那個,怎麼到最後卻變成了禍水,一個兩個的都說她是禍水,殊不知禍水這頂高帽子只是一個被人捧來捧去的帽子,衆人給她戴在頭上,衆人怎麼就沒有問過她的意願。小黑更不會因她而死,小黑若是死,也是她親手殺死的,這些人一個個都是這般說法,什麼天命所歸,什麼命定之類,事情發生的那一霎那,有誰能瞭解事情發生的真相?
“你送給他的信被我截了住,他並不知此時你在橫城裡和大宛軍隊生死對抗。”連鈺說到這裡,打量着魅輕笑,“我這次與師弟相見,聽他的話言話語,才知你真的是我師弟的劫,那麼冷硬心腸的師弟,我從不相信師父的預言,一直都覺得師父做那麼些有些太過相信什麼天命。可是這一次見了師弟,纔不得不相信天命二字,師父都犧牲了自己,可還是無法更改命運的軌跡。”
“你來橫城,是爲什麼?”魅不想再聽到天命二字,尤其是得知神算子因爲她死也是爲了那所謂的天命二字,她從心底想笑。
“不爲這天下,只爲你!”
“你要殺我?”
“倒是那麼點打算,可我知那些藥人能被你不費吹灰之力殺死,當你身無氣息‘睡了’五天還安然無恙的醒來,我想,我是怎麼也殺不死你。師父說你是師弟的劫,我信了,師父說殺不死你,我現在,也相信了。”
“那麼你想怎麼辦,和你師父一樣,重新爲我改頭換面?或者也和你師父般,因我而死,好教他記恨於我?”說出這般犀利的言語來,因爲覺得連鈺那些聽似溫柔無比的話比她這話更要刻薄。不想再被這些人操控,她有她自己的目標與思維。
不過,似乎魅自己都不曾感覺到,得知前世今生的她,有了所有一切記憶的她,對人世間的這些人似乎都沒有很強烈的感情,這世間能讓她傷心的唯一一個小黑,小黑要這天下,那她就幫他奪。什麼宗睿皇帝,什麼連鈺,什麼巫師,在她眼裡都是一個店的存在,對她好,她回以好,對她不好,她也不會猶豫搖擺着吞聲吞氣。
“我沒有師父那麼大的本市,雖然愛護師弟,可我惜命,我家裡妻子們日日盼着我回去,我若是有個什麼閃失,她們便會成爲任人宰割的寡婦了,我怎麼會捨得她們被人欺辱!”
魅其實想着會與連鈺爭鋒一番,卻不曾想連鈺突然說這麼一句話,恍惚想起,連鈺當日還想讓她當他的第多少小妾來着?不知爲什麼,劍拔弩張突然因爲這麼句話就煙消雲散,回想當時,其實眼前這個人對那時的自己還是很不錯的。
“嗯!那你來橫城幹什麼?”魅的語氣比剛剛好多了,只是一種好奇的語調。
“來看你,來看你變成了什麼樣的三頭六臂,在諸事之後,還可以將師弟徹頭徹尾的收服!”一杯熱酒在他手中盪漾,羊頭緩緩飲下,手指隨意撥拉着琴絃,錚錚的聲音如羣魔亂飛般的刺耳。“你放心,我不會殺你,我從來不殺女人!如你那般,愛護疼惜還來不及,又怎麼會殺!”
“就算殺,你也殺不了我!”魅放下劍,用擦劍的手絹將流血的手指包紮上。自己滿了一杯酒拿在手中,杯中靜靜的酒水倒映出她自己有些迷離的雙眼,她望着那酒,末了又輕輕說道,“我不是禍水,這天下沒有也是和現在一樣的亂。”
連鈺一手執琴,一手飲着酒,喉間朦朦朧朧的發出一聲嗯,這聲音夾雜在羣魔亂舞的琴聲中,幾乎不可聞。
“他不會因我而死,除了我,誰也傷害不了他,我會護着他!”仰頭,杯酒飲進不留一滴,這話,語氣是在給連鈺解釋,倒不如說她在自我發誓。
羣魔亂舞停了,他望着她,倒是沒有再微笑,目光微亮,就想是第一次看到璀璨的鑽石,閃的他眼睛發亮。
“你醒來就好了,我已經五天五夜沒有睡個好覺了,我困了!”連鈺這般說着的時候,扯了一旁的毛毯蓋在身上,身子側躺便睡在了原地。
莫子聰說,五天五夜,連鈺守在這個八角亭裡沒有出去半步,白天與衆人一起商議事情,晚上就彈琴,防止藥人偷襲。
毛毯與枕頭都是一側放着,連鈺睏乏不行的時候,便是這般原地眯一下,僅一下而已。
沒一直在亭子外站到黎明,幾個謀士在清晨十分站到她身後,一張豔黃帶金的帖子被大宛的使者捧在華麗的盒子裡奉在魅的眼前。
魅打開,是大宛宗睿皇帝邀她前去摘月臺敘舊。
摘月臺是宗睿皇帝在橫城外橫川山腳一個谷裡新建的一個高臺,起的名叫摘月臺,可和一旁的橫川山比起來簡直就是個凸起的小點。
“這大宛皇帝詭詐多變,陛下不可去,以防中計!”
“無視獻殷勤,非奸即盜!”
“大宛皇帝久攻不下,定是想狗急跳牆,陛下可不用理會。”
……
城主莫千以及幾個謀士都這般憂心着勸諫。
魅見一旁的張遠漲着臉,欲說又止的模樣,下巴揚了揚張遠的方向,示意張遠說話。
張遠大概也是憋得急了,見魅示意他說話,立馬就張口粗着嗓門說道“那大宛娘們有啥好怕的,陛下不用去,給我三千人馬,我去將那谷夷爲平地。”
“對,把他夷爲平地!”魅身後的莫子聰也是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