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疆的曜帝,是兵分兩路來圍剿大宛,連日來一直不停的奔波,對外宣稱是去前方戰場迎戰曜帝,可只有這些近臣們知道,他們是在躲,大宛的都城離東疆後方的軍隊太近,近到只要東疆後方再次攻破幾個城池,就在出現在大宛都城外。前方是由東疆曜帝親自做統帥,後方的則是曜帝手下的一員大將。大臣們本是建議他行後方走,曜帝在戰場上所向披靡,或許能從後方撕開一道口子。他卻不,他不屑,也不願!
十八閻王曜帝的威名天下人所知,而他也被天下人所知,不同的是,前者所做的不管是什麼,一切都是驚天動地的厲害之事,可他所做的,都會被人冠上靠着女人與身體的齷蹉苟且。
齷蹉?人們往往在意他們不敢面對的東西,當狼來了的時候,誰會在意手中拿的是刀還是棒?手中有什麼就拿什麼來拼,這是生存之道。曜帝比他幸運,曜帝手中拿了刀,可他的手中,只是一根閨閣女子所用的繡花針。衆人如此恥笑於他,卻不知,拿着繡花針在狼嘴裡活下來比拿着刀在狼嘴裡活下來要艱難一千倍一萬倍。
他不想讓曜帝在身後追他,他寧願與曜帝正面交鋒,他要告訴世人,拿刀的人不一定就是王者,用繡花針的也並不是個軟角色。
銀白鎧甲是宗睿皇帝親自爲魅穿上的,“花魅兒!”他深深凝視着魅,溫笑的臉上無法看出他心中所想,“這一身盔甲很適合你!”
魅並不覺得這身盔甲多適合她自己,她覺得渾身彆扭,不過卻沒有發話,因爲宗睿皇帝說,小黑一定會喜歡看到她這一身盔甲。
等人的滋味很不好受,尤其還是等小黑,魅站在高高的城牆之上,眼睛一直注視着前方塵沙彌漫處,宗睿皇帝說小黑過了午時就會出現在前方,死寂的心在此時隱隱有跳動的感覺,撲棱撲棱的就像鳥籠裡的鳥兒扇打翅膀的聲音。
宗睿皇帝一直坐在城門上臨時搭建的議事亭裡,修長的手指在地圖上比比劃劃,一隊隊人馬在他的指揮下悄悄奔向每個方向。鬆了口氣,在衆人全部都各司其職退下的時候,他才擡眼,視線穿過層層疊疊的珠簾,望着魅,他的目光有些隱晦有些複雜。
珠簾外的這個人已經面目全非,當他望着她的時候,他總能想到曾經,曾經的那些女人,曾經的那些物事,心中的事情無法向任何人訴說,他小心翼翼的埋在心的最角落,可是那些事情太沉,有時候壓的他喘不過氣,不過好在,這個被他弟弟弄傻的女人可以傾聽,和她說話的時候,他就像是把酒倒在杯盞裡,酒水敲打杯盞的聲音清脆而悅耳,他突然就喜歡上了這種聲音。
她會在什麼時候清醒?他想,她若是永遠這麼渾渾噩噩就好了,因爲他不想讓任何人聽到他心裡的聲音。
他不喜歡殺女人,尤其還是跟着自己一路走過來的女人,她的姐姐,萱萱是他親手殺的第一個女人,不過他不承認是他願意殺的,那個女人是自己用心血磨出來的一把劍,可是這把劍,卻未與他合二爲一,這把劍爲了珠簾外的女人,自折!
想起這些往事脫離自己所預想的軌跡時,他的視線再次沉了沉,媚娘說過,外面這個女人是個福也是個禍,趁她沒有從福轉禍的時候,就得趕緊殺掉,他到現在這個地步,多多少少都與這個女人有干係。她既然可禍可福,那麼就讓他來變被動爲主動,操控這一切。
他不覺得自己是個壞人或者小人,有些事,不做的話,他只會是個死人。
東疆的大軍在城外三裡處停下,東疆曜帝一人一騎則繼續向前。
魅看到了一個黑影,在她的眼底慢慢放大,慢慢的放大,口口聲聲念着小黑,腦海裡對小黑卻只是一個簡單的模糊的黑影。
黑影越來越近,那張臉也越來越明朗,她站在高高的城牆之上,仿似看到小黑向她奔來,仿似聽到小黑說:要着不滅的元神有何用,只要我們可以在一起,天上地下,人間地獄,又管他是哪裡!
他說:女人,你這個傻瓜!
他說:不要怕,到哪裡,我都會找到你,都會跟着你的!我們是一體!
她仿似聽到小黑說:這天大地大,人海如蟻,我所需要的只是你,僅你一人,我不會棄你,你也不可離我,因爲這個世間,只有我們相依相偎才能活下去,不會寂寞。
然而又有個聲音在說,只有你的手穿過他的心臟,才能解除你們的詛咒,他會重新變成血海里仙魔同體的怪物,他的法力甚至比以前都厲害,可是這樣的話,他就再也不會想起你,你在他的記憶就如血海里的一灘血!他的元神已經無法再供他投胎轉世,這一世他若還是如那幾世般在心上刻着你死掉,他就從此元神泯滅不復存在。
記憶像飛花在眼前旋舞,她則在這裡流光炫舞中向馬上的身影飛去。
“小黑!”她叫着,身影快如光。
下一刻她便觸到了他的身體,冷硬的盔甲擋住了他身體的問題,她與他面對面的坐在他的馬上。“小黑!”她再次叫,小心翼翼的,總覺得這天空藍的太不真切。
小黑的大掌將她攬住,小黑的手摸在了她的臉上,“怎麼回事?”他叫,聲音像是燃燒在世間的大火,下一刻就會將這世間焚燒一盡。
不過他卻是知道局勢,吼出聲的時候就已經打馬向回奔。
手裡的鞭子第二次揚起的時候,他整個人突然向後栽去。
“小黑!”魅尖叫,身形快如電,將就要掉在地上的小黑抱入自己懷中,身形一轉,重新坐回馬上,不過已經變成她在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