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說來,你是早有安排啦?”吃飽喝足了的曹一一和許曉婕一面爬着樓梯一面聊天,話題自然是那被成全了“二人世界”的兩隻了。
“廢話,不然我這麼個不喜歡和陌生人靠近的人會讓別人坐在我邊上?而且還放棄了我喜歡坐在最外頭的習慣往裡頭挪了一個座位?”許曉婕繞口令一般地說,“雖然才見過他一面,但是我還是勉強能認出來的啦。嘿嘿,怎麼樣怎麼樣?把他們兩個安排到一道去了吧?”說着,她像是邀功一樣得眨了眨眼睛,“告訴你哦,剛纔你在講座睡着的時候,我還聽到他們兩隻說話了。哎,希望這次有些進展啊。”
曹一一聽完,不置可否地撇撇嘴,“說得輕鬆,你忘了,剛纔說起什麼範曉瑞、男朋友之類的時候,謝漪寧那個臉色噢……”
“不是吧。”
“哼哼,謝小寧這個姑娘就是個精神潔癖患者。”曹一一說着,懶洋洋打了個哈欠,“你看着吧,除非呂同學把自己和範曉瑞的事情主動交代清楚了,否則,這兩個人註定要這麼躲避球一樣地相處下去,你撮合一萬次,都沒有用。”
“啊……不是吧……”許曉婕無力地低下頭,“難道我們寢室的女人都是受到詛咒的嘛,爲毛感情路都不順暢捏?”
“哈?你在說你自己還是說你自己還是說你自己?”曹一一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微笑着看着許曉婕。後者翻了個白眼,“嗤,曹一一同學,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你的小伎倆,我還是能看出來一些的。”
“現在重點不是我們,是謝漪寧好吧。”曹一一不由感嘆,這許曉婕無論說什麼都能扯到自己的身上。
“小寧寧,我們回來啦,快來開門呀。”許曉婕先一步走完樓梯,有氣無力地喊着——722就在樓梯口右轉第一間。
“謝老師,開門啊——”見沒有人應,許曉婕又撓了幾下門。
“哎,你看。”曹一一在一旁指了指氣窗裡頭黑漆漆的一片,“謝老師還沒有回來。”
“不是吧……”許曉婕哭喪着臉,“我沒有帶鑰匙啊。”
“很巧,我也沒有帶。”曹一一背靠着牆,很是平靜的說。
“嗚嗚,那我們豈不是還要下樓去找阿姨借鑰匙?”
曹一一點了點頭,“沒錯,就是這樣。”
“我們在七樓啊,七樓。”
“嗯嗯,我知道我知道。”曹一一又點了點頭。
“謝小寧,你什麼時候回來啊,哀家很想你啊……”許曉婕蹲在門口哀怨地畫圈圈。
而被她們念念叨叨的謝漪寧,此刻正坐在麗娃河邊的木椅上,有些尷尬地揉着手心裡頭的紙巾。
“給我。”一旁的男生伸出手來。
謝漪寧帶着些不解的目光看着那隻手。“幫你去扔掉。”呂時陽說着,揮了揮自己另一隻手裡滿滿當當的“餃子”。看着自己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成果”,謝漪寧不由羞紅了臉,“不用了吧,還是我去扔好了。”
“沒關係。”呂時陽說着,從她的手裡接過了紙巾,站起身扔掉了垃圾,這才走回她身邊坐了下來。
“不哭了?”他的聲音裡帶了些善意的笑。
謝漪寧微微低着頭,“讓你看笑話了。”
她也不知道爲什麼,竟然會這樣就哭了出來。其實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可是就是讓她覺得難受得慌。關於範曉瑞和他的事情,關於肩膀的問題,關於自己的膽小……都是很微不足道或者毫不相關的吧,爲什麼這些東西湊到一起的時候會有這樣的魔力,像是一塊大石頭壓在了心上,讓她不得不用眼淚將它沖走。
“沒關係,”呂時陽搖了搖頭,然後擡起頭看着她,“現在好些了麼?”
謝漪寧怔了一怔,然後有些茫然地點了點頭,“嗯,好些了。”
“那就好。”呂時陽說着露出一個笑容,然後看了看手錶,“時間也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好。”謝漪寧咬了咬下脣,掙扎了一下,終於還是開口,“我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
呂時陽正要站起來,聽她這麼說,不由得露出了驚訝的神色,然後微笑着點頭,重新坐下,“好啊,你問吧。”
“你……和範曉瑞分手之後,難過麼?爲什麼看到你的時候,總是一副什麼事都沒有的樣子……”謝漪寧掂量着自己的措辭,小心翼翼地說,“呃,也許我說這些有點像是要窺探別人隱私一樣,但是……”
“不要緊的。”呂時陽依舊微笑着,那彎彎的眼睛裡的目光更是柔和了幾分,“其實,那個時侯我也想和你說了。”
“和我說?”謝漪寧努力回想着他說的那個“那個時侯”是什麼時候,卻怎麼也找不到答案。
“嗯,”呂時陽點點頭,“那天你在我家的時候,回去的路上想要說,但是沒什麼機會。”
在路燈燈光下,呂時陽看了眼謝漪寧微微有些泛紅的耳朵,微笑着說,“唔,先從哪裡說起好呢。”他的語調裡帶着調侃,一雙嬉笑的眼睛對上謝漪寧有些不解的目光後又沉穩了下來,微微扯起了嘴角,說,“那一天你也看到了吧,範曉瑞來找我,說要去看電影。”
呂時陽理了理思緒,回憶道,“我們走到中山公園龍之夢的時候,範曉瑞接了個電話就說有事情。其實之前這樣的情況發生很多次了,所以這一次我就悄悄跟着她去了,然後,就很惡俗地發現了她挽着另一個男人的手走了。回去後,我和她說了分手,於是,就分手了。”
“難過什麼的……”呂時陽頓了一頓,笑着伸手擋住了自己的臉孔,“別,別這麼看着我,好像我有多可憐一樣。”他說完,笑眯眯地看着謝漪寧,“大學裡的戀愛之類的,很多人都是因爲無聊和寂寞了吧。找一個過得去的人相處,消耗掉一部分多餘的時間。也許這麼說很不負責任,但是,我和範曉瑞的確是抱着這樣的態度戀愛着的。”
說完,他朝謝漪寧露出一個孩子氣的笑容,又像是在觀察,觀察自己剛纔的那一番話是不是引起了對方的不滿,但見她的目光裡只是有些不可思議,於是繼續道,“雖然後來的相處下,也是有些親近的,但是,說分手並不是多麼難過的事情,一天下來,就差不多沒什麼負面情緒了。只是,作爲一個被劈腿的人,我還是有資格生氣一下的吧,所以那天她來拿東西的時候,我也沒什麼好臉色……”
“那你和範曉瑞……”謝漪寧說到這裡,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表達自己的疑問。太隱私了吧,即便自己真的很想知道,但是,這怎麼問得出口?
“呵,我想我知道你要問什麼。”呂時陽笑了笑,然後換上認真的神色,“我會隨着大流因爲無聊而在大學裡找一個伴,但是,我始終覺得更進一步更親密的事情,是需要付出很大責任的,所以,範曉瑞只是純粹的放了東西在我家裡而已。她是話劇社的成員,有時候難免排練會太晚或者通宵,宿舍有門禁,她一般會去旁邊的酒店住一晚,然後大清早過來化好妝再去學校。但是這樣的情況也只有一兩次而已。”
謝漪寧聽完,點了點頭,卻不知道接下來該要說什麼。這樣的話,有些掏心掏肺的意味了吧,把所有的事情都解釋了一通,倒像是在備案一般。只是,莫名的,謝漪寧的心裡頭鬆了一口氣——原來,並不是她所以爲的那樣。
一股小小的竊喜涌上心頭,佔據了一塊小小的領地,然後將這種甜滋滋的味道深深地埋下,等待着有一天破土而出,長出翠綠的嫩芽。
“一步一步走過昨天我的孩子氣……”就在這個時候,謝漪寧的手機響了起來,打斷了兩個人之間短暫的沉默。
“喂。”謝漪寧接了起來。
“哎喲,小寧寧,你嚇死我們了,”許曉婕的聲音有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怎麼了?”
“你現在在哪裡?沒事吧?什麼時候回來?”
“噢,”謝漪寧這才意識到時間的問題——應該已經不早了吧,“沒事,我就要回來了。”
“好,那你路上小心點啊。”許曉婕說完就掛掉了電話。
手機還亮着的屏幕成了兩個人之間更爲明亮的光源,謝漪寧鎖上了鍵盤擡起頭,正對上呂時陽的目光,只覺得時間在這一刻斷裂了,甚至隱約能聽到“咯啦”一聲在耳邊跑過。
“要回去了麼?”呂時陽說,“也的確不早了,女生在外頭呆的太晚不好。”
“嗯。”謝漪寧站起身來,呂時陽也跟在她的身後。“送你回去吧,我答應了你的同學的。”
“好,謝謝你。”
“太客氣了吧。”呂時陽笑着揉了揉頭髮,說。
“那,至少要謝謝你看我哭的這麼難看卻沒有掉頭走掉吧。”謝漪寧只覺得呂時陽的笑意跌落到了空氣裡,然後跳上了自己的眉梢,又落到了嘴角,讓她也不禁微笑起來。
“不對不對,”呂時陽搖搖頭,“這樣說來是我要謝謝你了,多難得啊,有個女生竟然會在自己面前毫不在乎姿態地大哭。”
“嗯?”謝漪寧擡起頭看着他,露出不解的目光。
“像是哭這樣的行爲,要麼是躲起來一個人,要麼是在信任的人面前,纔會發生,不是麼?”呂時陽的解釋讓謝漪寧一下子不知道怎麼應對,總覺得自己處在了一個被動的狀態。身邊的路燈一盞盞走過,久久的,她才吐出一個字,“嗯。”
“所以要謝謝你這麼信任我。”呂時陽的語氣柔柔淡淡的,像是夜空。
“聽你這麼說,我怎麼覺得明天能看到的校園新聞是某專業某女生在黑夜放聲痛哭不止之類的呢。”謝漪寧笑着說。
“呵,好像的確是有些嚴肅了。”呂時陽微笑着說,一轉眼,兩個人已經走到了七舍樓下,呂時陽率先停下了腳步,轉過身看着她,“那麼,在我解釋了之後,你不會再躲着我了吧?”
謝漪寧猛地擡起頭看着他,頓時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