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 不過就是每天去家教,時不時去醫院看外公,難得幾次被夏依彥拖出去逛街。更多的時候, 謝漪寧選擇窩在了家裡頭, 上網、看劇集、聊天, 或者是喝着暖暖的茶曬着太陽發呆一個下午。
有時候坐在封閉的陽臺上看着窗外的天際劃過一道細長的飛機雲, 謝漪寧的心裡就會想念起呂時陽。
他去北京的那一天, 臨行前給她打了個電話,不過是最尋常的對話,卻在機場嘈雜的背景下彷彿被染上了離別的哀愁。
“等我回來。”呂時陽說。
“嗯。”謝漪寧笑着點了點頭, 等到掛上了電話,才察覺到不安來。
這樣堅定的等待的話語, 似乎總是會和一些災難連接在一起。
男生說, 等我回來。然後回來的只有他去世的消息。
女生說, 我會等你。等到了白雪滿頭都不見來人的身影。
自古到今,無論各地。只要是相關的故事, 都逃離不了這樣的橋段。雖然知道這些都不過是虛構的事情,但是,心裡頭卻總是有些不安。
於是,那一個下午,謝漪寧是在不停地踱步和胡思亂想間度過的。直到臨近黃昏的時候, 在毛茸茸的夕陽下, 響起的那個專屬於呂時陽的來電鈴聲, 終於是打斷了這一份毫無依據的不安。
不過是幾個小時而已, 可是再聽到這把聲音的時候, 謝漪寧竟然覺得鼻子酸酸的,有點想哭, 可終究還是笑了,“快些休息去吧,坐了這麼久飛機,不累啊?”
“也沒有多久。”呂時陽在電話裡說,“幾個小時而已。”
謝漪寧在電話這一頭揚起一個微笑——對你而言是幾個小時而已,對我而言,卻是——整整幾個小時。
不過,這份心情謝漪寧並不準備告訴給他聽。也許很多年後,她會將它當做一個笑話講起,但是現在的她卻只想獨自收拾好這種心緒。這是一個證明,證明,她對這個人的感情,到了何種地步。
悠悠的思念裡透着篤定,像是自得的流水,靜靜淌過時間的小河。這本會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寒假,如果說特別,大抵是因爲自己的心裡頭住了一個人,或者,是臉上發得有些明顯的痘痘。但是謝漪寧從來沒有想到過,這個寒假,還有另一個意義存在。
“嗯?外公不能出院?”謝漪寧在從醫院回去的路上聽謝爸爸說着這一消息,不禁有些吃驚,“爲什麼?”
“哎,你外公的病沒有好,所以不能出院。”謝爸爸說。
“沒有好?”聯想着這段日子謝媽媽比往常還要勤地跑醫院,謝漪寧隱約間明白了什麼,心裡頭不禁咯噔了一下,然後側過頭看着謝爸爸,那目光,非要從他的口中聽出一個準確的回答來。
“嗯,”謝爸爸說,“手術之後一開始的反應是很好的,可是後來癌細胞又擴散了,這次擴散到了胃裡,聽醫生的意思,做手術也很難了。”
謝漪寧聽完,並沒有答話,而是坐在車子裡,扭過頭望着窗外。已經是晚上,街道雖然亮着路燈,但是難免顯得有些蕭索。關於那一句“做手術也很難”,並不是不知道意味着什麼,可是當這些現實是發生在自己的生活裡的時候,就有些虛幻的錯覺了。
就像知道老人們會死去,但是從來不覺得這件事情會真的發生,應該是很久很久之後的事情纔對吧。久到自己可以承受得住這樣的離別。
可是,怎樣纔算是能承受,又如何去鍛鍊這種承受?
一切都還太遙遠。
謝漪寧眨了眨有些酸澀的眼睛,收回了目光,心裡頭裝了滿滿的愧疚——她在去醫院之前還在抱怨,因爲這樣會讓她錯過遊戲裡的三倍經驗時間。
算是很不孝順吧。謝漪寧想,真是罪該萬死了。竟然將三倍經驗時間和親人所剩無幾的時間相提並論並且認爲前者更加重要。
可是——
真的會死掉麼?會在不久之後就死掉?
謝漪寧還是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