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子航仔細觀察了一下那周圍的情況,有一半以上的概率能夠認定丁子晴從半山腰摔了下去,他立馬派人下去救她,也通知了警方,可到現在,丁子晴的下落依舊是個未知數。
“暫時還沒有發現丁子晴的蹤跡,說不定她被誰給救走了。”這算是最好的打算,莫子航看顧琛那副樣子,其他的話根本說不出口。
“這是我昏迷的第幾天了?”顧琛諾諾地開口問道。
“第三天,已經過去整整六十個小時了。”莫子航不想要欺騙顧琛什麼,但時間同時也意味着丁子晴的生命,六十個小時不是誰都能夠熬得起的。
“不行,我要去找子晴,我要把她找回來。”顧琛拼了命地想要下牀,無論顧母怎麼攔着都不行,最後還是莫子航給了他響亮的一巴掌。
“顧琛,你清醒一點!以你現在的身體狀況,恐怕都爬不出這個醫院,你是想要丁子晴被救回來之後看到一個正在搶救的你嗎?”莫子航和顧琛這麼多年兄弟,從來都沒有見過他這個樣子,怎麼可能不知道他有多痛苦。
“那我該怎麼辦?難道你要我就在這裡等着嗎?我什麼都不做就在這裡等着嗎?”顧琛失聲地吼了出來,走廊裡的人都能夠聽得一清二楚。
“那個丁子晴有什麼好?值得你這樣牽腸掛肚的,依我看,她還不如死了算了。”
顧母充分詮釋了什麼叫做火上澆油,顧琛掃向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死人一樣,她似乎還想要說什麼,可是卻一下子完全沒有了力氣,她甚至有些害怕得發抖。
“像是顧夫人這樣根本就不把人命放在眼裡的人,自然體會不到那種痛苦。”莫子航在一旁涼涼地說道,無論是顧軒還是丁子晴,都應該算作是她的家人,可誰能夠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就像當初把顧軒推進了火海一樣。
“你是誰?這是我們顧家的事情,哪裡輪得到你來說話?”顧母瞪大着眼睛,一臉的刻薄相,連顧父都看不下去了。
“你也知道是顧家的事,我還沒死,顧家的事情是我說了算,不是你,你不要再這裡繼續丟人顯眼了。”顧父邊說邊把顧母連拖帶拽地拉出了病房,“你難道看不見兒子的臉色已經變成那樣了,還在那裡胡說八道什麼?”
顧母還想要反駁,不過顧父凌厲的眼神讓那個顧母一下子失去了反駁的勇氣,跟着顧父先回了一趟顧家老宅。
“現在只剩下我們兩個人了,你可以把事情的詳細經過告訴我了吧?”莫子航一開始的時候沒想到顧琛會隻身犯險,直到那封郵件出現在他的郵箱裡,假如他沒有及時點開的話,恐怕就連顧琛生還的可能性就會變得很低。
顧琛不願意想起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可他還是把他能夠記住的一切告訴了莫子航。
“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打中了你的腿,才害得你失手把丁子晴推了下去?”莫子航從顧琛的話裡能夠輕易地判斷出這從一開始就代表了算計,對方掌握着全部的主動權,就算是在半路上給顧琛設埋伏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對,對方打得很準,讓我短時間內根本就沒辦法站起來,然後應該是有人在我的脖子注射了一針什麼東西,讓我徹底失去了意識。”
莫子航果然在顧琛的後脖頸上發現了一個細小的針孔,如果不仔細檢查的話根本看不出來,“看來這一切都是對方精心設計的一場局,目的就是讓你們兩個人都沒辦法從那森林裡出來,從而……死在那裡面。”
“子航,你答應我一定要找到子晴。”顧琛還記得丁子晴滾落下去時候的表情,她以爲是他下的手,他一定要跟她解釋清楚,他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害她。
“顧琛,我希望你能夠做好心理準備,這已經是展開搜救的第三天了。”莫子航冷冷的聲音就像是直接給丁子晴判了死刑一樣。
顧琛怎麼也不願意相信他們剛剛相聚就要天人永隔,子晴一定會等到他去救她的,他不能留在醫院裡面坐以待斃。
“你現在這個樣子,根本什麼都做不了,我答應你會竭盡全力地把她找回來。”莫子航能夠看出來顧琛還是想要自己親自去找,可是一個連走都走不了的人,又怎麼去找?
莫子航那天找到顧琛的時候,他整個人就像是經過了一場殊死搏鬥,全身上下沒剩下幾處好地方,甚至在做手術的時候,院方都已經下達了病危通知書,如果不是他的求生意識強,他現在的去處恐怕都已經不在這裡了。
而且醫生還特意囑咐,說如果顧琛不好好休養的話,下半輩子就只能在輪椅上度過了,這樣的情況之下,他又怎麼能讓顧琛去冒險?
顧琛被安排在和顧軒同一家醫院裡面,莫子航進來之前,一直都待在顧軒那裡,所以顧軒也知道了丁子晴生死未卜的消息。
顧軒的擔心不必顧琛少,所以他纔會主動地想要去幫助莫子航調查這一切,這也是爲什麼他會來到顧琛病房的原因。
和這裡比起來,自己的那間病房要冷清得太多,至少根本看不出來家人的痕跡。
“顧琛,你還是沒能夠保護好子晴。”顧軒本來以爲自己很冷靜,可是一見到顧琛還活着,他的氣就不打一處來,爲什麼老天爺把所有的眷顧都留給了顧琛,只要是他的身邊人就沒有好下場。
丁子晴是,沈佳是,包括他自己也是,顧軒不明白爲什麼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卻像是和他完全沒有關係一樣,除了表面上的痛苦,他還做了什麼?
“是,是我沒有保護好子晴。”顧琛很痛苦地在承認這個事實,或許當初子晴嫁給他就是個錯誤,結果一步錯,步步錯。
“我不想要看你現在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如果子晴沒辦法活着回來的話,你就一併下去陪她吧。”顧軒很惡毒地說道,就連眼神都閃爍着怨毒。
莫子
航不贊成顧軒這樣刺激顧琛,本來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經到了快要崩潰的邊緣,現在只需要一個導火索,顧琛就會被擊倒。
顧軒自是看到莫子航不贊同的表情,可那又怎麼樣?他要讓顧琛清楚地意識到他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有些事情是不能後悔的,一旦發生,就是天崩地裂的效果。
“我會一直陪着子晴的。”顧琛自言自語道,他不願意面對現實,但並不代表他不知道最殘酷的現實是什麼,沒有找到丁子晴,不一定說明她還活着,可能她已經成爲了野獸的盤中餐。
一時間,病房裡靜默異常,發生這種事情,誰的心情都不好受。
“顧琛,我會想盡辦法找到子晴的下落,到了那個時候,最好你不要再糾纏着子晴,想想你給她帶來的這些磨難,你還有資格站在她的身邊嗎?”
顧琛沒有回答,可是眼神裡滿滿都是對這個問題的否定,他不會放開丁子晴的手,哪怕上窮碧落下黃泉,他們都要在一起。
莫子航剛想要說什麼,口袋裡的手機卻響了起來,上面顯示的號碼讓莫子航有種不好的預感。短短的幾句話,莫子航緊皺着眉頭,最後只回答了幾個字,“謝謝,我知道了。”
“出了什麼事?”顧琛見莫子航這副樣子,就知道一定不會有好事發生。
“顧琛,警方那邊來電話說,在西郊那邊的河水下游裡,發現了一具女屍,和丁子晴的體貌特徵很相似。”
“不會是子晴的,子晴肯定還在哪裡等我,絕對不會是子晴的。”顧琛紅着眼不停地咆哮道。
莫子航和顧軒一起去了西郊,兩個人還通知了趙翼,畢竟算起來他和丁子晴的關係要比他們近得多。
趙翼接到莫子航的電話,以爲他不過是在開玩笑而已,他無法相信眼前看到的這具女屍是丁子晴。
從半山腰滾落下來,丁子晴的臉被劃得血肉模糊,整個人在河裡泡了將近三天,根本看不出來原來的面貌,可是她的身形和丁子晴如出一轍,莫子航託人在最快的時間裡確定了女屍的血型和丁子晴的血型也相同,至於指紋卻已經辨別不出來了。
顧軒看到那具屍體的時候,整個人怔愣在那裡,呼吸都變得相當困難,就像是有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了他的心臟。
事情到底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誰能夠給他一個答案?
莫子航終究是個局外人,不會像他們一樣對丁子晴的死抱有多麼大的痛苦,可是免不了會有所觸動,如果丁子晴沒有死的話,恐怕在場的兩個人連帶着顧琛在內,都不會處於崩潰的邊緣。
負責搜救的警官曾經和莫子航有幾次交集,畢竟他的身份是律師,所以對方在這一次的事情上也比較上心,可誰知會是這麼個結果。
當警察這麼多年,白啓已然見識過不少的生離死別,可年紀輕輕就暴屍荒野,未免令人唏噓不已。
“白警官,這一次麻煩你了。”莫子航真誠地說道。
公安局裡少了秦易,自然是因爲秦易而一直沒能夠上位的副局長代理局長的位子,只不過這位腦滿腸肥的副局長比秦易還要不中用得多,大多數的時間都用來發展自己的小情兒,也不知道他那麼大歲數哪裡來的精力。
而白啓屬於比較中立的那一方,在局裡的地位也比較高,所以莫子航纔會擺脫他來幫忙。
“沒什麼,只是沒能早點把人找到,使我們的失職。”
生死有命,莫子航相信顧琛不會把這樣的錯失怪在白啓的身上。
“白警官,我還有件事情想要麻煩你,能夠擺脫你把西郊附近的監控都調出來嗎?”
丁子晴已死,顧琛勢必會爲她討回公道,與其等到顧琛做出什麼不理智的事情,莫子航寧願他只是老老實實地在醫院裡面養傷。
白啓爲難地看着莫子航,不過最終還是點了點頭,“西郊這邊的監控一直都很少,而且也未必能夠拍到你想要知道的人。”
“總要有一絲希望才行,我沒能把人活着帶回去,那我就要把害她的人繩之以法。”莫子航也知道這件事情無異於大海撈針,不過他們是不可能放棄的。
白啓感受到了莫子航的決心,倒是很慷慨地說如果有什麼困難的話都可以找他,畢竟這樣的惡性事件,對警方來說,一日不告破,一天就無法給所有人一個交代。
最終丁子晴的屍體被警方帶走,他們需要進一步驗屍才能夠確定死因,可是沒想到遠在醫院的顧琛還沒有發表意見,顧軒就已經不樂意了。
“我不許你們把丁子晴帶走,你們把人給我留下。”顧軒冷冷地說道,站在白啓的面前,絲毫不退讓。
“你這是在妨礙警方辦案。”白啓一臉的公事公辦,他可以看在莫子航的面上動用警方的力量來查案,但是原則性的問題是不容置喙的。
“你們不能這麼對子晴!”無論白啓怎麼說,顧軒都沒有讓步,最後倒是莫子航出來打圓場。
“顧軒,還是讓白啓把丁子晴的屍體帶回去吧,只有這樣才能夠讓她死得安心。”
顧軒不相信警方真的能夠給丁子晴一個公道,“你要相信他們是你的事,但子晴是顧家人,你可以去問問顧琛,他允不允許警方來驗屍。”
莫子航皺着眉頭,如果讓顧琛知道這件事情的話,恐怕他的反應會比顧軒還要大。
白啓見莫子航這樣爲難,想了個折中的辦法,“警方可以暫且不驗屍,但是死者的屍體必須要運回去,還是說你想要讓死者就一直留在這裡?”
顧軒不敢去看丁子晴的屍體,他不是害怕,只是覺得很痛苦。
莫子航回到醫院,被注射了鎮定劑的顧琛還沒有醒過來,幸好他還沒有醒過來,要不然莫子航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去跟他說丁子晴真得已經死了的事情
。
顧母對莫子航沒有什麼印象,那天在倉庫裡面發生的一切都是她不願意回想起的記憶。
“丁子晴那個女人是不是已經死了?”顧母開口就是這樣一句話,語氣中滿是幸災樂禍,一點做長輩的自覺都沒有。
“顧夫人,注意點你的身份,丁小姐無論怎麼說都是你的兒媳婦,如果別人看到你因爲丁小姐的去世而如此開心的話,恐怕連帶着顧琛的名聲都會受到損失。”莫子航毫不客氣地說道,真不知道天底下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存在!
“你這個小輩是怎麼說話的?”顧母被人當面戳破了心思,難免有些惱羞成怒。
“顧夫人,既然你知道自己是長輩,就應該給我們這些小輩樹立一些榜樣,可惜我在你的身上根本看不出來這一點。”莫子航不介意火上澆油,他對顧母的厭惡已經徹底到達了極限。
顧母氣得險要拂袖而去,可偏偏這個時候顧琛醒了過來,一雙眼睛直直地盯在莫子航的身上,顯然他很清楚地記得自己被注射鎮定劑之前發生了什麼。
“顧琛,警方那邊已經確定了,西郊那裡的死者就是丁子晴。”莫子航不曾想這麼殘忍的話會從他口中說出來,尤其面對的人還是自己的好兄弟。
顧琛的腦袋瞬間變得一片空白,唯一知道的就是丁子晴已死的事實,可是無論如何他都不願相信這件事情真的發生了。
“你們出去吧,我想要一個人靜一靜。”顧琛覺得他整個人渾渾噩噩的,說不定是鎮定劑的副作用,讓他聽錯了莫子航的話。
莫子航不忍心打擾顧琛,給他留下了足夠的空間,難得顧母也識趣地從病房裡面退了出來。
顧琛一個人怔怔地躺在病牀上,雪白色的天花板映入眼簾,他似乎看到了丁子晴的身影,不過轉瞬即逝。
莫子航在病房外面等了很久,他確實怕顧琛一時間想不開做出什麼傻事,但實際上顧琛的反應遠比他想象中的要好,甚至有些好過頭了。
“顧琛?”莫子航試圖喚回顧琛的注意力,他的眼神空洞得讓人覺得害怕。
“我沒事。”顧琛回答莫子航的時候還附贈了一個微笑,於是這看起來就一點都不像是沒事。
莫子航很懷疑是不是丁子晴的死讓顧琛受到的刺激太大,所以纔會做出這麼反常的舉動,他以爲他就算不痛哭流涕,也該表現出應有的傷心,可爲什麼到頭來卻是這個樣子?
“顧琛,你真得還好吧?你有沒有什麼覺得不舒服的地方?”
“沒有,除了我感覺自己的心少了一大塊之外,再沒有其他不對勁的地方。”顧琛說得雲淡風輕,莫子航卻聽得感覺涼風陣陣。
“人死不能復生,顧琛,你……”
“你是想要勸我節哀順變還是指望着我能夠大哭一場?”顧琛說出了莫子航的意圖,“我現在這個樣子就很好,等到子晴回來,我不希望她看到我哭喪着臉。”
莫子航終於知道違和感出在哪裡,顧琛內心還是不承認丁子晴已經死了,他在想她還會回來,所以他的表現看起來實在是讓人覺得詭異得很。
“顧琛,丁子晴回不來了,她已經死了。”莫子航怎麼可能不知道丁子晴的死對顧琛來說是個天大的打擊,但如果顧琛一味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那麼等待着他的結局恐怕也離死不遠了。
顧琛狠狠地瞪着莫子航,“子航,不要胡說八道,子晴一定會回來的,她是愛我的,她纔不會捨得拋下我一個人去那麼遠的地方。”
顧琛的行爲舉止無一不讓莫子航覺得哪裡出了問題,他以最快的速度把醫生叫了過來,看着顧琛老老實實地坐在那裡,任由醫生檢查他的身體,這就像是小孩子按照大人的指令做事一樣。
莫子航的腦海中閃過一個不好的念頭,醫生接下來的話幫他驗證了他的不安。
“顧先生很有可能是因爲受的刺激太大,所以纔會把自己封閉起來,造成現在這副樣子。”
“這樣的話,他什麼時候能夠恢復正常?”莫子航很關切地問道。
“這個要因人而異,說不定他過一段時間想明白之後就會自己恢復正常,也說不定這輩子都沒有任何的希望。”
醫生說的話不是在危言聳聽,莫子航自然也聽過判斷其中的成分,他並不希望顧琛現在這種困頓的狀態下走不出來,可是如今的情況除了顧琛自己,恐怕誰都幫不了他。
於是一個很精明的商界精英,轉眼間就變成了渾噩度日的病人,這樣的反差讓顧母完全接受不了,她更加認定是丁子晴那個掃把星把自己的兒子害成這樣,幸好她現在已經死了。
顧琛變成了這樣,丁子晴的身後事就全權交給了顧軒去處理,最終丁子晴還是在沒有屍檢的情況下入土爲安。
丁子晴的朋友不多,來參加她葬禮的人更是少得可憐,顧父、顧軒、趙翼、莫子航……還有幾個萬衆的老員工來聊表心意,不過沒有想到的是沈佳也會來。
沈佳看着墓碑上面笑得一臉燦爛的丁子晴,她從來都沒有從她的臉上看到過那麼開心的笑容,或許這個女人也是個可憐人,顧琛口口聲聲說愛她,可到最後不還是沒能夠保護好她?
“你活着的時候,我曾經很嫉恨你,嫉恨你搶走了顧琛,可是現在你已經長眠地下,什麼都不知道了,但卻讓我知道人命有的時候真的很脆弱,脆弱到了可怕的程度。”
沈佳在丁子晴的墓前喃喃自語,不過沒有人上前去打擾她,人死了之後自然沒有什麼好計較的,她也由衷地希望丁子晴能夠在另一個世界過得安好。
本來最應該出現在葬禮上的顧琛,卻從開始到結束都沒有露面,知情者都知道以顧琛現在的精神狀態根本沒有辦法出來見人,不過這卻給了一些個無良記者很好的話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