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指引之靈
“膽大包天的矮敦子，我那時可還沒死呢，就敢偷到法王庭來了。
天文司的笨蛋也是，光盯着頭頂的星星，總是忘記腳下也是星體，就不知道沒事注意多看兩眼。”
走在前往傷員營區的路上，萊昂聽着腦海裡蘿拉碎碎唸的嘀咕。
“別生氣，我家鄉有句古話，西西屋呃，我是說，牧民丟了馬不一定是禍，指不定它跑出去後能帶一羣野馬回家。”萊昂寬慰道：“要不是那個埃德爾商會當年背地裡膽大妄爲，現在我們又怎會多一條，能直通羅蘭納爾地區的密道能夠選擇。”
說話間，他跟着海鷹騎士來到了哈維大師的病房。
一進門就看到考維斯正坐在牀邊施法給那位術士顧問療傷。
萊昂看着哈維好像被炸的面目全非的模樣，他仍記得這個高階術士此前儒雅俊朗的外表。
“哈維閣下的傷勢怎麼樣？”
考維斯漸漸熄滅眼中的金芒，少年回頭無奈道：“袍甲上的魔法抵禦了許多衝擊，但依舊傷的不輕，尤其是被燒燬的雙眼，我無法爲他修復失明的眼睛。”
“不必介意，考維斯閣下，感謝你的幫助，你已經減少了我身上的許多痛苦。”病牀上的哈維艱難的嘶聲道：“如果能回到北方，我的術士朋友會治好我的眼睛。”
說完，萊昂便找了個椅子坐下，詢問昨夜他們到底遭遇了什麼。
哈維講述起來：“沒想到巴爾夫大人明明還活着，卻早已被轉化成了某種怪物”
等描述完昨夜的噩夢，他不由的感嘆：“老實說，我根本不知道我們是怎麼活下來的，爲什麼.那怪物沒有殺光我們.它擁有的可怕魔力，比我見過的最強大的施法者，都要可怕數百倍，其存在本身就像一場行走的魔法天災”
交談中，病房的大門被推開，一身繃帶的戴維忍着心中與身上的痛苦走了進來。
他看到房間裡的萊昂，擠在一起的怒眉稍稍放下一些。
“萊昂大人。”戴維低聲問候，接着望向牀上的哈維。
“大師，那殺死我父親的怪物到底是什麼東西！？他去了哪裡？我該如何才能找到那頭雜種！”荊棘花之主次子的聲音，難以控制的擡高。
得知哈維大師恢復了意識，他按捺不住想要尋找那怪物復仇的怒火。
“請恕罪，戴維爵士。”哈維記得那年輕人的聲音，無奈道：“我對那些吸血亡靈一無所知。”
“你怎麼可能不知道，你是學識淵博的北方術士，你們不是一向標榜知曉世間的真理嗎！！”戴維的聲音因難以剋制激動而顫抖。
“冷靜點！戴維，哈維如果瞭解那怪物，又怎會毫無防備？”萊昂擡高了聲音。
聽到萊昂的呵斥，戴維這才略微清醒了一些，咬了咬牙，垂下眼簾，深呼吸：“.抱歉，哈維大師，各位，我失態了。”
他轉身離去。
萊昂看着好似快要理智全無的年輕騎士，想了想，起身按住對方肩膀攔住了他。
戴維沉默的回頭，眼中沒有焦距。
萊昂本不想這麼過早告訴對方，可他又怕戴維因仇恨而衝昏頭腦，做出什麼衝動之舉，只好低聲，模棱兩可的說道“我無法保證什麼，但我們沒有找到厄利弗大人和巴爾夫等幾位閣下的遺體。”
戴維愣了愣。
“我們會找到他們，無論他們.已經變成了什麼模樣。”萊昂直視對方。
戴維心中激動升起一股希望，但想到巴爾夫男爵昨晚喪失理智的瘋狂模樣，又感到心裡惶恐。
“我我明白了，謝謝，萊昂大人。”年輕的騎士眼眶微紅。
“何必道謝，厄利弗大人是我的恩主，是我所效忠的封君，我一定會盡己所能嘗試找到他，拯救他。”萊昂嘆息道。
戴維感激的點了點頭，不再多言，安靜的離開了病房。
這時，萊昂纔看到門口的阿澤瑞恩。
阿澤瑞恩望着戴維落寞的背影，英俊的臉上浮出愧疚，他回過頭來，對夥伴說道：
“現在方便嗎，萊昂，我有些事，想和你私下談談。”
經歷了與吸血鬼大軍慘烈的夜戰，軍中的戰士們如今對於夜晚，都有了心理陰影，不少巡邏的聯軍戰士，時不時便會對各處的陰暗角落反應過激，一晚上要塞裡假警報頻發。
直到次日從隘口以北趕來的三千援軍換防後，才讓駐防基爾默頓的疲憊之師鬆了口氣。
然而，等幾名飛馬騎士從天邊趕來，回到前線的安哥爾爵士，不僅未能帶來國王的援軍，反而給聯軍帶來了格外沉重的消息。
“.陛下在瑪莫爾郡重傷，飛龍‘霸主’戰死.
大軍突然遭遇了上百萬亡靈的圍攻，那些屍鬼從不知是哪裡冒出來的黑暗巨門中涌出.逼得王國大軍節節敗退，被迫撤回了瑪莫爾郡以西。
巴爾迪姆以北徹底被亡靈領域封鎖，殿下，兩軍如今被隔開，特洛薩將軍無法派出援軍穿過亡靈的包圍。
更糟糕的是，巴爾迪姆郡以北出現的屍鬼大軍，隨時可能南下！”安哥爾心急如焚的彙報北方的困局。
這是好聽的說法，實際上，就算有道路來此，在瑪莫爾郡的王國軍，也根本拿不出部隊前來支援。
現在跟着他來到基爾默頓的禁衛，是奉國王之命接伊妮絲殿下返回王國的。
伊妮絲看了俯身行禮的黃昏血衛，不必詢問，便明白了父王的意思。
她微微頷首表示感謝，卻對他們說道：“留下一位騎士，其他的禁衛請返回我父王身邊，保護好他的安全，我會在萬不得已時離開，但不是現在。”
“殿下！請返回奧蘭德吧，這裡太過危險！”一旁的海鷹騎士們忍不住紛紛勸諫。
伊妮絲輕笑，小腦袋歪了歪，碧眸望向他們。
“難道我的騎士們，已經沒有勇氣保護好我了嗎？”
“！”
“不！向衆神起誓，我們誓死捍衛您的安全！！”
一個個年輕氣盛的西灣騎士心中熱血翻涌。
紛紛爲封君的激將而慚愧得面紅耳赤，賭誓絕不令王女受到一絲傷害。
他們不是家族末子，便是庶出的私生子，甚至多有平民出身的戰士，若非王女的冊封和恩寵，原本根本沒有機會成爲高貴的王家騎士。
眼下更因瑪格亞領的戰爭，擁有了屬於自己的大片采邑封地，家族譜系自此開篇，衆人早已將王女視爲比生命還重要的存在，哪裡受得了這樣的質疑。
幾名黃昏血衛面面相覷，爲伊妮絲殿下的決定而爲難。
但小公主留下一名飛馬騎士作爲最後保險的妥協，還是成功說服了他們不再強求。
畢竟伊妮絲就算地位再尊貴，也只是一位公主而已，對王位的繼承權非常低，王太子和二王子以及國王的很多幼子都在國內，哪怕伊妮絲王女真的不幸遭遇不測，也不會對王國的政局產生什麼影響。
一名國王禁衛留下，站到了王女身側，其他人向伊妮絲和大廳上首的萊昂男爵先後鞠躬，接着匆匆離去。
接見完父王派來的飛馬騎士，伊妮絲無奈的看向萊昂，苦笑道：“看來我們別無選擇。”
一直安靜聽着的萊昂點頭，望向留下的黃昏血衛。
“薩爾瑪特爵士，安哥爾閣下所說的黑暗大門，是怎麼回事？”
聽到名震王國的斬蛇者仍記得在烏薩託戰場一面之緣的自己，國王禁衛有些榮幸，他開口解釋道：“雖陛下未責罰，但這皆是我等失察之過我們並沒有發現戰場周圍有任何伏兵，然而那一戰將要勝利之時，大地各處出現了圓形的黑暗陰影。
敵人彷彿憑空出現，我軍猝不及防，戰後各位術士也對那涌出無數邪惡之物的黑暗之門束手無策。”
萊昂心中一緊。
不用蘿拉提醒，便預感到這絕不是單純類似魔法傳送的現象那麼簡單。
“我干擾了他們的計劃，那些傢伙或許等不及了.”蘿拉的聲音無奈響起。
萊昂靠了靠椅背，陷入沉思。
毫無疑問，陰雲收割的靈魂，還遠不足以積累出，讓冥土連接的未知異位面在這片大地降臨的力量。
合併兩個不同世界的大魔法，想要成功，需要的魔力難以想象。
而自己和蘿拉的插手，更拖延了亡靈領域的擴張，一座座被分割出陰雲領域的祭壇中，那些被截斷的靈魂洪流不斷流逝，就像是給一個正在蓄水的池子開了個洞。
眼下，吸血鬼大軍的突然來襲，以及萊德溫三世幾乎同時遭遇的重挫，可能正是敵人察覺了阻撓大魔法的力量。
安哥爾爵士對巴爾迪姆郡亡靈大軍的擔憂，恐怕不是一種可能，而是必然。
那吸血怪物想起阿澤瑞恩告知的真相，萊昂心中嘆氣。
那吸血怪物既然因意外而發瘋退走，未能完成幕後之人的任務。
擊敗了龐大奧蘭德軍隊的另一支亡靈主力，一定會很快就南下，代替那吸血鬼男爵，前來殲滅自己這羣頑強的攪局者。
正如伊妮絲所言，他們爲今之計，只剩一條路可走。
儘管從矮人來時的地下網道逃回北方也不是不行。
然而，那條通往羅蘭納爾的秘密礦道入口，卻不在奧蘭德境內。
而是處於腳下這片，千年前曾經屬於法王庭領土的索博尼茨領。
失去了這次機會，再想打回來就難了
北方的亡靈大軍隨時可能南下，甚至，或許此刻就在南下的路上。
要做決定，必須儘快。
萊昂擡起頭，召集全軍將領前來大廳商議。
聯軍將士陸續趕來，等兩位矮人國王也先後坐上了特意爲君王們新增的上首，伊妮絲在一側的座位上環視大廳。
奧蘭德人，瑟瑞安人，堪塔達爾人，底涅希恩人.赫拉恩人。
她還從未見過如此多五湖四海的戰士們，爲同一個目標並肩作戰，危機似乎是能團結所有人的力量。
但.少女目光看向萊昂，心裡很清楚，這裡的所有人都是因爲對方纔得以聚集在此。
“.那條地下礦道，有很多狹窄和高地與階梯，恐怕不適合你們的戰馬通過，尤其是後半段，商會當年肯定不想動靜太大，驚擾到法王庭的人，後面修的很多地方都不算開闊，尤其我現在都不敢說，這麼久過去中間有沒有塌方。”古代矮人赫姆，抱着雙臂，大嗓門的提醒道。
雖他此行作爲溝通兩族的使者，沒攜帶那張曾經的秘密礦道地圖，但身爲礦隊一員的專業性，依舊讓其能清晰的記住那張備份地圖上的所有數據標註和路線。
萊昂摸摸下巴，不禁皺眉，他還以爲矮人礦道都像阿瓦隆的地下礦道那麼寬敞呢。
這意味着不管是騎士們的戰馬，還是矮人大軍的熔爐魔像、蠍尾獅、乃至那兩頭強大的龍獸，都無法通過密道。
“那密道當中有陷阱嗎？”萊昂以防萬一的問道。
“這我可以保證沒有。”赫姆連連擺手。
萊昂點頭，掃視大廳。
聯軍的施法者隊伍遭到了吸血鬼的重創，哈維大師失去了行動能力，術士學徒們也折損近半，能夠使用聖燈庇護的部隊規模大減，而自己也還得留下兩位施法者保護不參與行動的軍隊。
現在滿打滿算，真正能加入行動的軍隊規模，只有四千五百上下。
“高裡姆陛下，卡莫茲陛下。”萊昂側目看向兩位矮人國王。
“赫拉恩人能提供多少戰士幫助我進攻羅蘭納爾？”
鋼爐堡之王沉吟，隨後搖頭：“一千名赫拉恩禁衛，不能再多了。”
萊昂感謝的點頭，比他預想的要多太多了，至少比某個叫西瓦圖斯的二連長大方，不是隻給“三個”。
“我也一樣，不過”卡莫茲說着看了一眼高裡姆，扯着嗓門粗魯道：“我會親自和你一起去那個什麼羅蘭納爾！如果發現你最後騙我，我保證一錘子，把你的頭砸進胸裡。”
洛哈克魁梧的身軀怒目而起，身後的阿瓦隆騎士們握緊了劍柄，爲那粗鄙冒犯主君的野蠻矮人王滿心惱火。
卡莫茲卻看也沒看這些羸弱的長身種。
只是忽然感到一股凌厲的殺氣，目光才微微瞥向那站在騎士們後面的金髮小妞身上。
萊昂伸手趕緊將氣呼呼的洛哈克強行拽回椅子，對卡莫茲笑着點頭：“能與荒山之王一同並肩戰鬥，是我的榮幸，我也保證會完成對赫拉恩人的承諾。”
高裡姆老臉生厭的看着那嘴巴不把門的表親，嘆了口氣，對萊昂道：“我也會一同與你去羅蘭納爾，在你履行諾言前，我不希望你死在任何人手裡。”
萊昂微微欠身，表示感謝。
這兩位活了百年以上的矮人國王，都是非常強大的戰士，他能夠感覺得出來，有他們二人率領禁衛親征，聯軍壓力大減。
現在，只剩最後一個問題。
如果這場危機的確是靈界惡魔們的手筆，那羅蘭納爾此時有很大可能變成了類靈地場。
羅蘭納爾哪怕只算城區面積，也是一座相當巨大的城市。
那城市在蘿拉生前有着超過一百多萬人口居住，只不過在其離世，法王庭消失後，瑟瑞安王國建立初期，城市居民逐年銳減，一度跌到了十萬二十萬的規模。
直到聖陽教會崛起，重新控制了羅蘭納爾，將聖地城設爲瑟瑞安教區的總部，才漸漸恢復到了四五十萬人口。
這樣一個大城，如果內部陷入了時空錯亂，自己帶着四千多人，在裡面一邊應付可能的惡魔和亡靈襲擊，一邊到處碰運氣尋找通往大神廟的道路，無疑是自尋死路。
然而尋路提燈只能指出前往靈魂燈芯最想去的地方，一般來說，是離開詛咒之地的手段，並不能爲軍隊開闢前往大神廟的道路。
除非，能找到渴望去大神廟的靈魂，來作爲燈芯。
可這樣的亡靈，本來就少之又少上哪去弄？就算在羅蘭納爾城內捕獲，恐怕慘死在城中的亡靈也只想逃離聖地城。
難不成要從聯軍中，找想要前往大神廟結束災難，並願意主動犧牲的志願者，來爲大軍指明方向？
不說自己絕幹不出殺自己人這麼操蛋的事。
就算退一萬步狠下心要幹，眼下的人羣中，也只有自己、洛哈克、阿澤瑞恩三人作爲羅蘭納爾地區的居民，去過大神廟附近，符合要求。
難道要自己三人自殺殉道不成？那也不夠數啊。
“怎麼辦？蘿拉，我們該上哪去找好幾個能夠指引前往大神廟的亡靈？”萊昂只得心中求助。
隨後，他便聽到了小老師好笑的心聲：
“.笨蛋弟子，你現在才考慮這個問題啊？不過我早有準備，固魂器可以進行連接，這樣的靈魂，只要有一個就足夠了。”
萊昂恍然，忽然反應過來他究竟下意識的忽略了什麼。
“符合這樣要求的靈魂，在你身上不就有個現成的嗎？去吧我會指引你們前進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