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靜默之下
圖書館內的監控攝像頭數量，是特意增加的。
酷拉皮卡不留在現場，一方面是爲了加強給予考生們的提示，另一方面是可以通過監控畫面來觀察考生們的測試過程。
而當他來到監控室時，尼特羅、門琪、卜哈剌等人都已在場。
幾位考官的手裡，皆是拿著剛纔發給考生們的試卷。
他們在看試卷題目。
“呃。”
卜哈剌看的一臉茫然，時不時就用手撓頭。
這張試卷的題目種類太多太雜了，他強撐著不適感，一整張試卷看下來，有把握答出來的，只有三道跟美食有關的題目，以及最後一道題目。
更可怕的是，試卷中沒有選擇題。
這也就意味著，想碰碰運氣都不行啊。
就是說……
“我最多隻能得4分？！”
卜哈剌目光呆滯。
門琪和薩茨也在看試卷內容，眉頭不自覺蹙起。
這試卷簡直不是人做的。
拋開那些專業性極強的題目不說，就拿試卷中的其中一道題來說：
「獵人測試至今已舉辦287屆，請問各位讀者，目前保持最高參加次數記錄的考生叫什麼名字？」
像這種題目，別說考生了，就連他們這些一屆一換的考官，也根本答不上來。
門琪無力的放下試卷，看向剛進來的酷拉皮卡，忍不住問道：“分數合格線是多少？”
“沒有合格線。”
酷拉皮卡來到爲他專門預留出來的中間位置，神情平靜的坐下來。
門琪微微睜大眼睛，詫異道：“什麼意思？”
“無論得分多少，都有合格的可能性。”
酷拉皮卡解釋了一句，旋即目不轉睛盯著面前的衆多屏幕。
除了始終從容淡定的尼特羅會長，其餘考官都難掩驚訝之色的望向酷拉皮卡。
卜哈剌小心翼翼問道：“所以……試卷答對多少題並不重要，合不合格全由你決定？”
“不完全是。”
酷拉皮卡的左手輕壓在無名追魂之鏈上，道：“分數只是評估條件之一，有沒有資格晉級，取決於他們如何得到題目的答案，以及最後一道題目的作答。”
“最後一道題目？”
卜哈剌聞言，再次看向試卷。
「請考生如實回答：你參加獵人測試的真正動機是什麼？若取得執照，未來將如何運用它？」
這是他能做出來的四道題的其中一道。
但他更加茫然了。
沒有分數合格線，那麼合格的標準該如何界定呢？
卜哈剌頭有點癢，感覺要長出腦子了，索性不再去想了。
薩茨凝視著酷拉皮卡的側臉，卻是從中感受到了一種深沉的心思。
“關鍵不在於試卷的作答準確率，但考生們並不清楚這一點，潛意識裡，自然是要爭取得到高分，因爲得分越高，合格率就越高，而且特意將考場定在圖書館……”
思忖之餘，薩茨目光一轉，看向監控屏幕。
只見離藏書區最近的那名502號考生，很是淡定的起身走向距離最近的書櫃，目標明確的從書櫃上翻出一本書。
沒錯。
在圖書館保持安靜是義務，而隨意借閱書籍則是權利。
而試卷之中的絕大多數難度很高的題目，都會在前面特意指出來自何種書籍，這是爲了降低考生們的情報檢索難度。
否則以圖書館內數千本的藏書量，即使是開卷考試，也很難在有限時間內完成作答。
“酷拉皮卡給出了提示，但是……反應速度、膽識，又是另一回事。”
薩茨看向屏幕裡的莫羅。
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理解規則，並且敢於冒著被淘汰的風險，做出最正確的抉擇。
這個502號考生，不光是實力出衆，他的這種膽大心思，爲其他考生爭取到了至關重要的先機……
還有那本名爲「帕魯珍獸圖鑑」的書。
薩茨看著莫羅從書櫃上抽出來的書籍，正好是對應了試卷上的第一道題。
從這一點來看，考場佈局，可能並非巧合。
那是根據考生的成績排名，特意將莫羅的書桌安排在離藏書區最近的位置。
更準確來說，是離「帕魯珍獸圖鑑」所在書架最近的地方。
這樣的安排，極大提高了考生邁出第一步的可能性。
“這場測試，表面上難度極高，但只要找對方法，恐怕合格率會相當之高……”
薩茨心想著，又默默看了眼酷拉皮卡的側臉。
這位年輕的一星級職業獵人，儘管言行舉止乃至於氣質上，都在透露著一種冷冽氣息，可近距離接觸和觀察之後，纔會發現……
他的身上，有一種令人願意接近和深交的珍貴品質。
“酷拉皮卡。”
薩茨心生些許好奇之意，問道：“這一關測試，你有限定淘汰人數嗎？”
“如果沒有發生‘衝突現象’的話……”
酷拉皮卡並沒有賣關子，直截了當的回道：“理論上，我只會淘汰掉一名考生。”
“啊？”
門琪、豆麪人、卜哈剌都是驚咦一聲。
只淘汰一名考生……
就意味這一關的測試，最多能有20名合格者。
這種合格率，在歷來的獵人測試中，簡直聞所未聞。
薩茨已經猜到了這一點，所以並不意外。
他偏頭看了眼尼特羅的反應，只見對方正捧著茶杯，慢悠悠喝著茶，似乎根本不在意所謂的合格率。
但其實從尼特羅會長介入到第二關測試的時候，薩茨就察覺到今年的獵人測試，隱約有了要大刀闊斧實施改革的端倪。
所以，酷拉皮卡是得到了會長的授權，才……
不對。
從豆麪人的反應來看，顯然沒有這一回事。
薩茨擡手抵著下巴，儘管好奇，在尼特羅會長和豆麪人都在場的情況下，卻不好深入追問。
酷拉皮卡餘光瞥向滿臉驚訝的衆人，奇怪道：“爲何這麼驚訝？”
“你問我們爲什麼驚訝？”
門琪直勾勾盯著酷拉皮卡的眼睛，道：“雖然我今年也是第一次擔任考官，但也知道獵人測試要有嚴格的考覈標準，哪裡會有這麼離譜的合格率。”
“你說的沒錯，以歷年測試的合格率作爲參照，上限95.24%的合格率確實非常高。”
酷拉皮卡點頭贊同了門琪的說法。
門琪撇嘴道：“那是非常高嗎，那是非常離譜啊。”
“嗯，但今年情況不一樣，從第二關測試的最終結果來看，審查委員會明顯有通過改革來提高合格率的想法。”
酷拉皮卡盯著前方的監控畫面，平靜道：
“那麼，比起依憑考官個人喜好而隨性決定考生們的去留，在合理合規的情況下，給予考生更多的可能性，應該是審查委員會更願意看到的一種結果。”
“……”
門琪一怔。
改革？
審查委員會可沒有跟她提起過這種事。
薩茨望向酷拉皮卡的目光發生了些許變化。
豆麪人臉上的驚訝之色更濃了。
也就尼特羅從始至終非常淡定。
圖書館內。
莫羅從帕魯珍獸圖鑑中找到了第一道題目的答案。
然而，以這裡的藏書量，要想在時限之內檢索出對應題目的答案，根本不是一個人能做到的事情。
所以通過這場測試的關鍵之處在於合作——
沉默的合作。
這一點，試卷裡的「專屬送分題」就是提示。
比如跟鯨魚島有關的第五道題，明擺著就是給小杰的送分題，至於第二十六道題，就是對標奇犽出身的送分題。
所以只要合作，就能以最快的速度做完這張試卷。
想必酷拉皮卡在設置這關時，已經著手調查過每一位考生的大致情況。
只是，酷拉皮卡剛纔闡述規則時，就算給出了提示，但沒有說出最重要的合格標準。
以及在理解提示之後，有很多行爲，都可能會觸及到被淘汰的風險。
正是這種風險和未知，難免會存在一些可能影響到合作的變故。
但有意思的是……
如果在測試過程中有特意去觀察其他考生，就能針對性的篩選出合適的初步合作對象。
比如，
單純的小杰。
莫羅將帕魯珍獸書籍放回原位，偏頭看向小杰所在的位置。
此時。
一衆考生見莫羅查閱書籍後，並沒有引發「被淘汰」的現象，頓時都是心領神會。
這是開卷考試啊，多虧莫羅的示範，他們纔沒有在這裡浪費寶貴時間！
突然。
西索拿著試卷起身，卻沒有去藏書區，而是來到東巴面前。
東巴如臨大敵般的看著西索，卻看到西索的臉上突然流露出駭然之色，正看向圖書館入口方向。
“？”
東巴驚疑不定，瞥了眼圖書館入口方向。
而當他迅速回過頭來，就看到西索已經朝著藏書區走去。
“？？”
東巴一頭霧水，完全搞不懂西索的行爲。
見其他考生都是起身去往藏書區，他也沒心思想這件事了，將對應他考生編號的試卷拿在手裡，也是去往藏書區。
“在圖書館裡可以隨意借閱書籍，那‘交換筆記’應該也在允許範圍內吧，嘿嘿，我真是太走運了！”
東巴暗自竊喜。
他想到昨天爲了給這羣傢伙挖坑，卻誤打誤撞幫了他們一把。
所以只要這場測試允許考生之間交換答案，那麼憑藉這個人情鉅債，他完全可以心安理得的從中獲益。
但猜測歸猜測，要想確認這個信息，就必須經過實踐。
而在實踐之前，不排除「無聲交流」就會被淘汰的風險。
“讓其他人去‘排雷’吧。”
東巴意識到這一點後，也就不著急去接觸其他考生了。
那些動身去往藏書區的考生們，一邊查找對應試題的書籍，一邊思索著如何在這場測試之中爭奪優勢，也就紛紛產生了跟東巴一樣的想法。
人是一種自私的生物。
即便明白了考官給出的提示，也不願意去做出頭之鳥。
再者，考官還強調了試卷遺失或破損就會失去資格的提醒……
所以就算排除「交換筆記」本身並不會被淘汰的風險，又該怎樣保障彼此之間的合作信任度？
說不定合格名額從一開始就確定好了。
那麼破壞他人的試卷，反而也能提高合格率吧？
各種存在於未知之中的可能性和風險，在靜謐無聲的環境之中影響著一衆考生們的思考和抉擇。
哪怕是亞摩利三兄弟，也不敢在保持安靜的前提之下，採用其他方式去接觸交流。
以至於圖書館中的考生們，都是安靜的在藏書區裡尋找試卷的答案。
唯獨莫羅在確定了「送分題提示」之後，徑直走向正在一張書櫃找書的小杰。
小杰聽到細微的腳步聲，轉頭看向已經來到身前不遠的莫羅。
莫羅擡起食指抵住嘴脣，對小杰做出噤聲的提醒，旋即舉著試卷，用手指抵住卷面上跟鯨魚島有關的第五道題目。
如果是正常人，在看到對方直接指明瞭跟自身出生之地有關的題目，肯定會生出提防戒備的心理，更別說還有被淘汰的風險。
所以出於謹慎，必然會第一時間遠離。
但小杰不是正常人。
在看到莫羅的舉動後，小杰眼眸中浮現出好奇的光芒。
他沒能第一時間領會莫羅的意思，只是好奇對方怎麼會知道他懂得這道題目的答案。
莫羅並不在意小杰的遲鈍，又將手指挪到已經寫好答案的第一道題目上。
小杰見狀，微微歪頭思考了一下，終於明白了莫羅的意思。
但就在這時，雷歐力突然從一邊過來，橫在了兩人之間。
似乎是爲了防止意外，雷歐力的嘴巴上貼著一張大面積創口貼，看上去頗爲滑稽。
雷歐力警惕看著莫羅，又朝身後的小杰搖了搖頭。
小杰遲疑了一下，突然靈機一動，從書櫃上抽出一本書，另一隻手拿著圓珠筆，朝著書本做出虛空筆劃的動作。
雷歐力一陣恍然，也是隨便從書櫃上抽出一本書。
將兩人的互動行爲看在眼裡，莫羅無聲的輕嘆一下。
遵守圖書館規矩，可不止保持安靜。
居然敢有在圖書上寫字交流的想法……
這不是找抽嗎。
不過圖書館內，也確實沒有其他能用來寫字交流的替代品，或者說，已經被提前清空了。
莫羅忽的向前幾步，以這個動作吸引了雷歐力和小杰的注意力。
旋即，
他用手輕點了幾下書櫃橫架上的一排小字提示語：
「請愛護書籍，不要塗寫、撕頁或損壞，讓更多人共享閱讀的樂趣。」
循著莫羅的舉動，小杰和雷歐力看到了那句提示語，頓時都是心頭一驚。
緊接著，
原本還有些謹慎的雷歐力，連同小杰一起，朝著莫羅投去感激的眼神。
莫羅：“……”
與此同時。
監控室之內。
酷拉皮卡拿著一本寫著考生編號的筆記本，忽的拿起筆，在第一排的502號碼後面打勾。
其他人注意到酷拉皮卡的舉動。
呃，這就算合格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