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柏青衣回頭, 看見自家老媽站在旅館門口,心跳都嚇得停了一拍。
平林還記得柏媽媽在房屋中介所裡的表情,心頭一虛, 竟是話也不說一句, 衝柏青衣點點轉身就走了。
柏媽媽本來就比較黑的臉, 更黑了。
就這慫樣兒, 還敢來帶彎我兒子?
“剛纔那個, ”柏媽媽未朝前走,就站在臺階之上,衝平林離開的方向擡了擡下巴, 問,“是你同學?”
柏青衣尷尬了一瞬, 道:“他是大三的, 一起上公共課認識了。不過, 不是特別熟。”
“他是同性戀?”柏媽媽直接問道。
柏青衣磕絆了一下,回答:“是。”
“不過我和他沒有關係。”雖然不知道老媽出來的時候聽到了多少, 但柏青衣還是飛快補充,撇清關係。就算要出櫃,也不能是被誤會和平林在一起。
柏媽媽輕輕“哦”了一聲,不知道心裡轉悠了一圈什麼想法,臉色倒是和緩了下來。她看見柏青衣一手捏着手機垂在身側, 問道:“租房的事兒, 你和夏珩說了嗎?”
“還沒。”
他出來就被平林堵住, 哪裡有時間打電話。
“我現在就問。”柏青衣說着, 滑動手機屏幕, 不過電話那端出來的卻一直是機械冰冷的電子音提醒——無法接通。
奇怪。
柏青衣撓撓頭,也沒有多想。轉身和柏媽媽一起回了旅館的房間。
屋子裡有電腦也有電視, 柏青衣想了想,走了電腦前坐下,正思考着給老媽放一個什麼劇會讓她喜歡,柏媽媽突然說話:“剛纔找你的那個小夥子,說他和遊蕭做了個什麼事,你對遊蕭印象不好,是不是就是因爲那件事?”
雖然過去也有一段時間,但不可否認,論壇風波給柏青衣帶來的心理陰影還是很大的。
雖然他表面裝作不在乎的樣子,但實際每次去到校園裡人多的地方,就會渾身不自在。尤其在別人多看他兩眼或者隱秘的指點,他總會忍不住想這些人是不是看過帖子,並且深以爲然。
這世上,謠言總是比真相傳播得快。而且不知道是人本性的惡趣味,還是八卦因子的燃燒,一些出格勁爆的消息,即使最後被證明是假的,人們還是樂於傳播最初的版本,選擇性遺忘真相。
一如……柏青衣“下海”事件。
有一件事他從來沒有給任何人提起過,就是論壇那次的帖子之後,他手機裡偶爾會收到奇怪的短信,或者就是陌生人加他的微信。內容都是一致的,問他一次多少錢,接受在什麼地方服務。
服務,服務你大爺!
一開始柏青衣還會解釋一兩句,結果解釋換來的不是謾罵羞辱就是變本加厲的調戲,他乾脆把不認識不熟悉的號碼統統拉黑。
若非他現在用的手機號已經很多年了,更換號碼還要一個一個通知太麻煩,原因也不好解釋,他都想放棄被不斷騷擾的手機號了。
那些人,真是如蒼蠅一般討厭!
聽到柏媽媽問起論壇的事,柏青衣的心膈應了一下。他不願意再討論再回憶這件事,和中午在車上一樣,他含糊點頭,敷衍了過去。
柏媽媽看出兒子不想說,也沒有勉強。不過她的眉心卻緊緊皺了起來。
看來兒子不喜歡遊蕭是真的,之前還以爲這小子是害羞,原來不是。
而且兩人的矛盾似乎有點大,不是一句兩句誤會就可以解釋的。
柏媽媽雖然急切希望兒子可以馬上有個女朋友,但再急,也不能讓曾經坑害過自家兒子的女孩做兒媳婦。柏媽媽只好將遊蕭暫時拋去一邊,認真思考起另外一件事情來。
晚飯依舊是在柏青衣學校的食堂吃的。倒不是柏青衣吝嗇不捨得請老媽下館子,而是柏媽媽之前以爲柏青衣會吃不慣學校的飯菜,沒想到柏青衣結果適應得很好。深感自己廚藝沒有得到應有重視的柏媽媽決定把柏青衣學校食堂的招牌菜都吃一遍,看看到底美味到什麼程度,竟然把自己都比下去了!
面對老媽近乎孩子氣的要求,柏青衣哭笑不得。
他不是迷戀食堂的飯菜啊喂!他只是喜歡和同學一起吃飯的氛圍,輕鬆自在,還有很多話聊。
當然,最後兩句他是不敢對老媽直接說的。不然,老媽一定揪住他的耳朵大罵三聲“不孝子”,上了大學就忘了老孃,再過幾年是不是連家都不留戀了?
吃完飯,送老媽回旅館,柏青衣走在回寢室的路上,想起一整個下午還沒有和夏珩聯繫過,掏出手機正要發送微信,想起老媽說的房子的事,乾脆直接撥打了電話。
這回電話接通了,但接電話的人的聲音,卻十分陌生。
“喂?你找誰?”不耐煩的語氣,粗粗的嗓門。
柏青衣一怔,放下手機看了一眼屏幕,是夏珩的電話號碼沒錯,疑惑道:“我找夏珩,請問你是?”
“打錯了。”三個字說完,電話被粗暴掛斷。
柏青衣再打,竟然就被拉入了黑名單。
柏青衣的大腦一下子嗡的一聲,心彷彿突然跌入了一個無底的黑洞,整個人都飄飄的,有種踩不實地,摸不着邊的不真實感。
大約過去了好幾秒,他才緩過勁兒來。連忙拔腿朝校外跑,直接打車去夏珩的小區。
大約是手機丟了,現在這個社會,出去走一圈被人偷了手機是很正常的事。柏青衣安慰着自己,努力說服自己相信夏珩沒事,但焦灼的情緒還是蔓延上來,烘烤着他,讓他不安着急。
車到了地方,急匆匆從錢包裡抓出一張遞給司機,說了一句“不用找了”,拉開車門就想往裡跑。不成想還沒跑出兩步,手腕就被人拉住。
扭頭,是那名司機。
“小夥子,你幹啥呢?二十五的路程,你給我五塊?不帶你這樣做人的啊。”
啊?五塊?
錢包裡明明是一張五十啊。早上還看過……
但司機手裡確實捏着一張五塊在揮舞。
柏青衣漲紅了臉,連聲道着歉,然後用另外一隻手去拿錢包,準備補上。那司機卻突然用力,把他往車門的方向一拽,嘴裡嚷嚷說道:“你這小夥子不厚道,坐車還想賴錢。不行,你今天不把錢結清,我不放你走。”
柏青衣一時不察,被拽得踉蹌了兩下,他側靠在車門上,扭頭解釋道:“對不起,我沒看清楚,我以爲我拿的五十。我現在就補……”
話未說完,那司機卻重重一推,把他推進了車裡。揚手關上門,大聲說:“好,你說回去拿錢,那我相信你一次,載你回去。你可不能再騙我了。”
說着,司機坐進了駕駛位。
也不知他怎麼關的門,柏青衣從裡竟然無法打開。
他看司機竟然重新開始啓動了出租車,急得冒汗,拍了拍駕駛位的座椅道:“我身上有錢,我現在就補給你,不用回去。”
司機沒有搭理他,車子發動起來,一溜煙朝前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