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會兒……”走到山腳下夏珩的停車處,夏珩突然開口,說了三個字,不知想到了什麼爲難的事情,又停了下來。
柏青衣卻奇蹟地領會了他的未盡之意,柏青衣努力揚出一個笑臉,裝作不在意的語氣說:“你是不是有事要處理,不能和我一起過中秋了?沒關係,我去坐公交回學校。”
“我送你。”夏珩說。
然後不給柏青衣拒絕的機會,拉開了副駕駛座的車門。
看着長身玉立站在車旁的夏珩,柏青衣的心裡涌起難言的滋味。他眨眨眼,將剛剛出現的溼意憋回去,然後露出一口糯米小白牙對夏珩甜甜一笑:“好。”
車穩穩地上路,車裡的氣氛卻罕見地沉默,空氣彷彿被誰施放了凝固術,呼吸都慢慢變得困難起來。柏青衣一直垂着頭盯着自己放在膝蓋上的手指,彷彿他突然對手指的指紋着了迷。
夏珩面無表情地握着方向盤,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前方,唯有緊抿的嘴脣泄露他此刻糟糕的心情。
柏青衣在幾分鐘後,鼓起勇氣用眼角餘光偷偷看了一眼夏珩,唔——好冰冷!
看來自己的喜歡,給夏哥哥造成了不小的困擾。這更堅定了柏青衣不能承認心事的決心!
但承認是個被動動作,至少,得先有質疑或者詢問,纔能有承認。可上車之後夏珩就一直一言不發,這讓柏青衣想撒謊否認都做不到。
不否認,就會慢慢被當成默認。
不好不好,這樣不行!
柏青衣在發現沉默並非是金後,就有些坐不住,視線從手指上挪開,以更高的頻率偷看夏珩,屁股小幅度地挪動,好像座位上突然長出了釘子。
夏珩雖然專心開車,但不代表他就沒有注意柏青衣。柏青衣的異常第一時間就被他捕捉到了,但他不曉得柏青衣是怎麼回事,所以沒有貿然開口問。靜靜觀察了幾分鐘,發現柏青衣的躁動越來越激烈後,夏珩瞅着前面的路,放緩車速,最後停靠在了路邊。
“不舒服嗎?”夏珩偏頭問。
柏青衣被夏珩的突然出聲嚇了一大跳,腦海裡組織的語言一下子就從嘴巴里蹦了出來:“夏哥哥我是一個直男,我對你只是普通的朋友情,沒有別的,你放心我會永遠都和你做朋友,絕不會想其他的。”
這都……什麼跟什麼……
夏珩石化了兩秒。柏青衣則是懊悔得恨不能咬下自己的舌頭,他這麼衝動地說這些話做什麼?聽起來好像是夏哥哥表白被他拒絕了一樣!天地良心,他巴不得夏哥哥現在來對他表白一下。
“那個……我剛剛……”柏青衣結結巴巴想要挽回自己剛纔的犯蠢,但大腦此刻就像被卡住了一樣,什麼應對措施都想不出來。倒是夏珩,在短暫怔愣後,恢復過來,臉色比之前柔和了許多,他眼裡帶着一星笑意問:“我有誤會過你喜歡我嗎?”
夏哥哥,你說話再這麼犀利下去,會失去我噠!柏青衣用盡力氣在心底這麼吼了一聲之後,心虛地移開眼睛,絞纏着手指邊玩邊說:“沒。”
聲音細若蚊吶。
夏珩卻不準備就此打住,身子往柏青衣的方向傾了傾,溫熱的鼻息噴灑在柏青衣的脖頸上,壓低了的清冷聲音在這個小小的封閉空間中顯得格外性感誘人:“既然沒,你爲什麼突然讓我別誤會?”
“難道說,你對我有了什麼想法?害怕被我察覺,所以先反撲一下?”夏珩停頓了一秒後,若有所思問。
柏青衣正努力抵抗着夏珩突然靠近帶來的巨大心理刺激,腦子混沌成一團。夏珩的問題問出後,他的理智根本來不及反應,嘴巴就做出了回答:“你怎麼知道?”
瞪圓的眼睛,驚詫的難以置信的表情。夏珩看着,嘴角的笑意一點一點擴散,最後整張臉都綻放出明朗的笑來。柏青衣看得呆住了。
夏哥哥笑起來,真是很好看哪。看一輩子,都不會看厭煩。
不知不覺間,他也跟着傻傻笑起來。
夏珩忍不住擡手捏了捏柏青衣的腮幫子:“你在笑什麼?”
“不知道。”柏青衣很誠實回答。
夏珩再度莞爾。
他突然改變姿勢,變成雙手撐在柏青衣的兩邊,然後身子極具壓迫性地停在柏青衣的上方。柏青衣一怔,紅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爬上他的臉頰,他想伸手去推開夏珩,但是雙手一接觸夏珩的胸膛,就像觸電一般縮回來。
“夏哥哥……”柏青衣咬着下脣,眼裡凝聚出水汽,不解又疑惑地看着夏珩。
夏珩幾不可見地吞嚥了一下唾沫,垂着頭,鎖定柏青衣的雙眼,緩緩問:“你是承認了嗎?”
“承認,什麼?”電光石火間,有什麼東西在柏青衣的心間劃過,他只感覺自己的腦子轟一聲炸開,他想起來了!夏哥哥問他是不是喜歡他的時候,他沒有否認,他還傻乎乎地問夏哥哥是怎麼知道的。現在,夏哥哥問的承認,就是他那反問是不是承認了喜歡。
天啊!他怎麼……怎麼就這麼說出來了……
柏青衣再看夏珩,心中沒有半分旖旎,全部都被嚇飛了。此刻夏珩俯撐在他上方的姿勢落在他眼中,就成了等待他點頭,然後狠狠的撕裂他。
兀那小子,竟然敢覬覦我!
柏青衣被自己的腦補嚇得輕微顫抖,可是否決的話卻像被什麼東西牢牢粘住,說不出口。內心糾結掙扎了半晌,柏青衣終於放棄抵抗,頹然地垂下眼睫,從喉嚨裡模糊地滾出一個單音節字:“嗯。”
話一出口,上方的壓力驟然一輕,撐在柏青衣身側的兩條手臂也收了回去。夏珩端正地坐在駕駛位上,發動汽車,彷彿剛纔的對峙只是柏青衣的一場幻覺。
沒有暴怒,甚至沒有情緒的波動。
柏青衣現在感受到的,只有平靜。可是這平靜非但沒有讓他心安,反而把他變成了驚弓之鳥。柏青衣時不時地瞄一眼夏珩的側臉,他總覺得夏珩在默默醞釀一場風暴,可是,他慫,那個“嗯”字出口的同時,全身力氣也被抽走了,他不敢問,只能一路懸着心。
直到——
小車“吱”一聲停在了北校門外。
夏珩側身解開了柏青衣繫着的安全帶,同時,蜻蜓點水般在他的嘴脣上落下輕輕一吻:“我就送你到這,自己走回宿舍。我有急事趕回實驗室處理。”
柏青衣夢遊般答:“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