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費倫恩跪地不起,像是瘋人院裡午睡剛醒,在夢境中變得更瘋的病人。他完全錯亂了。
是檀溪恩殘留的意志導致?還是他的愧疚摧垮了他?
誰也不知答案。
綠面紗如囈語般說:“不用殺他,讓他如此吧。他是我們新的囚徒,新的寵物,新的夥伴,新的小白鼠。”
但他得精神力很強,他會痊癒。
綠面紗說:“但傷疤會留下,隱患也會留下,只要一個開關,一個暗示,他又會回到我們的家族中來。”
一羣瘋子。
綠面紗輕笑:“多貼切的讚賞。”
我一拳打暈了費倫恩,主持人高呼:“完美的一擊!奇蹟般的反敗爲勝!勝利屬於聖徒彼得!”
莎莎第一個衝上看臺,她擁抱的勢頭之猛,令我險些也招架不住。觀衆爆發出如雷鳴般的呼喊,令我本已脆弱的神經嗡嗡作響。
我朝主持人叫:“我的獎賞呢?我的獎賞呢?”
主持人說:“都已經安排妥當了。”
莎莎笑道:“放心,這一點得相信他們的信譽。”
劇烈的疼痛撕扯着我的頭顱,我的脖子,我的四肢,似乎在將我肢解,我摔了一跤,一雙堅實的臂膀抓住了我。
海爾辛問:“怎麼回事?”
我用最後的力氣說:“是瘋網!”
隨後我又一次昏迷了。
在瘋網中,我觀察着世界,我看見了莎莎。我們在明亮的休息室中,她和海爾辛照看着我。
我是用莎莎的視角行動的。
IBA的哈迪問:“他堅持要獎品?”
海爾辛說:“是的。”
哈迪嘆道:“也罷,IBA對自己的僱員絕不失信,東西已經準備好了。”她遞過來一串鑰匙,說:“等他醒來,會有人領你們去14號倉庫。”
我急着想醒,可夢境不放過我。我意識到在瘋網操縱人腦,就像在水下潛水很久一樣,需要一個適應的過程。
IBA的人走後,莎莎與海爾辛沉默以對,過了片刻,莎莎說:“你知道,那些獎品至少可以賣一千萬金元,現在短缺,甚至可以賣兩千萬到三千萬。”
海爾辛:“怎樣?”
“我的意思是,我們可以偷偷拿出一小部分去賣,然後五五分成。聖徒彼得又不會知道,即使他稱斤兩時出了問題,也只會懷疑IBA短了他。” ωwш▲тt kán▲c○
海爾辛冰冷的目光讓莎莎哆嗦。
莎莎嚷道:“真是夠了!這麼兇做什麼?我幫你們到現在,說句話都不成?我反正已經賺夠了。”
她取出一張卡片,笑道:“二十萬金元,哈哈,全是我的。”
海爾辛說:“藏起來,別讓任何人知道,不然你會沒命的。”
莎莎在我臉上一吻,說:“誰敢惹聖徒彼得的女人?”
“你很快就會找到下一個參賽者,這是你的老本行。”
莎莎說:“我已經時來運轉啦!我預感下一次我看中的人仍會贏,再下一個也是,還有後一個...人們會爭先恐後地請我,我會找到一個好男人,肯要我的老實男人,和他結婚,在這兒開個店,當上個老闆。”
我懷疑能來魔都的不會有什麼老實人,更不會接她的盤。
可我仍祝她好運。
莎莎擰我的鼻子,抱了抱我,嘆道:“可惜這人不開竅,不然我倒可以做他的女人。”
她退到門邊,剛想離開,海爾辛抓住了她的手,從她手中奪過了那串鑰匙。莎莎臉上變色。
海爾辛說:“再有下一次,我會殺了你,滾吧。”
莎莎低頭,神色怯懦,匆匆出了門,頭也不回地順着走廊朝外跑。很快,她笑了起來,那怯懦的表情只是爲了保命,她算準了海爾辛不會殺她。
她心情很好,有什麼理由不好呢?今天是她人生的轉折點,她及時行樂的人生願望馬上就能實現了。
她加快腳步,來到外面,來到場館外,她原先店鋪主人的店裡,那店鋪主人高聲喊道:“你這幸運的婆娘,有不少男人搶着要選你。”
莎莎笑道:“告訴我出價最高的是誰!”
店鋪主人說:“那個人可生猛,也是個怪癖佬,我怕你吃不消。”
莎莎點起一支菸,說:“那就告訴他,如果他弄疼了我,聖徒彼得可饒不了他。”
店鋪主人怏怏地點頭,說:“算你狠,你找到了靠山,但別太張揚,聖徒彼得也不能一直罩着你。”
莎莎說:“我自有分寸。”她想了想,將煙扔在地上,說:“我改變主意了,我要休息幾天。”
她笑嘻嘻地離開,走入最大的酒吧,她一踏進去,立刻就引起了轟動,就像是幸運女神來分發幸運,普度衆生一樣。每個人如果不朝她打招呼,至少會用羨慕的眼神看她。
莎莎很高興,她一生中從未受到過如此關注。她高舉手中的卡片,喊道:“這一輪的酒都是我請!”
人們發出的聲音宛如戰吼,替她喝彩,莎莎邁着輕飄飄的步子走到吧檯,買了最貴的酒,喝了一口,罵道:“味道也不怎麼樣嘛!”
她走向另一側,那兒的販子早就在等着她,此時見到莎莎,腰背瞬間低了許多,矮了莎莎一頭,問:“要麼?”
莎莎說:“當然,給我‘貪婪’。”
販子說:“那玩意兒可貴得很。”
“又能貴得到哪兒去呢?”
她用了藥,一陣強烈的感觸涌入心間,於是,她在尚有一絲理智的情況下要了包廂,一個人跑到裡頭鎖上門呆着。
我能看見她見到的一切,感受到她的感受。瘋網的效用越來越強了。
很快,她心裡暖洋洋的,任何不開心的事皆蕩然無存,那些事似乎永遠都不存在,過去不在,未來也不在。
她一腳踩空,墜入了棉花糖裡,棉花糖中全是人,全是英俊的男人女人,他們每一個人都愛她。
莎莎自己變得更美了,變得美冠天下,她一招手,他們就上來服侍她,滿足她的一切要求,滿足她的一切渴望。
她享樂了好一會兒,戀戀不捨地離開,打開另一扇門,門裡淅淅瀝瀝地下着溫暖的雨。
雨裡是個可愛的小女孩兒,見到莎莎就喊“媽媽”!莎莎凝視着小女孩兒,一點點認出她來,沒錯,就是她,她就是當年莎莎失去的孩子。
原來她一直都沒死,她的死亡只是莎莎見到的幻覺。
莎莎抱緊女兒,在雨中轉了個圈,那雨是甜蜜蜜的,是上天賜給她們的食物與水源。她們在這粉色的雨中可以幸福地生活,再也不用爲生存而擔憂。
莎莎一直以來的缺憾被完美地填補了,她的苦難結束了,世上任何快樂都不能與之相比,她愛女兒,女兒也愛着她,那已經太過足夠。
現在,她想要讓女兒快樂,那是她承諾過得,她的及時行樂並不是爲了她自己,而是爲了與女兒一起分享。
她很有錢,而且越來越有錢。不久,她如願以償地開了店,開始做生意,介紹其餘女孩兒去當幸運女郎,她從中抽取佣金。她看中了一個男人,又老實又可靠,自稱像個聖徒的男人。他們結了婚,男人很愛她,也盲目地愛着她的女兒。
她花錢讓女兒上學,那是魔都的貴族學校,在那兒上學的人,將來能進IBA公司,成爲魔都的管理人員。女兒無憂慮地長大,很快談了個十分英俊的男朋友,兩個人感情很好,學業有成,戀情有條不紊地升溫發展。
莎莎花大價錢在這兒替他們買了一棟最好的房子,在魔都的富豪區裡,他們全都搬了過去。女兒事業有成,她成了IBA的高層,運作IBA的一切。即使她成功了,可依舊對莎莎非常好,每年,她都會帶莎莎回到那甜蜜的雨中,只有母女二人,舒適悠閒地散佈跳舞。
忽然間,莎莎睜開眼,渾身是汗,躺在陰暗的包廂中,她喘不過氣,心臟痛的像是被人挖走了一般。
沒有女兒,沒有甜蜜的雨,沒有未來。
她不知從哪兒來了力氣,跑到包廂外,逮着那販子,又買了“貪婪”。
販子提醒道:“這藥不能多用。”
莎莎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她是君臨魔都的女王。
她回到包廂內,又用了藥,爬在沙發上。
她看見了自己的孫子。
.....
我聽見海爾辛說:“你醒了?”
我像是在一瞬間度過了漫長的一生。
我問:“莎莎呢?”
海爾辛說:“她不在這兒,應該回到屬於她的地方了。”
我依稀有種預感。
海爾辛問:“去取貨物嗎?IBA的人或許肯幫忙貨運,實在不行,只能用激流。畢竟你把錢全給了那女人。”
我搖頭苦笑,說:“先不急。”
我和海爾辛回到最初到來的地方,店鋪主人看見我,表情驚駭,情不自禁地朝後一縮。
我問:“怎麼了?”
他說:“聖徒,不關我的事。”
那不祥的預感更加強烈,我順着人們的目光,望向遠處的包廂。
在包廂門外圍着一羣人,看見我靠近,他們敬畏地分開。
我看見莎莎躺在地上,格外蒼白,也變得更消瘦,她流了很多汗,可汗已經幹了。
她斷了氣。
人們說:“她服用了許多‘貪婪’。”指着那販子,可販子搖頭喊道:“別殺我,我提醒過她不能多用!”
我問:“誰取走了她的卡?”
另一個瘦瘦的女孩兒伸出手,卡在她手裡,她嚇哭了,說:“我只是想....交給你,我不知道她的口令。”
我告訴她沒關係,接過卡,對那店鋪的主人說:“你會埋葬她,對嗎?”
店鋪的主人點頭道:“是,還有別的吩咐嗎?”
我說沒有,海爾辛嘆了口氣,沒說什麼。
我便和他一起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