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意氣難平,做三件事!何謂傳奇?‘武中聖者’少年時!
江陰府,駐軍大將的弟子.!?
此言毫無遮掩,甫一出來,頓時叫所有原本操練的披甲府兵,包括季修身畔的張青在內,無一例外,全都愣了。
偌大江陰府,列位享有‘功名’的府官,地位都在府吏之上。
但這只是地位。
要論真正的權柄,掌管政務、武府、兵權的府尊、院首、駐軍大將。
這三尊大玄一府之內,跺一跺腳,便能震三震的大人物,纔是真正屹立在這江陰府內的頂點!
若是能夠拜入這樣的人物門下。
什麼道館、大行子弟的身份,在其面前,都得稍遜一籌。
不是那些有着‘龍虎’高人坐鎮,距離真宗只差一步的大派衣鉢,根本沒法媲美!
頓時間,有府兵聽後愣了,懵了:
“這小子誰啊,什麼來歷?將軍有多少年,沒有收過弟子了?”
“上一個十多年前收下的弟子韓鷹,就算走了神道歧路,犯下大錯,也只是將其打入水獄,沒有傷其性命與武道根基,未來依舊有成就‘大家’之機。”
“光憑此點,便能看得出羅大將對弟子的看重。”
“這要是成了他老人家的衣鉢”
“那不是頃刻之間,便坐到了諸位服役多年,辛辛苦苦成了的十什長,百夫將頭上,甚至和諸位軍中大家,平起平坐?”
羅道成不加掩飾的欣賞言語,叫諸多辛辛苦苦,才走到今天的駐軍府武夫們,豔羨的同時,心中大爲不忿。
他們看着那從軍艦上走來的少年,眼神裡虎視眈眈。
季修纔到了這座海上巨塞,還在琢磨着,這位羅大將在入府之後,第一時間便召見了自己,到底是因爲什麼呢。
結果乍然開口,竟宛若石破天驚,叫他自己都愣住了。
收我爲徒?
看着那點將高臺,眉如臥蠶,眸如刀刻的羅道成拄着腰,語氣不似作僞。
環視四顧,只見那些操練的府兵,一個個停下手中動作,齊齊向他望來,眼眸裡虎視眈眈.
季修不由心中輕嘆:
“我這大半年的辛苦修持.”
“到了這更廣闊的天地,終於還是得到認可了。”
不枉費他打破二限,兼修道藝,將肉身、神魄齊頭並進,甚至衍生出了至純之罡。
現在,就算是龍虎境的高人,都看到了自己的潛力,爭相拋下了橄欖枝。
只是他拜過一次師傅,而且段沉舟這位授業恩師,於自己心中地位極重。
就算要再找一位更厲害的師傅,但也不能在眼下這個特殊的‘時間節點’。
心中打定主意,並不算抗拒的季修,身畔跟着一臉呆滯的張青,登上點將臺,直面江陰府駐軍大將羅道成。
“承蒙將軍看重,只是”
“季修此次入府,乃是前去師門‘天刀流派’,爲我師傅發喪,這個時候我再拜一位師傅,向你敬茶獻茶,不太妥當。”
眼前這尊大將,身高近乎兩米,渾身武道氣血滾燙,近乎凝作實質,就如一輪大日驕陽,散發烈烈灼光,叫人難以逼近直視!
但歷經大五衰天刀和羽化仙衣的洗禮,季修對於這種‘灼熱如火’的武道威壓,已經幾乎可以免疫了。
所以表情不卑不亢,只拱了拱手。
但他的言語,卻叫一衆聽到的府兵,又炸鍋了。
不是,兄弟.
你眼前的,可是掌握江陰府三千府兵,位高權重的一方大將啊!
就算扒下這層外皮,他也是貨真價實的龍虎境高人,就算你心中是這麼想的,你也不能當面說出來呀
要不然,你叫衆目睽睽下,他們羅大將的臉面,往哪裡擱?
“我錯了,這小子是真性情,連大將的面子都敢拂”
有府兵側了側臉,嚥了咽口水後,默默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繼續操練,不再看熱鬧,瞎起鬨。
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收徒被拒,難免顏面無光,他們這些做下屬的要是再圍着,那就不是湊熱鬧了,而是看領導落了麪皮。
那不是給自己找不自在嘛!
原本一擁而上,還在義憤填膺的諸多府兵隨着季修開口,頃刻間一鬨而散,就彷彿那座點將臺並不存在一樣。
偌大海上軍塞,竟突然陷入了無聲的靜謐。
“哦?”
羅道成聽到這個回答,稍稍有些意外,於是直起了腰,臥蠶眉下的丹鳳眼眯了眯:
“你師傅‘段沉舟’隕落,這事兒本將聽說了。”
“本將也正要跟你說這個事。”
“你師祖王玄陽,曾助我平了心腹大患,解了江陰水禍,坐穩了這駐軍大將的位子,所以我欠你這一脈的人情。”
“再加上你武道天賦卓絕,未來前途必定不差,所以本將順水推舟,便想收你入門,替你師傅照顧照顧你。”
“你拒絕本將,本將也不會惱,只是”
羅道成看了眼季修額頭隨風搖曳的白巾,搖了搖頭:
“段沉舟的喪,你還是莫要去奔了。”
“你若剛剛拜入本將門中,本將便會以‘師傅’的名義,叫你從此往後,便要與‘天刀流’劃清界限,將自己與陳鶴、段沉舟的關係,都摘個乾淨。”
此言一出。
季修摸了摸背上被布條纏繞着,與那一口‘碎玉大弓’一起,背在兩肩左右的‘封號刀匾’..
登時皺眉:
“羅將軍,如果是別的條件,我或許能答應,但若是拜你爲師,便要和段師還有陳鶴師伯劃清界限.”
“這一點,季修恐怕不能遵從。”
龍虎境高人的弟子,還有駐軍大將繼承人的錦繡羅衣,確實充斥着誘惑。
但.
做人,要記住自己的來時道路。
季修捫心自問,段沉舟與天刀流派,是他崛起至今,不可或缺的一環。
若是今日見利忘義,要爲了搏一個前程,便捨棄這些.
他搖了搖頭。
自己過不去這個坎。
“年輕人,義氣重,是好事。”
聽到季修的回答,羅道成只笑了笑。
他從季修方纔的言語裡,便判斷出了他會這樣講,所以並不意外,反而周身氣勢逐漸隨和,眼神中透露出了欣賞意味。
“可重信義不能當飯吃。”
“本將給你打開天窗,說亮話吧。”
“江陰府流派大大小小,足足二三十數,其中開館授徒,大都化名爲‘道館’,坐落在那一條道館街裡,以派中大家爲道館主,負責爲流派篩選後繼子弟。”
“一般的道館還好,但其中有六座道館,背後代表着的,卻是‘六座高山’。”
“這每一座高山.都代表了一尊‘龍虎’大豪。”
“而他們流派在江陰府內開設的道館,在段沉舟隕落前,每一塊匾額上,都被他的刀留下了痕跡。”
“段沉舟隕落前,在這六座道館前,掛上了自己的刀,以一家之言,開了自己的傳承,將其他道館,都踩在了腳下。”
“你若承認你是他的弟子,便代表你認了他的債,這座‘天刀館’的館主,道館街盡頭‘天字一號’的武行主,便是你。”
“你不過外罡,承得住這份燙手的斤兩麼?”
羅道成指着那座江陰府:
“還有‘天刀流派’。”
“道館的債,於你而言便足夠厚重了。”
“可王玄陽.”
“他當年猛龍過江,入江陰府,奪得那塊‘金鰲島’,可是整個江陰府外,數十座環島裡,唯一的‘福地’,有滋生地寶之能,人傑地靈。”
“而且還是當年,從如今第二的流派手中,親手搶去的。”
“說實話,到了今天天刀流派的金鰲島還能在,王玄陽的餘威功不可沒。”
“如果這樣下去,說不定還能叫陳鶴繼續狐假虎威幾年,但是.”
“最近,‘龍象真宗’的道子之爭,開始了。”
羅道成語氣淡淡:
“真宗者,乃是流派之上的龐然大物,其中的道子,便是各個流派的衣鉢真傳,代表着下一任的‘真宗繼承人’。”
“一方真宗,基本上影響力足以橫跨數府。”
“宗門強盛些的,甚至能夠依託‘外道裂縫’產生的界門,開宗立派,使得門中核心,有機會見識到其他天宇的風景!”
“而龍象真宗,就是這樣的宗門。”
“雖然其中只有一尊封號,但那位武聖已經是百多年前的人物了,曾教出過一尊蓋世天驕,位列道子,與天柱、巨室、大玄王侯貴胄,都爭過鋒芒,未落下風!”
“那是龍象真宗最輝煌的時候。”
“那位甲子前的道子,叫做葉問江,是和你師祖同一個時代的人。”
“只不過,葉問江這個人生不逢時,在最動盪的那段歲月,站錯了隊。” “到了最後,落得個被自家師傅,親自剝奪了‘道子’名號,驅逐出宗,追殺到死的下場。”
“從那以後,那位龍象武聖足足閉門一甲子,也叫這需要由宗門封號,親自定奪的‘道子’之名.空懸了一甲子。”
“直到最近,這位武聖出關了。”
羅道成語氣肅穆:
“也不知他究竟是突破了,還是心結解開了。”
“總之終於叫龍象真宗這一代的真傳、行走,看到了位列‘道子’的苗頭,於是想方設法的提升自己的影響。”
“其中,有三位真傳,都是撐開四大限的天驕苗子,最有機會。”
“而龍象真宗橫跨三府之地,其中一府,就是‘江陰府’,也是最爲富庶,最爲臥虎藏龍之府。”
“有一尊真傳,便籠絡上了江陰府內,有龍虎坐鎮的‘六座高山’。”
“靠上了龍象真宗,有封號撐腰坐鎮,風向自然就變了,王玄陽撐破了天,也就是意關,在巍峨如山嶽的‘龍象真宗’面前,不過螳臂當車。”
“而且聽聞,當年龍象真宗前代道子除名隕落,那位封號武聖閉關一甲子閉門不出,就能與當初天刀流祖師,王玄陽曾經宗派扯上關係。”
“所以兩家淵源,可謂勢同水火。”
“你若在這個時候去給段沉舟赴喪,再承認自己是天刀流派的弟子.”
“無疑是‘舉府皆敵’了。”
道館主位,龍象真宗,道子之爭
聽着羅道成將其中自己不知不曉的隱秘,如數家珍,盡數道來,季修逐字逐句的聽着,心中不住的掀起漣漪。
龍象真宗。
不就是他傳了大家級秘武‘葉龍驤首’的葉問江前輩,背後的宗派麼?
沒想到一甲子前的傳說舊事,竟與他自身扯上了干係。
“難怪段師時時警惕於我,還給我錦囊,流派主陳鶴師伯,甚至將家中封號刀匾,都直接摘下來叫我帶走”
“原來他們,都不希望我入這‘江陰府’嗎”
直到這一刻,季修才終於明白,他這一趟入府之行,究竟代表了什麼。
他們都是爲了自己好。
包括眼前這位言稱承了當年祖師王玄陽情分的駐軍大將,也是爲了自己好。
不然以他的位高權重,完全不需要和自己扯這麼多,還冒着風險,要收自己爲徒。
只是。
這都不是他自己的選擇啊。
“現在,你懂了麼?”
看着眼眸露出思索,整個人頭都低了下去的季修,羅道成繼續開口:
“你之前不知其中根底,只以爲憑藉一腔熱血,早晚能和那些大行、道館對峙。”
“但這其中錯綜複雜,又哪裡只是一家兩家,你若陷入其中,便是主動牽扯上一樁更爲久遠的‘陳年舊事’。”
“你若後悔,我依然可以收你爲徒,到時候你若成大家,甚至幾十年後,能有一日也位列封號”
“這些你曾經丟下的包袱,以你那時的地位,依舊可以重新拾起,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何必執着一時.”
聽着羅道成的言語,季修抿脣沉吟,片刻後俯身一拜,卻還是婉拒了去:
“多謝大將點撥。”
一句話,頓時叫羅道成心領神會。
而後嘆了下:
“這又是何必。”
“唉”
不過他眼中的欣賞意味,反倒更濃了。
“那你赴了你師傅的喪事,爲他擡棺後,身上的標記,就徹底摘不掉了。”
“之後你打算怎麼做?”
點將臺下,巨浪潮涌,軍艦鐵索連環,碰撞摩擦的‘咣噹’之聲,屢屢不絕。
季修沉默了許久許久,理清利弊前因。
終於,還是豎起了三根手指:
“我要去做,三件事。”
羅道成頷首:
“願聞其詳。”
“第一。”
季修豎起一根手指:
“大玄鎮壓天下九百年,縱使內有天柱巨室、外有外道侵蝕,也依舊巍峨不倒,立下藩鎮、府縣統御億萬黎庶,而一府之內,大玄‘府官’爲最貴。”
“我想要入府院,考取府官功名!”
羅道成點了點頭:
“不錯,言之有物,你若入府院,便是那位‘院首’的座下門生,也算有道護身符。”
“府院不比駐軍府,上面的關係比我這裡要深厚得多,這條路,應該是你師傅給你出的主意。”
“若是能摘得府官之名,就算是真宗壓迫,也不能在一府明面,強壓於你,起碼自保無虞。”
“第二。”
“我要擔起我師傅打下的‘牌匾’。”
“他的東西,我不能丟了。”
“不管是那天字一號的館主位,還是作爲江陰武行魁首的一口氣”
“同階之下,我一柄刀、一雙拳、一把弓,便要接上一接,試試看!”
羅道成皺眉:
“這”
“第三。”
只是他話未講出,季修便迎着海風,額角白巾飄蕩,豎起了第三根手指:
“這一件事,那就有點遠了。”
“但是.”
“不管天刀流派怎麼樣,是不是從今開始,就要除名。”
“但我若前面兩件,都能完成.”
“我成大家之後,師祖留下的名號,基業,我自當一肩扛之!”
“我師傅曾說,我們這一脈,沒有後人扛前人債的道理。”
“但他直到隕落之前,都在還着師祖的債。”
“同理,”
“他可往,我亦未嘗不可!!”
砰!
季修撐起筋骨,語氣鏗鏘,雙袖隨着氣浪翻滾,沉重豪放的言語,彷彿將這海風,都蕩起了無邊漣漪。
就算路可能會走得難些。
但又能如何?
再難,也難不過賣身作馬奴,以求翻身了。
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
以前誰曉得馬伕能作一縣魁?自己不一樣成了!
現在,
他要說自己一個鄉縣來的貧家子,也要做道館主、大行主、成爲不久之後,威壓一府的‘流派高山’.
也未必不行!
看着眼前少年前面還有跡可循,可越到後面,越‘充斥狂氣’的言語.
若是旁人,或許早已笑掉大牙。
但羅道成看着季修這副筋骨架子一撐,似乎托起了整片餘暉照下的滄浪海。
這位身形如嶽的駐軍大將,不知怎的,便忽然想起了曾經年輕時,藩鎮‘滄都’鎮守各個界門,真正抵達了‘封號’武聖的軍中大佬,曾說過的箴言————
若欲求封號,便要做常人不可做之事,不然如何冠以堪稱傳奇的‘封號’之名?
而欲做武中聖者,若無‘捨我其誰、一意孤行’之赤誠熱忱的武道念頭.
此生,也難望其之項背!
成就龍虎,越是靠近那道看得見、摸不着的關隘。
羅道成就是越是清楚其中的斤兩。
有時夜深人靜,心中也有挫敗,只覺自己窮極一生,也冠不了‘封號武聖’的威名。
但今日,他卻在一鄉縣來的少年身上。
看到了.
成爲‘武中聖者’的雛形。
彷彿這一府大勢,都壓塌不了他的脊樑。
他憑什麼?
羅道成不解,有濃濃疑惑。
但卻不妨礙.
他心中生出了淡淡的一抹欽佩。
或許,就是這樣的人,纔有資格封號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