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彷彿又暗淡了幾分,身旁的遼闊湖面動盪生波,拂面而來的涼風猶若刀鋒。苑靈脩呆呆的跌坐在小青背上,雙目之中彷彿燃燒着熊熊烈火,原來淚是如此滾燙。
身旁忽然掀起一陣清風,苑靈脩悵然若失的回過頭,望見一張說起來並不十分熟悉的面孔,她仍舊像從前那樣在苑靈脩眼前佯裝高傲,只是眉眼之間多了幾分惆悵。
雖然她是噬心魔王的乾女兒,但噬心魔王一直將她視如己出,再心狠手辣之人,也不可能在噬心魔王死去的陰影中活得沒心沒肺。
她早就把噬心魔王當成生父,曾經那般依靠眷戀着義父給她的一切,在她孤獨狠辣的人生中,噬心魔王無疑是最愛她護她的人,可是這份愛,轉眼間便缺失了五年。
夏柳煙深深的注視着苑靈脩痛徹心扉的眸子,兩人卻沒有她想象中的同病相憐,惺惺相惜。
苑靈脩斜了她一眼,以一貫厭惡的口吻聲音低沉道:“你來幹嘛?”
夏柳煙的手抖了一下,爲什麼眼前的男人對她這般無情,她卻執拗成狂的愛着他?一成不變的愛着他?
“你沒事吧……”夏柳煙微微伸手想去探一探苑靈脩的傷勢。
苑靈脩立刻轉身背對着她,冷冷道:“我沒事,也不用你關心,這裡是仙家重地,我勸你在我動手之前趕緊離開。”
夏柳煙淒涼的揚起嘴角,一雙冷豔的眸子似乎包含了許多心事,也只有在苑靈脩面前,她會如此低聲下氣:“你放心,我過來只是看看你傷勢如何,要是你沒事,我馬上就走。”
苑靈脩忽然怔了一怔,小青卻沮喪的停在湖邊,將苑靈脩和夏柳煙放下後,便恢復小女孩的模樣,失落的兀自走向一邊。
“我跟你說過很多次,我們正邪不兩立,你還是趕緊消失吧!不然待會兒動起手來,我絕不會留有任何餘地。”苑靈脩站穩腳跟,態度十分堅決。
夏柳煙對他的話始終無動於衷,只是靜靜的向他靠近,靠得很近,快速的握住他的手:“我在你心裡真的一點兒位置也沒有嗎?你爹和我義父都已經死了,你還是不肯正眼看我一眼嗎?”
苑靈脩甩開夏柳煙的手,高高在上的睨了夏柳煙一眼,他本該在看見夏柳煙的第一眼就向她出手,也算剷除了魔域的一大主心骨。
可說不清是同情還是憐惜,他只希望夏柳煙趕緊離開太白山,回到她該去的地方,從此井水不犯河水,各自過各自的人生。
“只要你還是魔域的大小姐,我就永遠不可能把你放在眼裡!”苑靈脩白了夏柳煙一眼,轉身要走。
一隻手卻被再次握住,夏柳煙這次不再僞裝,而是緊緊的握住苑靈脩的手,帶着哭腔:“如果我可以爲了你不做這魔域大小姐呢?你能不能接受我?能不能帶我遠走高飛?”
苑靈脩的回答早就胸有成竹,他剛試圖從夏柳煙手中把手抽出來,洛輕霜和幾個太白山弟子卻驀地出現在他眼前。
苑靈脩的表情凝固在臉上,驚愕的望着眸光黯然的洛輕霜:“師,師姐……”
洛輕霜失望透頂的注視着苑靈脩和夏柳煙緊緊相連的手,心裡猶如寒風過境,一陣刺骨的寒意攻城略地的捲上心頭。
“影師妹呢?”洛輕霜保持着落落大方的姿態,平靜的向苑靈脩問道。
苑靈脩這才掙脫夏柳煙的手,走到洛輕霜面前,焦急的解釋道:“洛師姐,瘋丫頭打傷我之後就跑了,天卷可能被她帶回赤玄谷去了。”
洛輕霜心裡一緊,皺着眉沉聲向其他人吩咐道:“我們追上去看看她還在不在這附近!”
苑靈脩心急如焚,只得輕輕拽着洛輕霜的玉臂:“師姐,我……”
洛輕霜波瀾不驚的推開苑靈脩的手:“靈脩掌教,天卷乃是我爹留給太白山的最後一件東西,而且事關重大,如果你沒有重要的事,我就先走了!”
說歸說,洛輕霜根本沒有給苑靈脩闡述的時間,只是說完自己想說的話後,便風馳電掣的從苑靈脩身邊擦肩而過。
夏柳煙仍在苑靈脩身邊不離不棄:“我知道你喜歡你的這位師姐,可是你娘和你爹的死,罪魁禍首都是她的父親,而不是我義父!靈脩,你和她根本就不可能在一起。”
苑靈脩幽怨的回頭睖了夏柳煙一眼,聲音不大,卻是擲地有聲:“我現在告訴你,不管你是魔域大小姐還是普通凡人,我都不可能和你在一起,我愛的人永遠只有洛輕霜一人!”
夏柳煙眼中閃爍的期待終於湮滅在黑夜之中,兩行淚水從眼眶中滾落,她就那樣靜靜的注視着,苑靈脩向洛輕霜奔去的背影。
這世上最絕情的背影!
洛輕霜等人自然沒有尋到晉疏影的蹤影,只得跟着苑靈脩一路前往蒼山,看看能不能在那兒找到晉疏影或是夜疏離。
晉疏影趕到蒼山時,火麒麟已經暴怒,它周身的火焰不再被動涌出,而是如同岩漿噴涌一般,所到之處寸草不生,山中岩石一塊接一塊的化爲灰燼。
正邪兩道已拉開爭端,正派以無仙山爲首的尹皓葉,慕琴等人已飛到火麒麟的上方,而魔教的豐百里,浮殤和宋唐也找到合適時機出手。
顧遠風等人匆匆趕來時,魔域的笑九天和蘇百媚也紛紛到場,上一次正邪之間掀起如此劇烈的紛爭,已是五年前的事情了。
顧遠風目光飄渺,腦海中浮現出晉疏影的身影,彷彿她就在眼前,笑着喚他:“顧大哥。”
可是緊接着,他就望見一團黑色身影從衆人眼前劃過,飛到姿態狂妄的夜疏離身邊,五年來他的心中一直有感應,那就是晉疏影沒有死,然而他一度認爲這是思念作祟,纔會產生錯覺。
直到那道黑影從他眼前劃過,他的心終於猛然跳動,原來她真的沒死,江山鴻寅果然對她手下留情。
晉疏影在夜疏離身邊停下,額頭有些汗珠,夜疏離佯裝無所謂的瞥了晉疏影一眼,不冷不熱道:“你來的還真快,我以爲你非要磨磨唧唧大半天才能過來!”
“這裡怎麼樣了?”晉疏影根本懶得理夜疏離的風涼話。
夜疏離臉上惱怒,心中卻是頗爲受傷:“我說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的話聽進去?爲什麼總是對我這麼冷漠!”
晉疏影轉頭眯笑,彎彎的眼睛注視着夜疏離錯愕的雙眸:“我對你熱情呢,你會不好意思,我對你冷漠呢,你又說我不把你放在眼裡,夜疏離,你到底想怎麼樣?”
夜疏離的確一陣臉紅,一旁的笑九天和蘇百媚鄙夷的偷瞄着在她們眼中“打情罵俏”的這二人,不禁撇着嘴表示不齒。
晉疏影收回目光,只見那狂亂噴火的火麒麟忽然仰天長嘯,略爲沙啞的聲音將蒼山上的一草一木震得拔地而起,陰風怒號,衆人眼前一片飛沙走石!
靠近火麒麟的衆人紛紛屏氣凝神,周身縈繞着護體的罡氣,晉疏影目不轉睛的望着憤怒嘶吼的火麒麟,只見火麒麟口中突然劍芒陡閃。
緊接着,一道刺眼的金光從火麒麟口中迸發而出!
“那就是軒轅夏禹劍!”夜疏離也頗爲震撼的望着火麒麟口中的古劍,只覺蒼穹之中一片金亮,這耀眼光芒,竟遣散了夜的灰暗。
漆黑的夜忽然清晰明亮,層層金光撥開厚重的雲層,天色驟然與白晝無異,只是天邊那輪殘月仍然高高懸掛。
由於神器出世,凡間晝夜居然失常,只見那殘月一點一點變化着形狀,新月的輪廓被金光緩緩勾勒出來。
火麒麟終於發出石破天驚的一聲怒吼,圍在它身邊的人羣紛紛被這山洪爆發一般的氣波掀翻,只見它的口中緩緩吐出一把長劍。
那劍身一面刻日月星辰,一面刻山川草木,劍柄一面書農耕畜養之術,一面書四海一統之策,這劍在刺眼金光之中熠熠生輝,叫在場之人不由咂舌讚歎。
豐百里一看神器橫空,立刻兩眼放光,竟也不看看場上情形便自顧自的衝了上去,宋唐思量片刻,也縱身一躍便穿越到軒轅夏禹劍前面。
慕琴和尹皓葉亦不甘示弱,隨即衝了上去,豈料這劍突發氣波,將四處環繞的人紛紛震退幾丈,夜疏離和晉疏影四目相對,兩人心領神會的點了點頭,立刻向神劍騰飛而上。
被擊退的尹皓葉憤然的望着飛向神劍的兩道黑影,怒道:“苑靈脩呢?身爲一派掌門,他怎麼人都找不着了?是不是怕了?”
慕琴腳下踉蹌了一下,隨後站穩腳跟,白了尹皓葉一眼:“皓葉,靈脩是無仙山的掌教至尊,你不能對他不敬!”
尹皓葉翻了個白眼,心中的抱怨如同洪水猛獸,慕琴本想再次衝上去奪劍,卻被浮殤和笑九天攔住。
顧遠風等人連忙向夜疏離和晉疏影出招,飛身阻止這兩人奪劍,晉疏影手中握訣,不緊不慢的對夜疏離說道:“你去奪劍,我攔住他們。”
破塵劍的破竹之聲迴響天際,晉疏影冷冷的看了顧遠風一眼,嘴角揚起一絲邪魅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