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興師問罪

晨光熹微,一輪紅日輕輕撥開厚重的鉛雲,金色的光束從天邊徐徐灑落人間,無仙山上的花草樹木像是包裹了一層糖衣一般,被蓋上朦朧的光輝。

清晨的空氣最是溼潤,涼颼颼的微風迎面輕拂,迎着風的人不由精神一振,倍感神清氣爽。

躲在被子裡呼呼大睡的晉疏影卻感受不到清晨的美妙,她心裡清楚已經到了晨起打坐的時辰,但就是提不起精神來。

打坐可以說是一天裡最無聊的時間,一進到青雲大殿內只覺得氣氛格外沉悶,除了兇巴巴的淨心道長以外無人說話,有時候晉疏影甚至覺得,除了她之外,其他人幾乎連氣都不喘。

所幸晉疏影是拜在道癲門下,幾位管事的道長從來都不重視馳雲殿弟子,自然也不會察覺晉疏影已經幾日沒有前去練氣打坐了。

不幸的是,儘管晉疏影逃得了打坐,卻躲避不了每天餓肚子的悲劇。

無仙山上每日只發放一頓飯,晉疏影每天都餓得頭暈目眩,無奈自己經驗尚淺,既不知道偷偷藏些食物,又找不到發放食物的地方。

自從到了無仙山,晉疏影每天早上睜開眼睛的第一件事情,除了餓肚子也沒有其它了。

這日陽光正好,賀白起得很早,將被子工工整整疊好後,又輕輕喚醒把整個人埋在被子裡的晉疏影。

“疏影,起牀了。”賀白性子過於溫和,哪怕是叫晉疏影起牀,她的聲音也輕得像只小貓。

晉疏影一聽賀白來叫她起牀,連忙把被子蓋得緊緊的,嗡聲嗡氣的說了一句:“我不要起牀。”

賀白眉頭輕蹙,擔憂道:“可是你不是要去青雲大殿打坐嗎?”

一聽打坐兩個字,晉疏影立馬頭疼欲裂,隔着一牀被子都能聽出她的崩潰之意:“我不去,我死也不去!”

賀白輕輕拉了拉被子,被子和被子裡的人都紋絲不動。

賀白無奈,只得退到一邊,走到窗前打開窗戶,靜靜注視着行色匆匆的走在瓣蓮池兩旁的一個個路人。

這些人都是身份尊貴,有着較高修爲的弟子,賀白做夢也想變成和她們一樣的人,住在鳥語花香的美麗宮殿,得到別人的讚賞青睞。

可是在賀白的世界裡,這一切都是遙不可及的。

她深知自己資質最差,能夠住進瓣蓮苑也不過是因爲晉疏影同情她孤苦落難。

她一度認命,認定自己這輩子也無望成爲門內弟子,可她的骨子裡卻藏了一股倔強,就算機會渺茫,她也要拼它一拼。

總有一天,她要變得強大,要別人不敢再欺負她。

正午時分,晉疏影總算起牀了,不過看她雖然已經起牀,卻是精神不振,賀白有些憂慮:“疏影,你怎麼看上去這麼憔悴?”

一聽這話,晉疏影卻是心酸得快要掉下眼淚,苦苦張口也只說兩個字:“我餓!”

賀白看着晉疏影愁眉苦臉的樣子,淺淺一笑:“剛剛開始修煉的弟子大多和你一樣,只不過時間長了就習慣了。”

晉疏影見賀白毫無壓力,於是問道:“賀白,你不餓嗎?”

賀白怔住,忽然眼裡泛淚:“我從小餓慣了,小時候我經常兩三天才吃得上一頓飯,到了無仙山後反倒比之前在家裡好多了。”

晉疏影懊悔自己不該多嘴,惹得賀白傷心,連忙說道:“對不起啊賀白……”

賀白笑着搖頭,接着說道:“我生在一戶窮苦人家,本來家裡就十分不濟,我一出生我爹就死了,家裡只剩下我娘和我相依爲命。”

“打從出生起我就從來沒有吃過一頓飽飯,六歲那年我娘爲了給我省下一口吃的,自己也餓死了……”賀白說到心痛之處已是淚流滿面。

“現在回過頭想一想,真不知道以前的日子是怎麼過來的。”

聽了賀白的身世,晉疏影胸悶得喘不過氣,想不到賀白的身世如此可憐,這叫原本也不算幸運的晉疏影都忍不住爲賀白揪心。

“那,你是怎麼到無仙山來修道的呢?”晉疏影問道。

賀白白皙的臉頰漸漸劃開一個微笑的弧度,眸子裡星光閃爍:“後來千宇師叔下山歷練,路過我家時救了我,還把我帶到無仙山。”

“千宇師叔?”晉疏影一驚,不是說此人性格十分冷淡嗎?

“對了,你見過千宇師叔嗎?”說道傅千宇,賀白的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紅光,“他是我見過最好看的男子……”

賀白嬌羞的把頭低下,晉疏影心領神會的挑了挑眉毛。

可晉疏影更是好奇:“我見過他一次,他雖然俊朗無比,但我看他似乎格外憂鬱……”

“是啊,不知道是什麼事情讓他如此鬱鬱寡歡。”賀白眸子一暗,說話的語氣倒像是自己有什麼傷心事一樣。

兩人交談未完,房門忽然被人敲響。

聽那急促的敲門聲,晉疏影和賀白同時一愣,隱約感覺到不是什麼好事。

晉疏影把門打開,只見一個平時對她還算客氣的師姐囂張的上下掃了她一眼,冷冷道:“洛師姐找你,你跟我來,對了,還有你收留的那個外門弟子,也一起來。”

“洛師姐找我?”晉疏影茫然不知,她哪裡認識什麼洛師姐!

那個帶路師姐連頭都懶得點一下,自顧自的往前走。

其實她早就看晉疏影不順眼了,一個剛上山的弟子居然能夠得到掌教至尊的庇護,而且晉疏影一來就和苑靈脩走的太近,這更讓其她暗暗喜歡苑靈脩的女弟子眼紅。

眼下不知道是誰搬來了洛師姐,這下晉疏影有得受了!

晉疏影倒是不知道前面的師姐心裡打什麼算盤,她鎮定自若的跟着那個師姐,一旁的賀白卻嚇得顫抖不已。

那師姐路上一言不發,將晉疏影帶到離馳雲殿不遠的玉蘭閣。

看見玉蘭閣裡一臉小人得志的徐盈盈,晉疏影終於明白髮生什麼了。晉疏影從鼻子裡哼了一聲,想不到這個死丫頭這麼記仇!

“還不見過洛師姐!”帶路的師姐語氣不善。

晉疏影纔不怕什麼師姐,她從容的對着坐在堂上的青衣女子躬身:“洛師姐好!”

賀白哆嗦着開口,也道:“見過洛師姐。”

擡眼時晉疏影的目光落在洛師姐身上,雖然一眼看去覺得洛師姐衆星捧月,高高在上,可是細細一看又發現她面相親和。

洛師姐的面容如同遠山雲黛,白石清泉,清麗而又大方。

看她渾身似乎散發着與生俱來的自信,氣場很是強大,難怪徐盈盈會找她做靠山。

此刻的賀白根本沒有晉疏影的坦然,她低着頭緊張不已,心已經快到嗓子眼了!

賀白雖然不是門內弟子,卻也早就聽說過洛師姐洛輕霜的大名。

洛輕霜乃是太白山陽生仙人的獨女,她不僅出生高貴,而且是蘭葉真人生前唯一一個親傳弟子。

玉蘭閣只收女弟子,而洛輕霜就是玉蘭閣的大弟子,她在無仙山衆弟子之中修爲最高,就是其它堂派的弟子見了她也得規規矩矩叫一聲洛師姐。

現在蘭葉真人仙逝,幾位掌教也默默將整個玉蘭閣交由洛輕霜掌管,所以洛輕霜的身份更加尊貴。

“不必多禮。”洛輕霜微笑,“你們哪一個是晉疏影?”

“師姐,就是這個滿臉兇相的丫頭!”徐盈盈連忙指着晉疏影。

晉疏影翻了一個白眼,無奈道:“徐盈盈你瞎了嗎?你哪隻眼睛看見我兇相畢露了?”

餘光瞥了端正坐好的洛輕霜一眼,只見她的嘴角動了一下,如果晉疏影沒有猜錯的話,她是在笑。

“你們看,她當着師姐的面竟敢如此放肆!”徐盈盈身邊的楚漣漪也連忙煽動其她弟子,爲徐盈盈打抱不平。

洛輕霜掃了一眼周圍的弟子,忽然很是苦惱,本想着隨便敷衍幾句就放晉疏影走,沒想到圍觀的人還不少。

她是大師姐,如果這件事情處置的不當,只怕落人話柄,可是她本來就不喜歡每日繃着個臉,辛苦維持她在大家心中的威嚴形象。

只是也沒辦法啊!她不僅只是她洛輕霜,還代表了整個太白山。不僅如此,她還不能辜負師傅蘭葉真人的殷切希望啊!

唉,做人真累!洛輕霜暗暗嘆道。

“大殿之上,師妹說話要注意分寸!”洛輕霜語氣嚴肅,“我聽說你不止打了徐盈盈,還搶了她的紫星桃木劍?”

“就是這樣!師姐你要爲我做主啊!”徐盈盈報仇心切,又在洛輕霜耳旁嚷嚷。

洛輕霜皺眉,斥責道:“你一直在旁邊叫喚,我怎麼查明真相?”

晉疏影暗自一喜,看來這洛師姐並不完全向着徐盈盈那邊,倒是個明白事理之人。

於是不慌不忙道:“師姐,我確實拿了她的桃木劍,但我是爲了保住我和賀白的性命才這樣做的!”

“嗯?”洛輕霜疑惑,“此話怎講?”

晉疏影狡黠一笑,將那日在素雲閣門前所發生的事情從容的講了一遍。

末了,又十分委屈道:“盈盈師姐自己摔了一跤,竟然誣陷我使用妖法,我見她的佩劍掉了,於是急忙把劍收起來,生怕盈盈師姐再次動怒,要殺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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