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界
蘭蝶舞驚道:“喂!你可不能亂說呀,我怎麼會在畫裡!”
彩環兒笑道:“香姐,你拿給他瞧。”
暗夜留香遞過來,蘭蝶舞也探出頭來瞧了半晌,搖了搖頭道:“不像是我,肯定是你嘍,紅袖也是隨心而畫,不可能一筆一筆細描。”
暗夜留香將信將疑,嘆了一口氣道:“管他的呢,你們睡吧,你們師哥交給我了。”
蘭蝶舞笑道:“你不睡麼?來,與我擠在一起吧。”
暗夜留香搖搖頭,笑道:“不必了,我不困,就坐會兒吧。”
暗夜留香又來到明月公子近前,坐在牀榻邊上,在燈下撿起了蘭蝶舞的刺繡,一針一線繡了起來。
明月公子酒醉未醒,但朦朦朧朧中聞道一股香氣襲人,忽而喃喃的叫道:“玉兒!玉兒。”
暗夜留香吃了一驚:“玉兒!”一不留神,繡花針刺入玉指,刺出血來。
暗夜留香顧不得疼痛,霍然轉頭,冷冷的盯着明月公子,攥住他的手道:“什麼玉兒!你!你說誰?”
明月公子神志不清,飲酒與酒醉之時只想着如何對不起哥舒玉兒了,醉眼朦朧,哪裡能分辨出是暗夜留香來,手緊緊扣住暗夜留香的手腕,喃喃道:“玉兒,是我不好,不要走!不要走!”
暗夜留香臉色大變,左手掙不脫,右手揚起手來清清脆脆的給明月公子來了一巴掌,連蘭蝶舞和彩環兒都驚醒了,忙道:“咦?什麼響動,怎麼回事?”
卻聽暗夜留香忽然扶着牀榻嚶嚶的哭泣起來,蘭蝶舞和彩環兒更驚,顧不得許多,忙爬起來披了層衣衫就匆匆出來了,就見牀榻上師兄明月依稀的說着醉話,口中直叫玉兒,而暗夜留香卻扶着牀榻在哭泣,好像傷心已極。
蘭蝶舞和彩環兒恍然,原來師哥酒醉之後念念不忘的不是香姐呀,而是什麼玉兒,怪不得香姐如此氣苦呢。
彩環兒訝然道:“玉兒?什麼玉兒呀?”
蘭蝶舞也一時想不起來,喃喃道:“好像在哪裡聽過一樣。”
暗夜留香擡起頭,哭訴道:“還有誰!就是他上次回來說的歌漱玉哥舒玉兒!哼,怪不得紅袖畫的人兒不像是我們,原來畫的是她的好姐妹哥舒玉兒呀,怪不得他們身後有座樓,還畫着明月照高樓,原來就是她聽雨樓主哥舒玉兒!”
蘭蝶舞和彩環兒都是一怔,面面相覷,師哥上回買劍回來果然說起過,幸好香姐那日心情好,信了師哥的話兒,如今如今,哎,俗話說的好,酒醉吐真言,看來師哥雖然醉的不省人事,醒來可夠嗆。
暗夜留香端起本來準備給明月公子喝的水,拽起明月來,照着臉就潑了上去,蘭蝶舞和彩環兒忙道:“香姐,息怒!息怒!”
明月公子頓時被水一潑,清醒了幾分,只覺得頭痛欲裂,渾身乏力,乍然睜開醉眼,見燭影搖搖,暗夜留香氣白了的俏臉,又看見蘭蝶舞和彩環兒只披着層外衣就出來了,怔了半晌,才知道自己已經回來了。
蘭蝶舞和彩環兒見師哥異樣的眼光看着自己,忙緊了緊外衣,掩住了腿,明月公子忙會意過來不敢再看,一陣劇烈的咳嗽後,長長嘆息一聲:“哎,是你們擡我回來的麼?費心了。”
暗夜留香氣的俏臉煞白,冷冷道:“你終於醒了,哼哼,好哇,在外面花天酒地的,命都不要了,厲害厲害!”
明月公子渾然不知自己神志不清時候醉話說漏了嘴,還以爲是暗夜留香只生氣他喝的爛醉如泥呢,苦笑道:“確實是喝多了一點,我記得我都喝了三壇呢。”
暗夜留香冷冷道:“好記性!虧你還想得起來,我且問你,爲什麼喝這麼多?”
說罷冷冷的盯着明月,看他要怎麼撒謊。
明月公子嘆息一聲,淡淡道:“狂刀走了,你們知道麼?我甚是失落,所以纔不知不覺的喝多了。”
暗夜留香氣極反笑,冷笑道:“哼!好哇,看來也只有在你酒醉時候,說的醉話纔是真話,酒醒了什麼都不承認了,原來你都是騙我的,哼!接着往下編啊。”
明月公子吃了一驚,這才意識到事態有多麼的嚴重,忙道:“我說了什麼醉話?我沒有騙你呀。”
蘭蝶舞和彩環兒一直面面相覷的看着,此刻也忍不住道:“師哥,都說了吧,你酒醉時候喃喃的念着玉兒兩個字呢,是不是歌漱玉哥舒玉兒呀。”
明月公子霍然一驚,唯有苦笑,垂下頭再不敢看暗夜留香的悽美的眼神,那眼神傷心失望已極,明月公子點點頭道:“嗯,的確是她,聽雨樓主哥舒玉兒。”
暗夜留香緊咬着嘴脣,恨恨道:“好啊,你怎麼對不起她了,你說啊!你和那青樓的狐媚子做了些什麼,說啊!”
暗夜留香說着說着忍不住哭了起來,最後都泣不成聲了。
明月公子擡起頭來,柔聲道:“香妹別哭了,瞧你,每次我一回來,你總哭的和個淚人兒似的,好像你有多少眼淚似的。”
啪的一聲清清脆脆的耳光,明月公子又捱了一掌,捂着臉苦笑道:“香妹,你怎麼動起手來了,聽我說呀,你不是要我說的麼?”
暗夜留香冷冷道:“我不聽!我不聽!你都是偏我的,你走開!”
說罷竟然把明月公子一把拽下牀去,明月公子酒醉後乏力,可可的摔了個四腳朝天,蘭蝶舞和彩環兒顧不得衣不蔽體,連忙搶步過來攙起,關切道:“師哥,你沒事吧?香姐息怒,香姐息怒。”
明月公子苦笑道:“我沒事,你們香姐又誤會啦,我覺沒有做對不起她的事。”
暗夜留香扭過頭去,不再看他,咬着扎破了的手指,但心裡傷痛,遠勝於手指的傷痛,她只覺得她現在心在滴血。
明月公子見她不理睬,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乾脆就坐在地板上,輕聲道:“蘭師妹,煩勞你倒杯水來,哦,對了,先把衣服穿好,我不看!”
說罷明月公子果然扭頭不看,蘭蝶舞和彩環兒臉上一紅,忙重入鴛帳,換好了衣衫,一個端盆給明月公子淨面,一個端茶倒水,暗夜留香見了冷冷的道:“你們犯不上如此無微不至的照顧他,一個酒色之徒,在外面花天酒地的快活,死了拉到!”
明月公子品了一口茶,感覺喉嚨裡舒服多了,笑道:“我死了,你怎麼辦?”
暗夜留香怒極,過來揚起手又要打,蘭蝶舞忙攔住。
明月公子又嘆道:“讓她打吧,反正我是百口難辨,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暗夜留香冷笑道:“好個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清者自清,濁者自濁,你永遠都洗不清的。”
明月公子苦笑道:“你說的不錯,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就算你打死我,我也是冤死的,並且是冤沉海底,只盼你一個人悶的時候能記起我來,也就是了。”
暗夜留香啐道:“呸!冤枉你,你酒後吐真言,玉兒玉兒叫的好不親熱,連我都爲你臉紅,你還大呼冤枉,真真好笑!”
明月公子嘆道:“我對不起哥舒玉兒,只怕她要恨我一輩子了。”
彩環兒一怔:“恨你一輩子?師哥你怎麼對不起她了?難道你做了壞事?一時情急,欺負了她?也不會呀,哥舒玉兒是教坊中的女子,怎會恨你一輩子呢,怪事怪事!”
蘭蝶舞忙拉住她道:“喂!少說兩句,小孩子家家的口沒遮攔,那種事情怎好意思說出,妓家風月深不可測哩,說不定人家哥舒玉兒只是個留客的辦法,師兄認了真了也未可知。”
明月公子苦笑,忙辯解道:“哎哎,你說的還不如彩環兒呢,我有如此不堪麼?我之所以對不起哥舒玉兒,是因爲我要對得起香妹,迫不得已,才傷害了哥舒玉兒的。”
彩環兒奇道:“咦?師哥,你是怎麼傷害了人家的,這可關鍵的很呢,我們想聽聽。”
蘭蝶舞啐道:“閉嘴!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
明月公子嘆道:“不是傷害了她的人,而是傷害了她的心罷了,香妹,我與哥舒玉兒之間並沒有發生什麼,只因爲我想着念着你,所以不敢與她有什麼瓜葛,否則就萬劫不復了。”
暗夜留香冷冷的道:“你和她在一起時候也能想起我?哼!偏鬼去吧,萬劫不復纔是真的呢,你只怕都萬劫不復過好幾回了!”
暗夜留香說得倒嘴硬,其實連蘭蝶舞和彩環兒都聽出來了,口氣依然緩和,明月公子淡淡的道:“我總算是懸崖勒馬,沒有萬劫不復,哥舒玉兒現在還是個守身如玉的玉女,不信你們可以去聽雨樓瞧瞧她臂上的守宮砂。”
三女都是一怔,暗夜留香皺眉道:“怎麼可能!一個風塵女子,江南名妓,怎會守身如玉?你是不是醉了還沒醒過來?”
明月公子嘆道:“千真萬確,這等事情,我還敢哄你們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