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出事了, 正經來說應該是玄射有事需要交給崔南觀去辦,而且事情還有些緊急。
前廳裡, 七爺跟阿酷都帶着謝雯與林墨走了, 只把這裡留給他們。
若是之前, 崔南觀必定不會這麼站着, 可是現在……他看着子房似乎有些不知該怎麼說。
子房狐疑, 頓時擰起了眉。
“我要走了……”崔南觀突然開口。
子房明顯一怔。
崔南觀說:“此次出去, 少則半年,多則一年,我……”。
“哦”子房面容淡淡,似乎並不在意。
崔南觀心裡一繃, 瞬間緊緊擰了起來。
子房忽地又說:“那我等你回來便是”。
“子房……”崔南觀心裡猛然一鬆, 這種忽高忽地的心態, 讓崔南觀覺得像是死裡逃生一樣, 他忍不住上前兩步,卻在距離子房只有兩步的地方停下, 他怕自己會忍不住抱住子房就捨不得走了。
子房不知是不是看出來,他突然轉身離開,只留下一句話:“有些事,等你回來再說”。
崔南觀大喜,他整個人都像是亮了起來,看着子房的背影,他高聲應着:“我會早點回來!爭取在孩子出世之前趕回來!”。
子房沒應,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處。
可崔南觀卻覺得, 這幾個月被高高懸起的心,終於有了着落。
崔南觀走了,跟他一起的還有七爺,兩人走的時候還是半夜,所以誰都沒有去送,七爺走了,王府裡就有些安靜,謝雯想了想,乾脆帶着子房還有林墨一起搬去了崔府,他決定突然,可讓崔府衆人好一通手忙腳亂,好在謝雯也不講究。
熊蛋蛋知道子房搬回來了,頓時就像過小沖天炮似的跑了出去,要不是子房肚子大了,他該要一頭扎進子房懷裡了。
子房摸着熊蛋蛋的頭,笑道:“我回來了,應該不會再出去了,以後就能天天陪你了”。
熊蛋蛋歡呼着:“大爹爹不在,那爹爹你就跟着我一起繼續種樹了啊”。
“種樹?”子房愣了一愣,纔想起來,熊蛋蛋之前說過的事……
庶大爺抱着謝雯的小兒子去一邊玩,不跟他們說話,包氏也抱着女娃娃哄,她看向子房笑道:“可不是要種樹嗎?後花園裡的那些花,都被他們父子兩個拔了,全給種了樹苗,那花園裡現在看着整個光禿禿的”。
子房聽着,笑道:“我去看看”。
熊蛋蛋立馬拉着子房的手,兩人轉身去了後花園。
花園裡,因爲花槽裡的花都被拔了,看着很是蕭條,只有一個池塘裡面,還長着綠茵茵的睡蓮,其他地方,幾乎是能種樹的地方,都種上了樹苗。
子房看着,腦子裡突然想起很久以前,他曾經恍惚聽到的聲音。
——你若是醒過來,我送你一片桃園,可好?陪着你一起栽種桃樹,想種多少都可以——
鬆開熊蛋蛋的手,子房走近花槽,這些桃樹雖然只是樹苗,但卻已經差不多快有一個人的個頭高了。
子房在花槽邊,看着這滿院的桃樹樹苗,他伸手摸了摸,眼底透着明顯的笑意。
熊蛋蛋趁機湊上前邀功:“我也有跟着大爹爹一起種的”。
“你乖”子房摸摸熊蛋蛋的頭。
父子兩的身後,包氏走近,輕嘆一聲:“這院子裡的樹苗,全都是崔三跟蛋蛋種的,不管是拔花,還是去挑選樹苗,都是崔三自己弄的,除了蛋蛋能幫忙,其他人,崔三都不願意讓我們插手”。
子房聽着,沒說話,他只是伸手摸了摸樹苗上的嫩葉。
包氏又道:“你可能沒仔細發現吧,自從你搬去了小謝那裡,崔三這孩子就沒踏實過,這幾日人都瘦了不少”。
子房眸色一怔,他還……真沒看出來。
包氏又說:“以前的時候,我們不瞭解崔三,可是經過這麼久的相處,這孩子到底是什麼品行,你爹跟我都看得出來,子房,你也該改改性子了,一個女人都未必能有崔三這個的耐性,更何況崔三還是個男人,要是別人受了你這麼久的冷落,早該要跟你鬧了”包氏拍拍子房的後背:“子房,崔三的那些家人確實不是東西,其實,崔三也是受他們所害,如今崔三與崔家老宅的那些人都沒什麼往來,也算是爲你出了氣了,你能不能也……”。
“娘”子房開口,略微遲疑:“我……不是在氣他這個”。
包氏一愣:“那是什麼?”。
是什麼?
子房不高興的是,自己糊塗的時候也就罷了,可難得清醒了,崔南觀卻還要糊弄他,而且……還不止一次,所以不好好治治崔南觀怎麼行?
當然這種事,子房是不會告訴包氏知道的,畢竟……這是兩人房裡的事,子房的臉皮子可沒這麼厚。
子房不願意說,包氏也不好一直追問,只是看着子房這鬆了口的樣子,心裡便也踏實了幾分。不過兩口子的事,旁的人,哪怕是做父母的也不好說的太多。
子房轉眼,再一看這滿後院的樹苗,他笑了笑,拍拍熊蛋蛋的頭:“你大爹爹出遠門了,我跟你弄剩下的吧”。
熊蛋蛋咧嘴一笑,應了聲好,就拉着子房鑽進花槽,開始忙碌。
崔南觀只是把這些樹苗種好了,子房跟熊蛋蛋做的就是施肥保護樹苗……
謝雯纔剛生產不過幾日,七爺便與崔南觀走了,謝雯還沒出月子,就跑到崔府,這裡有包氏壓着,讓他連房門都不能出,一時間謝雯悔的那叫一個心痛,可是……他只能受着!
這兩日,子房都會帶着熊蛋蛋去花園裡照看那些樹苗,有時候日頭好,子房還會在花園裡走走,熊蛋蛋就自己抱着書本在旁邊看。
子房在邊上走了幾個來回,回頭時,熊蛋蛋已經在桌邊拿起毛筆開始練字了,他上前,靜靜的站到熊蛋蛋身後看了片刻。
熊蛋蛋人小,寫出的字也很小,卻很規整,他嚴肅着小臉,一筆一劃都寫得很慢,等寫完了一張紙時,他才發現子房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他的背後。
“爹爹”熊蛋蛋喊他一聲。
子房摸摸熊蛋蛋的頭,在旁邊坐下:“這是你大爹爹教你的?”。
“嗯、前些時候,我跟大爹爹種完了樹,他就會教我”。
子房看着桌上熊蛋蛋的字,想了想問:“這些是什麼意思,你懂嗎?”。
“我懂”熊蛋蛋笑着:“大爹爹跟我說過,我記住了呢”。
子房聽了,他嘆息一聲,一雙眼盯着熊蛋蛋又仔細的看。
比起去年,熊蛋蛋除了稍微胖了一點,似乎也沒長什麼個頭,就是那個小皇子,剛見着時跟熊蛋蛋差不多的身高,可是現在……都冒了熊蛋蛋小半個頭了。
子房將熊蛋蛋拉近懷裡,手臂感受着熊蛋蛋的身子骨,也很是纖細,一點也不像個快七歲的孩子,雖然比起以前不是天天都得吃藥了,可是那藥罐……到底是……
“蛋蛋,要不然以後你就跟二叔學學功夫吧”子房突然說。
熊蛋蛋一愣。
子房目光溫柔的看着他,說:“你身子弱,學好了功夫能強身,以後,就不用擔心你會輕易生病了”。
熊蛋蛋歪歪頭:“那以後,是不是也可以乾脆不喝藥了呢?”。
可以麼?
子房也不敢說,但他還是應道:“只要身體練好了,自然是不用天天喝藥了”。
“好啊”熊蛋蛋一笑:“那我明天就去找二叔,跟着他一起練武”。
熊蛋蛋要跟阿酷一起練武,包氏等人還有些擔心,怕熊蛋蛋的這身子骨太弱,受不了這份罪,阿酷也沒立即應答,他只看着熊蛋蛋問:“練武很辛苦,你堅持得了嗎?”。
“我可以”熊蛋蛋用力點頭:“只要能練好身體,不用天天吃藥我都可以!”。
阿酷將熊蛋蛋抱起:“好,我教你”。
熊蛋蛋的課業變得有些繁重。即便他還沒正式上學堂……
白天裡,熊蛋蛋要練字,他專心起來能練上一個多的時辰,午後就跟着阿酷學武,紮根基的起初,熊蛋蛋什麼也不用做,就是蹲個馬步,第一天,就把熊蛋蛋給累得路都走不動,阿酷看他臉色慘白着,終究還是不忍,將他抱起,送到子房那邊,子房看着之前都還臉色紅紅的小傢伙,不過一個下午就成了這樣子,頓時一臉心疼。
房間裡,熊蛋蛋躺在牀上,子房擰了帕子給他擦臉,原本有些迷糊的熊蛋蛋、晃眼一看子房那滿臉的心疼時,立馬警醒過來,他抓着子房的手,說:“爹爹,我沒事,你別擔心,我不難受”。
“我知道”子房摸摸熊蛋蛋的頭,將帕子放回盆裡,子房轉身回到牀邊躺下:“睡吧,我陪你”他將熊蛋蛋抱着。
熊蛋蛋也累及了,他朝着子房懷裡蹭了兩下,又拿手輕輕搭到子房的肚子上,不過須臾就睡得沉了。
摸着熊蛋蛋蒼白的小臉,子房狠狠閉眼。
有的人,情有可原。
可有的人卻不能饒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