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潑鬧,想分家
晚上的時候,老太爺跟庶大爺回來,聽說了白天的事後兩人都是怒擊攻心。
房間裡,包氏頭上纏着傷帶,兩個女兒緊緊挨在她的身邊,一個個驚魂未定眼眶通紅一片,子房跟阿酷坐在一旁擰着眉,心裡也是堵的慌。
包氏擦了擦眼,朝庶大爺哭訴:“這家,我是沒法過了,要麼分家,要麼你把我休了,我帶着幾個孩子去外面自己討活,總好過留在這裡每日陪着小心不說,還得提防他們什麼時候又要來賣我的孩子!”
庶大爺坐在椅子上一言不語,心裡複雜的又痛又是難受。
張怡跟妹妹張丹滿眼淚花,看包氏又哭了起來,張怡伸手給包氏擦眼,沙啞着嗓子哭道:“孃親……要不……要不你們把我賣了吧……妹妹還小,她不能離開你們的……”張怡這話,更是戳的一家子心裡難受。
張丹一聽,雖然哭着,卻也急忙搶道:“賣我吧,我人小,吃的也少,一定能賣個好價錢的……”
包氏當下再說不出話來,只把兩個女兒緊緊抱在懷裡嗚咽着哭。
庶大爺長嘆一聲,重重拍桌:“阿酷!你去把村長,還有村裡的幾位叔公請來,咱們分家!”
今天張家出了這麼一出,村長早有預感晚上怕是還有事,果然這晚飯都還沒吃,就被人請了過來,此時,張家大堂屋裡幾乎坐滿了人,除了上方的張家老太爺跟村長以及幾位叔公之外,餘下的則是張家的嫡出一門,跟庶出幾房。
張家老太爺年輕時,也是生得俊俏,除了正妻張柳氏,還有個側室溫氏,跟姨娘李氏,只不過李氏命薄,在生下庶大爺沒幾年後就病逝了,幾乎是散養狀態的庶大爺當年要不是老祖母的照看,估計也沒這麼容易長大安家。張家這一家子人全加起來起碼有差不多十來餘人,而此時包氏站在一旁,眼眶通紅滿臉的委屈。
村長跟張老太爺站在一處左右瞧瞧,最後長嘆:“老哥哥啊,今晚上我也無奈,原本說你們家裡的事我不好多說什麼,不過他大侄子既然求到了我這裡,那不管怎麼樣我也得管一管了”
張老太爺一臉苦澀:“村長,今天這事是我沒管好家裡,纔出了老二那個敗家子出來,連累了老大,回頭找到他我一定狠狠家法懲治了他”說完張老太爺看向包氏:“今天也讓你跟孩子們受委屈了”
包氏擦着溼潤的眼低着頭沒說話,庶大爺攬過包氏的肩膀,抿着脣一臉苦色也不說話。
從小到大,庶大爺自認對這家裡已經是盡心盡力了,卻怎樣也沒想到,今天會差點讓嫡母賣了自己的一雙女兒,不心寒怎麼可能,只是想到嫡母的那性子,庶大爺沒有辦法,才讓人將村長跟叔公都叫了過來。
村長顧念情意說話到底還是留着幾分情面,但那八叔公出名的火脾氣,當下就扯開了嗓子罵:“一句委屈就算了?連這種事你家老二都做得出來,再出格些他會不會殺人放火?還有你老大妹子,那兩丫頭片子雖說不是你親孫子,但到底也是你張家人,二十兩你就同意讓人把兩丫頭帶走?你這是造孽!是要毀了那兩丫頭!這主意你也想的出來當真糊塗!愚蠢至極!!!”。
張老太太來不及反駁,八叔公方向一改看向嫡二媳婦又罵:“還有你也不是個東西,乾的盡是一些混賬事,管不好自己相公你不去自己跪祖宗反省就知道扇風點火!”。
嫡二媳婦眼眶一紅,當即就跪了下去開始哭。
八叔公立馬又吼了:“嚎什麼嚎!哭的這樣難看,不知道的還以爲你是哭喪!”。
得,嫡媳婦臉色一白就不敢再哭了。
叔公這脾氣,越跟他鬧他就越來勁,不將人罵的啞口無言就絕不停戰,遇上他,不管張老太太她平時再怎麼難纏這時候也只有閉嘴的份,不然哼哼……
屋子裡因爲八叔公的暴走,一下子就陷入了沉默,村長左右看看,嘆道:“這些話,我一個外人其實也不應該說的,不過……”。
村長欲言又止,讓張老太爺心裡嘀咕:“什麼話?”。
八叔公直接一嗓子吼出來:“大侄子想分家!”所以你們看着辦吧。
“分家!?”張老太太當即震驚了:“好好的分什麼家!”說着,眸光一轉,看向包氏跟庶大爺,張老太太滿眼恨色:“是你們想分家!好啊!你們這是不是巴不的我兩老早點死!”。
包氏一怔,當即跪了:“婆婆!你這話實在是冤枉人了!”。
“冤枉!”張老太太咄咄相逼:“你去外頭問問,有哪家父母還健在,媳婦就要鬧着分家的!那分了家的也都是死了老人的!難道你心裡存的不是這意思!”。
“我……”包氏說不出話來,只能委屈的一低頭,埋在庶大爺懷裡哭。
“夠了!!!”張老太爺也聽不下去:“聽聽你說的什麼胡話!現在村長跟叔公們都在這裡,你連這樣的話都敢說,也怪不的今天敢乘着我不在家就想着要賣了小丹小怡那兩丫頭!簡直混賬!”。
張老太太當即大怒。
八叔公瞪他一眼,讓張老太太一下子有些吼不出來。
村長道:“這事你們都別吵了,現在說誰對誰錯也沒有什麼意義,還是……”。
“錯什麼錯!?”張老太太脾氣來了,當下就怒視村長:“我有什麼錯!我哪裡有錯!兩年前莊家大汗,田地裡顆粒無收我一大家子人本來就生活拮据!現在又出了事被人逼債我能有什麼辦法?左右不過就只是兩個賠錢貨的丫頭賣了也就賣了!”。
張老太太氣勢逼人,八叔公更是雷霆震怒,直接一巴掌就給她甩了上去!
啪——!
煽臉響響的,完全沒有留情的意思!
滿屋子的人瞬間全都驚了。
怒視張老太太,八叔公滿臉怒容,咬牙切齒:“我們桃花村民風淳樸,可還沒有出過販賣自己孫兒的事,你要敢壞了我桃花村的名聲,就乘早給老子滾蛋!滾出桃花村去,你愛賣多少隨便你!”。
結果,張老太太啞巴了,捂着臉,眼眶通紅,想哭不敢哭,簡直委屈的跟什麼似的。
面對張老太太這欺軟怕硬的性子,村長也是哭笑不的,當下道:“老哥哥啊,分家這事你怎麼看?”。
張老太爺沉吟,眸光看過滿堂兒子媳婦的臉,最後才沉道:“這家……不能分”。
包氏一聽,當下就軟了,不分家她就還得過的提心吊膽。村長似乎也早已猜到,所以並不意外。其餘人等,除了庶大爺,似乎都跟着鬆了口氣,只不過……
“不能分?”八叔公說話毫不客氣:“你是想留着大侄子一家來謀生吧?怕分家之後一家子的重擔沒人分擔?哼!簡直!”夠了!
張老太爺臉色一紅,撇開了眼。
安撫好了妻子,庶大爺規規矩矩的跪在地上,話音哽咽:“爹,母親,這麼多年,兒子一人肩擔家裡的過活與開銷從沒有說過什麼,可是爹,也請你爲兒子我多想一想,這麼多年家裡的大小事哪一樣不是我跟子房他娘在打理?可是有得過一句好話嗎?當年子房纔剛出世一個月都不到,母親就逼着子房他娘下地幹活,那可是還在月子裡啊,惹了病就是一輩子治不好的啊,後來子房三歲母親只管帶着弟弟他們趕集把子房一個孩子放在家裡,寒冬臘月子房高燒人事不知人都燒糊塗了,要不是我跟他娘及時回來子房這孩子恐怕都要沒了!爹啊,我也是你兒子,你能不能也心疼心疼我一次?這次二弟去賭場賭輸了沒錢卻要拿我的女兒抵債,要不是子房跟阿酷及時趕回來,爹啊……兒子可當真要妻離子散了啊!您真的忍心將我一家逼上絕路嗎!”。
何止啊,張老太太做的又何止這些?
出於對庶大爺生母的記恨,張老太太早看庶大爺一家不滿了,當年庶大爺跟包氏成親,張老太太硬是死活不給聘禮,最後實在鬧不過才勉勉強強給了庶大爺二兩銀子才草草辦了婚事,家裡的開銷是庶大爺在扛着,但是用度卻被張老太太剋扣着,說到包氏坐月子,那月子裡,唯一給包氏調養身體的就每天一個雞蛋而已,還得偷偷的躲着,混在豬籠草裡一起煮……
提到往事包氏滿臉是淚,要不是庶大爺重情義,這個家在張老太太的手底下還真沒幾個人能忍的下來。
父母都跪在地上,子房跟阿酷也跪在兩人的身後,聽到父親這幾乎哽不成聲的話,子房雙眉擰的死緊,眼角微紅,只兩手抱着身邊的兩個妹妹抿死了脣,阿酷靠他身邊擰死了眉也是神色陰霾,眼尾微潤。
庶大爺朝張老太爺慎重磕頭,話音依舊沙啞:“爹,我是庶出不假,爲這家裡做再多也是應當,可是爹啊……我再是庶出我也是個人啊,這裡雖然是我家可卻讓我過的像水生火熱裡一樣,孩子病了沒人管,在山裡迷了路一晚上不回家沒人問,最後還得讓半大的阿酷一個人進山去找,這一次更是趁着家中無人,子房跟阿酷出門趕集還想要賣我的女兒給二弟抵債……爹……您不答應分家難道就願意看着我家毀人散嗎?”。
張老太爺哽了很久,才低啞道:“咱們張家幾代人可從沒分過家啊……”。
“沒分過家,不代表不能分家”八叔公眉宇緊擰,結果才說了這麼一句話,張老太太就當場炸了:“分什麼家!這家不能分!”。
“你!”大叔公怒眼看他。
張老太太似乎槓上了,開始耍潑:“張家想要分家!除非我老太婆死!不然這家不能分!”。
張老太爺深深吸了口氣,朝她怒吼:“你閉嘴!這些事還不都是你惹出來的,要不是你一味的慣着老二,讓他整天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會鬧成今天這樣子嗎?”。
張老太太一愣,一屁股坐在地上,狼哭鬼嚎:“是啊是啊,一切都是我這個老婆子的錯!我養兒不教儘管教出一些混賬東西,一個個都沒有良心的,不給我省事還只想着添麻煩!昨個兒進賭場,今個兒就要鬧分家!咱張家幾代人什麼時候分過家?現在要是分了家,我死後拿什麼去見張家列祖列宗?還不如現在一頭撞死在這,只當不知道這事!”撒潑着,張老太太當真就對着牆要撞了過去。
滿屋子的人瞬間都給他嚇了一個魂不附體,一個個衝上去只急忙將她拉下。
包氏按着嘴角,埋在庶大爺懷裡,已經泣不成聲,嗚咽着全是難受。
庶大爺眼眶通紅,拍拍包氏的肩膀,也是抿死了脣,子房抱着兩個妹妹,陰霾的神色似乎處於爆發的邊緣,就連阿酷那眸光也是越來越冷,活像是要吃人似的。
大叔公跟村長看着這鬧劇,兩人都面色鐵青,村長更多的是爲難,大侄子求到他的面前,幫不下這個忙他村長以後沒威信,可要幫……萬一張老太太老胳膊老腿的真撞死了咋辦?總不能當真給她涼辦了啊……
“鬧鬧鬧!鬧夠了沒!”大叔公也徹底火了:“你現在想起你張家列祖列宗了?早前的時候怎麼沒想起來!現在才知道不想分家,早前的時候一碗水怎麼就端不平了呢!”。
張老太太嗚咽着,委屈的不要不要的哭,也不撒潑了。
張老太爺頭痛的揉揉眉心:“大叔公,要不這樣吧,這家也確實不能分,以後大房那邊該怎麼就怎麼樣,不用過大院來請安問候,大房那邊賺得銀錢,也不用全交出來,一月只交一小部分就好,田裡的事,大房也不用管了,家裡的女紅,大房他們能做多少都算她自己的,這樣……行嗎?”。
除了沒有單獨分出門去,其實這跟分家也差不多,只不過比起分家,很多事庶大爺他們還是不能做主,照樣的聽從張老太爺這邊的……
大叔公神色陰霾,沒說話。
村長沉吟,低頭看向庶大爺跟包氏。
這家今天是分不了,不過這麼一鬧,張老太太多少也的收斂一些,夫妻兩人對看一眼,包氏擦擦眼角,哽咽着勉強點頭,庶大爺才長嘆一聲,點了下頭,算是同意。
於是今天的事,就算是這樣結束了,不過事後張老太太可沒少受張老太爺的責備,至於嫡二爺,從出事之後就溜之大吉,不但如此,還偷走了家裡的銀錢,從此一去不回頭,生生氣的張老太爺當天晚上就臥病在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