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落血白葬花吟

宋謙之死了,子房病倒了,宋謙之出殯水葬這日,子房沒去,然而他們兩人一個突然病死,一個又突然病了,又惹得京城流言蜚語起來,可那些子房不聽不見。

他這些日子,就在竹園裡的養病。

崔嚴之前受了責罰,在牀上纔剛歇好,學堂就又開課了,即便他想回來,也是不成。

崔南觀端着藥碗進來,子房就這麼躺在牀頭,他臉色有些蒼白,自那日從張家出來後,他似乎就有些消沉,崔南觀不知該怎麼說,好半響,子房才突然開口:““有酒麼?”

崔南觀一愣。

子房呢喃:“好久沒有喝過了,怪想的”

崔南觀沉吟半響才讓九溪,去廚房那邊拿了過來。

兩人坐在桌前,崔南觀拿了筷子給他,說:“光喝酒,對身體不好,還是吃點東西”

子房不語,倒也真拿了筷子開始用膳,他也不理崔南觀,一邊吃,一邊喝,明明就是細嚼慢嚥的,可是他的臉色越來越紅,。

崔南觀擰眉,伸手搶過酒壺。

子房嗆了兩下,看着手裡空蕩蕩的,突然說:“我……真怕……”

崔南觀眸色一閃。

“宋謙之……之前都好好的一個人……突然就沒了……我……我真怕啊……”他呢喃着:“我在想,會不會有一日,你像張恆那樣,不要我後,你們崔家人也會把我打死?”

崔南觀心裡一繃,上前將他抱住:“不會的”

子房低笑:“哪裡就不會?我之前……不是就差點被他們打死麼?”他推開崔南觀,眼底朦朧:“我跟崔家人,早就已經打了死結,解不開了……你……你能不能放我走呢……不……不要再拿我家人來要挾了,可不可以……我好怕……我要是走了,你們再對他們下手……怎麼辦呢……”

“不會”崔南觀話音低沉:“這種事,不會有,有我在,他們不會這樣的,你如果害怕,我帶你搬出去,我們回梅莊去住”

子房低着頭,眼底大顆大顆的眼淚直往下掉:“只怕,回了梅莊也不安全,更何況……”子房擡頭看他:“我只是個哥兒,連個正常人都不算,比不上李芳華能給你子嗣香火”李芳華現在還沒生,就敢在他面前幾次撕他傷口,以後若是她母子平安,有崔家衆人護着,豈不是要逼死自己?

崔南觀聽着,眸色陰沉,他抱着子房,拇指摩擦着子房的側臉:“你只是受孕不易,並不是真的不能受孕,我們試試,多試試,總會有的”

子房一愣,他眸光朦朧,根本就沒反應過來,脣上就是一熱,而後,他被崔南觀推入牀榻。

一整夜,子房暈暈乎乎,心裡煩絮太多,被進入的時候他腦子裡塞滿了東西。

剛嫁入崔家的時候,崔二爺曾經說過的話,崔錦智推自己摔倒。落子後,阿酷千里趕來,曇華縣主曾經的話,李芳華房間裡的人影,有太多,匯聚一處,讓子房完全不知所以,天亮時,他纔在崔南觀裡沉沉睡去。

坐在牀邊,崔南觀披着外衣,指尖摸過子房的眼角,那裡溼漉一片,水漬未乾。崔南觀擰眉嘆息,開始深思起李芳華的事來。

對於李芳華,不是因爲那時候崔二爺出事,崔柳氏經常拉着自己哭,怕自己的香火子嗣斷在子房這裡,對不起崔二爺,崔南觀不會……他是去了李芳華的園子,但他沒有料到,只是一次,李芳華就有了,更何況那一次,崔南觀還並無什麼記憶,實在是那次他自己也昏頭了……

至於後來對子房說的話,也是被氣着了。

子房跟宋謙之無媒苟合的事,連張恆當時都說的那麼信誓旦旦。子房的身體,崔南觀知道,但他們都不知道宋謙之的身體……

心煩意亂崔南觀纔會幾日未回竹園,可現在……他長嘆一聲,穿了衣服,起身出去。

子房宿醉,睡到下午才醒,昨晚上的事他記不太清,只是模糊的有些印象,只是這一身實在痠痛,子房又懶得起牀,乾脆就又繼續躺着不動。

九溪進來看他幾次,不知道他到底醒沒醒,試着喊了他幾次,子房才爬起來吃藥,然後又倒頭繼續睡覺。他實在疲憊。

宋謙之的喪事翻了月,子房的身體纔好了一些,只是一轉眼,就又快要到年下了,天氣明顯更冷了,

子房最近睡覺,夜裡喜歡抱着肚子,把自己縮成一團,崔南觀掰了幾次,都沒給他糾正,崔南觀嘆息一聲,只能隨他,不曾想,今夜崔復過來敲門。崔南觀微微擰眉,走向門邊,崔復低頭在他耳邊輕說:“查到了,那是醉香”

崔南觀擰眉。

修竹裡。

李芳華還沒歇息,她抱着一個小竹簍子,正在縫製小衣裳,嘴角帶弧,眼底有笑,一副慈母盼兒的模樣,崔南觀推門進來,她還怔楞了一下,然後急忙放了東西迎了上前:“大少爺,這麼晚了您怎麼過來了?”

“來看看你”崔南觀上前,拿起她縫製的小衣服看:“你手真巧,這衣裳看着挺可愛的”

李芳華眼底有笑,她摸着自己略顯圓潤的肚子:“都還不知道這個是男孩還是女孩,妾身就隨便撿着上手的來做做”

崔南觀點頭。

李芳華轉身給他倒茶:“大少爺,您喝杯茶,這深夜過來,外頭風冷”

崔南觀看看她,又看看她手裡的茶杯,雖然結過了,可是崔南觀卻只將茶杯放到桌上。

李芳華看了一眼,淡淡垂下了眼。

崔南觀往桌前走了兩步,拿起毛筆似要寫字,李芳華一看,上前便給他研磨。

崔南觀提筆構型,李芳華看着他筆下勾勒出來的是個女子纖細的身段,不由得兩腮微紅,眼底含羞,只是……當李芳華看着他筆下,那女子的身後竟出現了狐狸尾巴時,李芳華垂着的表情,不禁一裂。

崔南觀猶如不覺,放下毛筆道:“可否像你?”

“大……大少爺?”李芳華擡頭,眼底秋水盈盈,好不動人。

崔南觀只是微微擰眉:“你雖不過年芳十七,可是與你相比,恐怕,別說我大伯母,便是連我也要甘拜下風了”

李芳華身子一顫,後退半步。

崔南觀冷冷看他。

“如何?我說的可對?”

“妾身……妾身……”李芳華臉色有些發白:“妾身不懂大少爺的意思……”

崔南觀冷笑:“需不需要我從你來到梅莊,收買青梅,再到挑唆許丹婷的事一一細數出來,如此你便能明白了?”

李芳華渾身發涼,卡了半天也沒卡出一個字。

崔南觀道冷眼問她:“你是如何知道子房受孕的?”

“我……妾身……我不知道……”

崔南觀發難突然,李芳華一時沒有準備,若是平日裡,指不定她該說這事是崔柳氏告訴她的了。

“不說?也可”崔南觀點頭:“既然如此,那便讓李府的人,來接你回去,或者是等你生下孩子滴血驗親以後,我送你去家廟,如何?”

“大少爺!”李芳華震驚。

崔南觀厲喝:“還不交代嗎!”

李芳華身子一軟,扶住桌角。

崔南觀冷道:“崔復都已經查清楚了,你之前對我下醉香未成,你便尋了旁人,園子裡你讓人唆使子房後院走動,你算準了,許丹婷他們會去那裡,故意讓人將子房引去,便是想要借許丹婷之手,陷害子房落子損他性命!甚至連我爹遭遇不測也是你爲了逼我回來而動的手!這些事!你還不承認嗎!?”

“我沒有……”李芳華焦急起來:“我……”

“沒有?”崔南觀打斷她:“不是你讓人給子房的膳食裡下了花生夾嗎?這種東西你爹孃又給你出了多少力!桃然居的百草枯難道也不是你讓碧珠所爲,就是爲了激化子房跟大家的關係!這種劇毒之物,你是如何尋來?出去買不可能了,不過想必李府應該還有吧!”

李芳華臉色一白,崔南觀眯眼:“你不願承認也罷,只要我將崔復找到這些人證物證交到順天府去,待查清楚後,對你爹,是革職查辦還是如何發落,都看顧大人如何處置了!”

這種府中陰私,一般都沒人會願意弄大,但如果崔南觀抓着不放,對於這事,他甚至可以謀殺的罪名來狀告李芳華放父親,即便最後罪名不能成立,這件事與他官運,名聲皆有不小的影響,如果再被李芳華他爹政上的對敵有抓着不放,呵呵,李芳華他爹差不多就要玩完,基本撐不過三年!

說到這裡,李芳華終於有些激動:“我雖然一早知道大少奶奶有孕,下的套子,可是我沒有謀害你爹,我只是借了此事,在老夫人跟前提你而已,我沒有要謀害二爺的性命!”話出口,李芳華就楞了,然後回神時,她無力一笑。

不管多少,反正都已經說了。崔南觀也知道了。

深深吸一口氣,李芳華說:“大少爺本無心娶我,又何必答應這樁婚事?我既然嫁了過來,自然是要爲自己的將來謀算爭取的,我原本……不想動大少奶奶的,可是我也怕……我怕我百年之後依舊無子傍身,受盡旁人嘲笑白眼,所以我纔會……收買青梅……”青梅那丫頭原本就有些不安分,只是不敢表現出來,加之子房原就不怎麼喜她,後被李芳華一挑唆,就心動了起來,甚至自己暗中下手,崔南觀將她發落的時候,青梅哭的厲害,可是青梅那時候也沒告訴崔南觀李芳華有問題。

芭蕉園走水,是李芳華賭的一步棋,這步棋她下的很大,甚至不惜燒死了自己的一個貼身大丫頭,才終於進了竹園,距離崔南觀更近了,可是……那有何用?所以她討好賣乖,哄的崔老夫人歡心,許家人上門做客,李芳華原本也只是一賭,歪打正着,借了崔錦智的手推了子房一把,她又趁機賣乖,博的崔柳氏好感,終於是在崔柳氏心裡站了一席之地,只有崔南觀……一直都那麼淡淡然的看她,這讓李芳華心裡很慌,甚至覺得崔南觀是不是已經看穿了自己。

崔南觀聽着李芳華的話,不置一詞,他只是低頭,看向自己的掌心。

崔南觀沒看穿她,崔南觀只覺得她有些奇怪,不爭不搶,過於安靜而又乖巧,只是後來,他帶着子房去了梅莊,纔沒把心思放在李芳華身上,而後崔二爺出事,崔南觀返回崔家,纔開始慢慢查了起來。

崔二爺出事,確實不是李芳華的手筆,可是子房的事,卻多是出於她的手裡。

許丹婷受人所用而不自知,崔錦智被人借刀而不自明,崔南觀……

崔南觀抓緊手心,眉宇緊擰。

他簡直枉負才子之名!卻連後院的這些陰私都看不明白!

“崔復!!!”他厲聲呵斥。

崔復推門進來,手裡還拿着碗藥。

李芳華瞬間渾身發涼,她似乎猜到了那是什麼。“大少爺!”李芳華急忙將他拉住:“你不能將這樣,我……我……我還懷着……”

崔南觀擰眉,猛子甩手。

李芳華踉蹌着腿了兩步,剛穩住,就被崔復抓着,李芳華大驚:“你做什麼!放開我!你放開!”

崔南觀只站在一旁看着。

李芳華嚇白了臉色,想朝他求救,結果卻被崔覆按着,強行掰開了嘴一碗藥都給他灌了下去。

李芳華被灌了藥,好不容易掙開卻朝地上栽去,這樣正面栽下,讓李芳華的肚子直接摔倒地上,當下就疼得讓她大喊出來。

崔南觀看着,眸色陰鷙,然而他只是說:“讓人將修竹看管起來,不許任何人隨意進出!”

李芳華爬在地上,哀嚎着,抱着肚子翻滾:“救……救我……救救我……”她抓着崔南觀哀求:“大少爺……求你救救我……我錯了……我錯了……”

崔南觀擰眉,直接擡腿將她踹開。李芳華痛呼一聲,翻過去,連動彈的力氣都沒有。

她的衣褲底下沒一會就已經鮮紅一片。

李芳華突然被崔南觀軟禁了,崔家人都驚訝了,只是面對他們的詢問與驚訝,崔南觀並不回覆,只把態度放在那裡,若是有人敢放李芳華出來,她就把李芳華送去家廟,讓她在那裡待產生子,面對崔南觀的硬氣,崔家人也不好再說什麼。

對於此事,崔坪神色深思,他現在根本顧不上崔南觀,他自己就有一頭包等着要處理。

子房聽到那邊的動靜,沒什麼反應。宋謙之死後,他似乎有些消極了,崔南觀推門進來,看他神色淡淡,突說:“李芳華的那孩子,不是我的”

子房眸色一閃,才擡頭看他。

崔南觀在他身邊坐下:“我之前不太清楚,也不好與你說得太滿,現在弄清楚了,李芳華的孩子不是我,我沒碰她”

“哦……”子房表情依舊淡淡。

崔南觀心裡一疼:“你不信嗎?”

“無所謂信不信”子房說:“反正也不關我的事”

“你……”崔南觀有些不知該怎麼說。

子房背過身去,倒在牀頭。

崔南觀看他如此,擰眉:“到底我要如何做呢?你之前自捅一刀,也要離開,我現在還你一刀,可好?”

子房眸色一閃,猛然回頭,就看見崔南觀拿着不知從哪弄來的匕首,就要捅他自己,子房一驚,幾乎是本能的伸手一擋。

匕首沒痛到崔南觀身上,卻劃破了子房的手腕,頓時血流如注。

崔南觀驚了一跳,忙按住子房的手腕,喚來崔復。

子房疼的臉色發白,牀角邊沒一會就匯聚起了一小灘血跡,崔南觀拿着傷藥剛給子房包紮好,卻被子房揮手,一把給打開。

“到底要我怎麼做,你才肯放過我呢?崔南觀,你非的這樣一直逼我!”他狠厲着眼,盯着崔南觀看:“我信你,我原諒你,可是到頭來我得到什麼!老太爺一樣對我說打就打,二夫人想要遷怒我就可以隨意遷怒!我到底算什麼!李芳華的孩子是不是你跟我有什麼關係!我跟你們崔家早已打了死結!你們崔家高高在上,我跟你槓上簡直就是以卵擊石!怎麼樣都解不開!爲什麼就不能放了我!……唔……”子房怒吼,發泄着,卻被崔南觀突然扣住,再有話,也說不出來了。

子房心裡怨恨,狠狠給他咬了回去,血的氣味在兩人脣間迴盪,可崔南觀卻絲毫不放,反而還吻的愈發用力,直逼得子房毫無招架的能力。

分開時,子房已經沒了力氣,只紅着眼死死盯着牀樑上,那裡雕刻着魚水之歡的圖樣。

崔南觀伏在他的身上,有些氣喘:“你是我妻子,我不會與你和離,這崔家,其實我也早不想呆了,你若是願意,我帶你走,離開這裡,我帶你回桃花村去,可好?”

能回桃花村,那對子房來說是個極大的誘惑。

“……你騙我的……”子房話音弱弱,能回去他自然心動,可是他也怕:“這裡都是你的家人,是你父母跟爺爺……你怎麼可能會丟下他們,帶我走……”

“我不騙你”崔南觀說:“我之前讓人撞了許丹婷的馬車,讓她賠了腹中一子,後又讓人藉機打斷了崔錦智的腿,我還暗中與我大伯較勁,使他官位受助,這些,我一直都沒有停過,我一直都想要給你和孩子報仇的……”

子房轉眼看他,似乎還不肯相信。

崔南觀又說:“之前你見我一直在忙,那是我與杜南笙,一直在暗中收集我大伯的陰私,原本是找到了證據,卻被他給矇混過去,我爹出事,正是大伯手筆,只因爲我將他逼得太狠,他便拿了我爹下手,幸得我爹命大,才暫時無恙,這些日子,我也一直在查李芳華,她總些陰私不對的地方,我也只去過她的院子一次,可我並未碰她,只因當時我中了醉香,前些日我說了氣話,只是想到你跟宋謙之的事便存了口氣,那時我也不敢斷定此事,只讓崔復暗中來查,現在我敢斷定她那孩子不是我的,之後幾日,我其實是在府外,跟張晗等人在一起,你若不信,明日我可以尋了他們來問,你若是還不相信,我可以讓你去見司馬昭”

至此,子房轉眼看他。

他從沒見過,或者聽過崔南觀跟司馬昭有過什麼關聯……

崔南觀俯下身去,將他抱住:“明日我要出府去見張晗他們去辦點事,此事事關重大,你等我回來,我帶你離開崔家,其他事都先放下,可好……”

子房閉閉眼,許久,才遲疑問他:“你……這次,不騙我……?”

“不騙你,我發誓”

翌日清晨,崔南觀便走了。

子房坐在竹園裡面,看着自己手腕上的傷帶,腦子裡一直在想昨晚上崔南觀的話。

能離開崔家,這是子房最大的奢望。

只是他不知道,這一次,會不會成。

想了想,子房拿出紙筆,第一次正正經經地給七爺寫了信,封好後,他就讓九溪去送信,只是九溪回來,說七爺有事出京去了,子房心裡一沉,總有種說不出的慌亂。他擡頭看向窗外,才發現,外頭居然下雪了……

所以……這又是一個冬季了。

崔南觀這一去,明明當日便能回來,只是子房等了他兩天,他卻依舊不見人影,房間裡,子房說不出心裡是個什麼感覺,他手腕上的傷,被劃得有些深,已經幾日了,傷口都還沒完全結痂,九溪給他換藥的時候,不小心剝開了傷口處痂,子房剛一擰眉,那裡就有血珠往外冒,嚇的九溪急忙拿了布帶給他纏上。

“沒事了,就這樣吧”子房將手抽回。

九溪抓抓頭:“都是我不好,笨手笨腳的”

子房輕嘆一聲,又看向窗外。

崔南觀沒回來,他一個人離開崔家不可能了,自從他上次鬧了那麼一同,偏門已經封了,只在正門旁開了個小門,可他要從那裡走,勢必就會驚動崔老夫人,到時候又是一番麻煩……

所以……自己真的只能等崔南觀回來……

外頭,依舊大雪紛飛,已經把園子裡覆蓋成了一片白色。

這個冬季,來的很早,有些讓人措手不及,大雪紛紛,明年的莊稼,一定會有大豐收。

“大少奶奶,你要吃點什麼?我去廚房給您拿過來?”九溪問他。

子房怔了一下,才問:“我記得,之前宋謙之給我的藥,是不是在你哪裡?”

“藥?”九溪懵了一下,纔想起來,當下忙去翻找,交給子房。

宋謙之說過,這個藥是隻對哥兒有用的救命藥,子房打開瓶塞看了看,裡面還剩下七八顆藥,子房擰着眉,深深吸口氣,拿了四顆藥碗,兌水一口服下,留下四顆,以備不時之需。然……他剛吞下,門外,李蔣就過來了。

子房擰眉看他。

李蔣說:“老夫人有命,讓大少奶奶前往正廳說話”

子房垂眼,身側的手拽得死緊。

出了竹園,他對九溪說:“你找機會出去玄府看看七爺回來沒有,如果沒有,李家司徒王府都好,請他們務必過來!”

九溪聽的心裡驚駭。

李蔣在園子外催促起來。

子房剛一出去,左右兩邊就被人圍住,像是要防止他逃跑一樣。子房看着這陣勢,知道,自己心裡的預感成真了,只是……崔南觀……在哪?

崔家正廳。

子房連廳門都沒進去,就在園子裡被人攔下。

崔老夫人,崔顏氏崔敏氏等人全都站在屋檐下,一個個都只盯着子房看。

子房暗暗緊了下手,深呼吸,平靜地與他們對視。

崔老夫人滿臉怒容,瞪着子房:“張子房,我原本念你不易,不想與你計較,可你怎麼這般恬不知恥!”

子房淡淡問他:“不知我是做了何事,讓老夫人你這麼大動肝火,帶着衆人審我?”

“何事!你還有臉說!”崔老夫人拿過一本賬冊,砸到子房腳邊:“你自己看看!”

子房垂眼撇了一下,沒動。

崔老夫人怒道:“你是不想看還是不敢看!張子房你簡直豈有此理!一邊當着我崔家孫媳,一邊拿着崔家的銀錢貼補外人!教唆崔三軟禁芳華,你當真是好生厲害的手段!”

子房擰眉,眼底滿是狐疑:“我拿崔家的銀錢貼補外人?此事我怎不知道?我貼補了哪個外人!?”

“大嫂,你別不承認了”許丹婷上前一步:“你偷偷與外男來往,真以爲我們不知道嗎?之前我跟夢姐兒還見那人偷偷來見過你呢”

“所以你便認爲那是我貼補的外人?”子房盯着她看:“你怎不說崔錦智在外安置外室,私養小妾,說不定這銀錢是被他拿了出去呢?”

子房話音才落,衆人後,便有個大肚便便的女人緩步出來:“大少奶奶是在說我嗎?沒錯,我之前是被二少爺養在室外,可是我懷着崔家子嗣,老太爺做主已經將我擡了進來,已經我已經有了名分,又何必再讓二少爺破費?更何況我在外時,可沒要過崔家一個銅板,我所用所需可都是做了賬本,有根可查的,大少奶奶即便是想脫罪,可也別冤枉我了,萬一我這受了驚嚇,那可怎麼的了?”崔錦智的這個外室姓羅,羅氏年小,面容生的比許丹婷嬌俏,卻這人又是個厲害,上到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她都精通一二,下到三教九流喝酒划拳她也能信手拈來,就跟百變觀音似的,把崔錦智哄得飄飄然。對於這個外室,崔老太爺跟老夫人原本是不答應的,可是等崔錦智一說着個外室懷了身孕,還是個男孩之後崔老夫人就動搖了。許丹婷不是個會看門頭的,一聽這個整個人都炸毛了,最後成功人怒崔老夫人,被訓斥一頓不說,第二天,崔老夫人還讓人將那外室接了進來。

此刻爲了討老夫人的好,這羅氏到是跟她們難得的同氣連枝了。

崔敏氏在一旁也煽風點火:“哎呀呀,這先是一個來路不明的人,堂而皇之的來了崔家與你幽會,再來一個宋謙之與你鬧的滿城風雨,子房啊,嬸嬸怎麼就沒發現,你有這樣的魅力啊?瞧瞧我們崔家,這一年到頭的,可是熱鬧極了”

崔顏氏搖頭嘆息:“子房,我知你因爲之前落子的事險些丟了性命,可你也不能這樣將崔家置於流言蜚語中,現在……現在又氣走了南觀,都幾日了也不見他回來,你這樣,可怎麼是好?”

子房詫異:“我氣走了崔南觀?”

許丹婷說:“難道不是?之前大哥都還好好的,可是從竹園出來就不見了蹤影,而且還有下人說那日你們在屋裡動了刀子,可見不是你動怒想殺大哥,大哥纔會被氣走的嗎?”

子房聽着,險些都給氣笑了。

許丹婷這能力,這些日子,是得了嫡三孃的真傳了吧?

一提這事,崔老夫人就滿臉陰鷙,似乎連話都不想多說:“這樣的人還留着做什麼!?管家,還不給我亂棍打出去!免得辱沒了我崔家門風!”

子房心裡一驚,急忙開口:“老夫人!爲什麼您不信我?僅是聽信丹婷的話就要將我打出去?”

“信?我如何信你?”崔老夫人怒斥:“事實擺在眼前難道你還想狡辯!?不是你氣走了南觀,他能從你屋裡出來便多日不回嗎!”

“我……”

“再說那丹婷可是你妹妹!說旁人冤枉你我信!說你妹妹也冤枉你?你真當我老婆子糊塗了不成!”子房連辯解,拖延時間的空隙都沒有,崔老夫人就直接呵斥:“李蔣!還愣着做什麼!”

李蔣受了呵斥,也不敢耽誤,招呼一聲,府中家丁拿着棍子當即就朝那人揮打過去,這一切來的太快,快的讓子房措手不及,他一個側身躲開,後背卻捱了一棍子,擡手要擋,卻被人一棍子打在傷口處,這一動,就牽扯了傷口,同時腰腹受棍,疼得子房身子一埋,後背再受人重打,他猛然彎腰蹲地,一陣亂棍就普天蓋下,打得他手足無措。

崔老夫人看着,怒斥:“這樣一個敗壞門風的東西!我崔家當初當真是瞎了眼了怎麼就答應讓你進門!如今倒好,你氣走南觀不說,竟還趁他不在,勾搭外人,拿我李家的銀錢倒貼旁人!打你都嫌我手髒!李蔣!把他轟出去!”

子房狼狽,攤到地上:“我自認我從未做過對不起崔家對不起大少爺的事!……老夫人要趕我走……也請大少爺回來說句話,若他也不信我也要我走,我定不再糾纏!”一句話子房說的十分艱難,好不容易說完了,卻被人一棍抽來,打在頭上,髮髻散了,長髮也凌亂了,身上的大氅,幾乎將他裹成一團,沾染着滿地的積雪。

崔老夫人氣盛,羅氏上前冷譏:“大少奶奶這話說的,明知大少爺已經連着多日都未回府了,還想着要等大少爺回來,要是我們知道大少爺人在哪,老夫人會氣成這樣嗎?”

子房縮卷在地上,呼吸粗重,臉色慘白,一口的血,兩手用力的緊緊抱住自己的腰腹話音艱難:“我……我沒有做過的事我不會認!要趕我走……那、就把大少爺叫回來!否則我今天就死在這裡……也決不離開!”

是崔南觀說的……等他回來……就帶他走的……

崔敏氏當即喝罵:“好個沒教養的東西!大年下的這種話也敢說出來觸老夫人的黴頭!當真以爲你是南觀房裡的人就動不得你嗎!給我狠狠的打!看他還敢不敢胡亂說話!”

一聲怒斥,讓打在他身上的棍子似乎又狠了。子房縮卷在地,兩手再也護不住肚子,不知是誰一棍打來,從他後腦擦過,打得他腦袋重重磕地,渾身一個翻滾……

天際。

雪,似乎下得更大了。

黃泥茅屋裡,崔復穿着粗衣,正在熬藥,他的側臉多了一道不小的疤,原本清清俊俊的一小夥,瞬間變得有些嚇人。

外頭雪越下越大,冷風呼呼,崔復擰眉將煎好的藥倒在碗裡,一瘸一拐進了房間,裡面,是崔南觀躺在上頭。

他已經昏迷了多日。

崔復走到牀邊,拿着湯匙要喂他吃藥,剛打算捏開崔南觀的嘴,卻聽他突然呢喃起來,崔復驚喜若狂連着多聲,可這人卻還是沒醒……

崔家。

子房一身狼狽,他到倒在地上,口中吐出的血濺在地上,猩紅一片。

崔家今日全是女眷在家,崔老太爺跟崔二爺等人都出門去了。他們去找崔南觀的下落,這人無故不回總是讓人擔憂,崔老太爺雖說偏寵崔坪一房,但對崔南觀也是疼愛,若不然今日也不會徹底坐不住帶了人跟着一塊去找。

可是……

“萬一大哥回來了怎麼辦?”許丹婷有些擔心,她看着子房那樣,小聲的問崔顏氏。

崔顏氏低聲說:“你放心,大少爺,怕是回不來了”

崔坪的原話是。崔南觀既然回不來了,那張子房也不必留着了。因爲崔坪已經查到崔錦智的腿,到底是怎麼折的了。

對此,許丹婷心有慼慼,她擰了眉,不再說話,只背過身去。

這婆媳兩人正嘀咕着,卻見婢子從大門那邊,拿着手裡書信疾步而來,看着院子裡的情況,明顯嚇得一個哆嗦,只加快腳步朝裡行去。

“老夫人,已經尋到大少爺了只是……”

崔顏氏跟許丹婷都是心裡一驚,頓時就有些虛了。

那鼻子坑坑巴巴才把話給說完:“只……只是……大少爺不願回來,只拿了這個交給奴婢,請、請老夫人過目”

崔顏氏心裡驚駭,忙上前拿過鼻子手裡的書信拆開,而後,這才鬆了口氣,遞到崔老夫人眼前。

崔老夫人垂眸撇了一眼,當即哼笑:“你不是想要南觀的話嗎?現在南觀已經回話了,你是要自己看還是我讓人念給你聽?”

“都別打了”崔顏氏頓時底氣十足呵斥衆人,滿腔的嘲諷:“娘,恐怕你現在說了,他也聽不見吧”

崔老夫人擰眉,沒說話。

崔顏氏指畫起來:“去庫房取十兩紋銀過來,依照南觀這休書上寫的,給他十兩,趕出府去”

咋聽這話,子房徹底懵了,他驚得睜大雙眼,狠狠地盯着老夫人等人的方向,動了脣,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等我回來,我帶你走——

這個騙子……果然還是騙子……

明明說了,等他回來……就帶自己走的……

繃緊身體,子房嘴角有血流出,可他卻是笑了,笑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崔家大門打開,李蔣讓人將他擡了出去,還沒丟手,大門前就衝來好幾個人,一把將子房搶了過去。

李蔣被人一腳踹得重新砸進大門裡面,石階上,子房被九溪抱着。

“大少奶奶,你你怎麼樣?她們她們怎麼可以趁大少爺不在這樣對你,大少奶奶……”九溪哭喊。

這一出,讓崔家門前圍攏不少的人。

子房看了九溪一眼,動動脣,沒聲。雅娘單膝跪在他跟前,急忙給子房施針急救。還有司馬昭也急忙回頭問她:“子房怎樣!嚴重嗎!”

“雅娘臉色鐵青:“情況不好!先帶他走!!”

九溪一聽,慘白着臉叫喊起來:“藥!大少奶奶有藥,那是宋謙之給的!能救命的!”

雅娘一驚,忙拉開子房的衣服找藥。

院子裡,崔家婦孺看着急得要圍攏過來,司馬昭回頭一看,拿起地上的棍子就朝她們砸去,嚇得她們尖叫着躲開。

雅娘管不了他們,只朝司馬昭喊:“別管她們了!先帶子房走!他耽誤不得!”

司馬昭這纔沒理她們,轉身抱起子房飛身就走。

九溪略一猶豫,當下拔腿跟着跑了。

茅屋裡,崔南觀昏迷着,只是輕咳了一聲,他的嘴角就有血跡流出,那顏色,紅豔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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