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推開門,眼前一片白茫茫的世界,每吸一口氣都感覺自己的肺部涼涼的,每呼出一口氣一朵白雲邊從口鼻中飄出。姬宣儀將自己包裹在厚厚的衣服下面,樂呵呵的看着院子裡和房頂上的白雪,小心翼翼地把腳放在積雪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輕響。
“不行哦,鞋子會溼的。”身後傳來梓欽溫柔的笑聲,姬宣儀回頭一看,見她穿着棉衣,面帶笑容往這邊走“快上來,該用早膳了。”梓欽上前挽住他的胳膊“今天說好要陪我去祈福的。”
姬宣儀像個犯錯的小孩兒,趕忙隨着她到臺階上來。“我只是一時心血來潮想要踩踩雪,答應夫人的事情爲夫自然記在心裡。”
“那就好!”梓欽挽着他,二人有說有笑的去吃早飯。
赫連族有一個規矩,就是在大年初一那天要去祈福,祈禱家族興旺,女王安康,族人幸福;然後再祈禱自己的私事,以及在新的一年裡想做到的事情。全部的願望給予在繡有花圖騰的絲帶上,找到一棵參天大樹,將其綁到樹梢上。赫連家隱居的地方就有很多綁滿絲帶的參天古樹,有些甚至還能看到繡有初代女王花圖騰的絲帶。
赫連梓欽雖然已經出嫁,但總歸是赫連家族的人,也一直保留着這個傳統,每年的第一天姬宣儀都會陪她去祈福。漸漸的,姬宣儀也受到了她的感染,將一條繡有自己名字的絲帶綁在樹梢,一同祈福。
用過早膳,僕人早已爲二人備好馬車,車輪從積雪上碾過,發出令人愜意的聲音。姬宣儀在車內很是享受這樣的聲音,閉目養神怡然自得。梓欽的手揣在袖筒中,死死捏着那條用來祈福的絲帶,腦子裡裝滿各種各樣的事情,心如亂麻根本安靜不下來,她索性靠在身邊人的懷裡,閉眼小憩。
姬宣儀睜開眼,溫柔的看了懷中人兒一眼,然後把頭靠在車壁上,通過簾子露的一點點小縫兒看外面的景色。忽然路過某個地方的時候,他猛然坐直撩開簾子將頭探了出去。
這一舉動驚到了懷裡的人,梓欽緊張的問:“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
姬宣儀緩緩坐好,臉色有些不太好的笑了笑:“沒,我只是看花眼了,昨晚太吵沒睡好,有些迷糊罷了。”
“哦。”梓欽將信將疑的重新靠在他懷中,不再多問。
怎麼回事?難道真的是我看花眼了麼……姬宣儀心一沉,手緊緊地握成拳頭。剛剛他看到——有兩個白煞。
“冥,等等我嘛~等等我!”白煞氣喘吁吁地在後面追上來,終於趕上肯停下腳步等她的白冥。本來說好要一起去祈福的,結果自己一個不小心睡過了,還好夜魂叫了她一聲,不然白冥就拋下她一個人走了。“真是的,丟下人家一個人,太不仗義了!”
“白煞大人,怪只能怪你自己睡懶覺。”夜魂毫不客氣的補刀。面對這個未來的女王陛下,她一點也不害怕,反倒有一種想要她保護的小妹妹一樣,所以平時說話也是有什麼說什麼。
她容易麼,從家一直追了半里地,而且還一直保持最快的速度飛奔而來的。白煞雙手叉腰,大口大口的呼吸,面頰也變得緋紅,頭髮也凌亂不堪。她平復了一下呼吸節奏,直起身子長嘆一口氣:“嗨!人家這不是昨天守歲,玩兒了一晚上不小心睡過了麼,你們也不能就這麼把我丟下呀!”
“夜魂不是叫過你了嗎?”白冥在一旁突然提了一句。
“看着了沒,白冥大人也爲我做主了。”夜魂得意的笑着。
白煞白她一眼:“有你那樣突然喊一嗓子就跑麼,而且還是在冥出發時才喊。”
“冤枉啊——”夜魂舉起雙手裝作很委屈的樣子“卑職也是爲了追白冥大人才跑的,而且卑職堅信着您肯定能追上我們的,所以纔在白冥大人出發的時候才喊您的。”
我都對自己沒自信,你哪裡來的信心?要知道白冥不輕易跑動,一旦動起來,那可是變態般的速度啊——你到時候讓我怎麼追!白煞捋捋頭髮,一臉無語的看着她,夜魂吐吐舌頭選擇無視掉那哀怨的小眼神。
咯吱咯吱咯吱……一輛簡樸輕快的馬車從她們旁邊慢悠悠的經過,白冥突然身形一閃消失在原地,白煞和夜魂並沒有注意到她,仍然在說笑。當二人回頭一看,發現白冥不知什麼時候跑到對面的房頂上了,連忙腳下一蹬跳上房頂。
“又不跟我說一聲就走,”白煞順着她的視線發現她正盯着那輛遠去的馬車“有什麼問題嗎?”
他看到她們了嗎?白冥眼底升起一股寒意,她的嘴脣輕輕嚅動:“姬宣儀。”
白煞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禁睜大了眼,意識到有些不妙,隨後冷靜的想了想說道:“你剛剛移動的很快,他應該沒看到。沒關係,就算是看到了也無妨,他只要查的話,肯定會知道我有個妹妹也在這裡,姐妹倆長得很像也沒什麼。”
白冥並沒有從她的話中得到安慰,只是深深的看了漸行漸遠的馬車一眼。“最好是沒看到。”一翻身,躍下屋頂。
白煞跟夜魂相視一眼也跟隨她走掉。
——
下了馬車,梓欽與姬宣儀攜手登上目的地,那裡有一顆百年的老樹,四面都可以收到陽光的照耀,很適合用來祈福。梓欽雙手握住絲帶在胸前,低着頭閉着眼,心裡默默的祈禱自己心中的願望——希望吾之大業早日成功。姬宣儀也學着她的樣子,閉上眼用心祈禱——希望吾妻所願早日實現。
他將他們的絲帶繫到樹梢上,然後雙雙拍了三下手算是最後的祈禱結束。凜冽的寒風吹動着繡着花圖騰的絲帶,冬日的暖陽爲其投下小小的影子,顯得是那麼悲涼。
姬宣儀牽起她的手一起仰望着飄舞的絲帶,讓他想起他們前幾年還很興致高漲的來祈福,每次梓欽都會開心的讓他猜自己許的願,最後再歡天喜地的敘述她的願望。他總是裝作猜不到,然後表現得很想知道的樣子追問,那時候真的很高興。不知什麼時候,她突然不再說了,而且有意無意的躲避這個話題,既然她不想說他也不好多問。
過了年,他就要加倍小心了,時間過的很快的,眨眼間就會到了跟殺神約定的時間。這場賭約他必須贏,而且他有十分的把握自己能贏,哪怕在這之前自己死掉,也是他贏。
“你身體不好,咱們回去吧。”梓欽露出淡淡的笑容,在姬宣儀的攙扶下慢慢下山。
就在他們走後,一個人從不遠處朝那顆老樹走去,飛身上樹解下赫連梓欽的那條絲帶端詳起來。姬雪調查到赫連梓欽每年年初會找一棵大樹祈福,於是他一大早就埋伏在襄王府外,一路追蹤到此處。他看到絲帶上的圖案後,又驚又喜,連忙揣在懷裡往回趕。
上面的圖案正是之前他見到的殺神武器上的圖案,當他看到絲帶後,一眼便認出來,連圖紙都沒有逃出來比對。可以說,這個圖案就算讓他畫,都能畫得非常精準。
姬雪按耐不住心中的喜悅,火急火燎的往住所走的半途中,突然遇到迎面而來的熟人“白煞?”他發現一旁還有個人,心中突然有了一絲親切感,不禁問道“這位是……”
白煞一看躲不掉了,而且也是一個好機會,即使不能告訴姬雪這是她親姐,也可以讓他倆認識一下也不錯。想到這兒,她拉過手足無措的夜魂:“這是我師姐——夜魂,過年呢,我師傅他老人家想我了,便派師姐來看望我和白冥。啊,師姐,這位是璇王姬雪,他幫過我們不少忙呢。”
夜魂沒想到幸福來的這麼突然,一時有些慌亂,不過她終究還是受過訓練,立馬穩住陣腳,大方得體的一笑:“夜魂見過璇王。”
“姑娘不必如此,在下不喜歡這些世俗的約束之禮,姑娘叫我姬雪就好。”
這真是求之不得。夜魂鼓起勇氣半天,終於輕輕的叫了一聲:“姬雪。”
旁邊的白煞一個沒忍住撲哧笑了出來,夜魂瞪了她一眼纔算是收斂了一下。姬雪不明白怎麼回事,以爲只是女孩子的樂趣,也不便深究。
白煞一把攔住夜魂的肩膀,笑嘻嘻的說道:“雪雪,你也不用跟我師姐客氣,直接叫她夜魂吧!”突然感覺姬雪這麼叫有些不合適,就又說道“不過師姐畢竟比你年長,雪雪,要不你就喊夜姐?”
姬雪並沒有覺得哪裡不妥,便應了下來,很有禮貌的叫一聲夜姐。夜魂就像浸在蜜罐裡似的,已經無法自拔了,耳朵除了那一聲夜姐外,什麼也聽不到了。
“雪雪,你這是去哪兒啦?”白煞眼尖,瞥到姬雪懷中露出來的絲帶一角,立即反應過來那是赫連梓欽的絲帶,沒想到被姬雪解了去。她裝作什麼也不知道的樣子,假裝不經意的提到她們看見一棵樹上綁着好看的絲帶。當然,那絲帶是她們綁上去的。
果然,姬雪立馬來了精神,連忙問在哪兒。白煞很熱情的爲他指路,然後跟心情急切的姬雪說拜拜。
冷不丁的聽到絲帶,夜魂立馬清醒,待姬雪走後便問道:“白煞大人,爲什麼要告訴小雪我們的絲帶?”
“雪雪懷裡藏着赫連梓欽的絲帶,他肯定追着那個圖案查到了她。爲了讓他更加確信殺神就是赫連梓欽,我必須再助他一臂之力才行。”白煞扭頭說道“除女王外,一旦嫁出去的赫連家族的女子,不得擁有獨立的花圖騰。那麼,每年赫連梓欽祈福用的絲帶上,繡的只能是赫連族的通用圖騰,也就是我們兵器上的圖案。”
“而我們絲帶上的圖案是不一樣的,而小雪認爲赫連族的勢力依舊遍佈在各地,有絲帶出現一定是赫連族的人。當他看到我們絲帶上的花圖騰後,經過對比,以及您之前的引導,必定會把小雪的視線轉移到赫連梓欽身上。”夜魂不無讚歎的將話補全,不過她似乎想起了什麼,有些猶豫的說“可是……白冥大人不是還在哪兒呢麼?”
“呀!我忘啦——”白煞一拍額頭,後悔萬分“冥,對不住你啦,希望你突然不想在哪兒呆着了,趕緊走吧!”
哈~夜魂有些無語,暗暗祈禱二人會有些思想感應什麼的,白冥大人能趕緊離開現場纔是。“那咱們現在怎麼辦?”
白煞突然將雙手重重的拍在她的肩上,一臉嚴肅認真的表情看着她。
“夜魂,我現在要馬上去抒情樓託皎月在引導一下雪雪,所以我必須要交給你一項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任務。”
什麼情況?白煞大人竟然也會這麼嚴肅的要交給她任務!夜魂一時有些不適應,卻也鄭重的點點頭。“您說吧,夜魂保證完成任務。”
“以下我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你都要記住,千萬不能漏掉。懂嗎?”
“嗯嗯。”
“哪怕是遇到挫折你也不能放棄,務必要完成它。”
“嗯嗯。”夜魂瞬間感到有些非同小可,豎起耳朵仔細的聽着“您儘管吩咐吧。”
“好。”白煞放下手,負手而立背對她“現在的任務已經到了關鍵時期,過年之後時間會變得很緊迫,我們也會更忙。所以,爲了有更多的精力和體力來完成任務,後方的補給工作就交給你了!那麼——先去給我買一隻醉仙鴨吧!就要前方左轉直走第三個路口右轉右手邊第五家就是——我先走啦——”
夜魂前半截兒還覺得很有道理,後半截兒越聽越不對味兒,當聽到‘醉仙鴨’這三個字兒後馬上反應過來。一擡頭,白煞以最快的速度逃走,留下一串兒腳印兒和方向。
直接說自己想吃鴨子不就行了,還拐這麼大的彎兒做什麼……對了,剛剛說的地址在哪兒來着?前方左轉……然後呢?第五個路口右轉第三家?算啦,就當是爲未來女王辦第一件任務好了,跑跑腿就跑跑腿。
“前方左轉再直走,第五個路口再右轉,一、二、三!”夜魂一擡頭就見到一個大大的招牌,上面寫着——醉八仙。呃……白煞大人是記錯名字了麼?明明是一家酒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