擁有全國最好布料的綢莊,享有第一名號的裁縫店,被譽爲民間皇家宴席的酒店……一天之內姬靈帶着他逛了個遍,回到抒情樓時已經是半夜。雖然有些累,但皎月的心情倒是蠻好的。
當他來到自己的閣樓前,發現自己的窗前站着一個黑影,那個人也看見了他,往前邁了一步,身體似乎因激動而顫抖。
“皎月,請聽我解釋……”
皎月臉色一沉,快步上樓進了自己的房間,連看那人一眼都沒,狠狠的關住門之後就插住門閂。她來幹什麼?還有什麼臉來見自己!
那聲重重的關門聲讓白煞硬生生的把準備好的話卡住,她憋了很久,最終還是弱弱的變成三個字——對不起。
她的聲音有氣無力的,還是第一次聽見她這樣的說話聲。皎月背靠着門,低頭想着。
白煞也背靠着門站着。她今天想了很久,這件事不能逃避,她必須向他道歉,無論是否能得到他的原諒。她把想法跟白冥說了說,白冥沒表態,只是回答讓她自己看着辦,然後輸給她一些能支撐她行動的靈力。不過,雖然白冥給的靈力的確使她有了力氣來到抒情樓,可卻不能幫她抑制傷痛,姬宣儀的那一劍刺穿了她的身體,才一天的時間能下牀已經是個奇蹟了。
她覺得有些目眩,一路下滑坐在地上,背靠着門,豆大的汗珠順着她蒼白的面頰流下,浸溼了那件雛菊羅裙。
“是我隱瞞了身份欺騙你在先,你生氣我無話可說。但是,我是真的將你看做知己,這份情誼不假。”
她是一個人來這兒的麼?傷得那麼重,纔剛剛包住傷口就到處跑,她不要命了!意識到這一點的皎月剛想開門,可放在門栓上的手卻又慢慢放下來,他現在不能見她,因爲他還沒想好該如何面對她、如何對待她。
“我的名字叫赫連白煞,赫連一族的預備女王,從小就爲成爲殺神而接受訓練。白冥是我的妹妹,她是輔佐我成爲一名合格女王的存在。我在族裡的地位很高,一是實力算是上等,而且是預備女王;二是白冥太強,族裡的人不敢惹她,就看白冥的三分薄面大家也會敬重我。所以從小到大,除了白冥外,我沒有交到過朋友,能認識一個像你一樣的朋友我很高興又很害怕。高興的是世界上有了一個能無話不談的朋友,害怕的是你知道我的身份,更害怕你會因爲我的身份受到傷害。”
咯噔。皎月不禁握緊了雙拳,他的內心還在掙扎,雖然那時姬雪懷疑過殺神跟赫連族有關,但萬萬沒想到竟是女王候選人。不過現在這都不是最主要的,在這扇門後的那個人對於他來說,應該怎麼定位纔好,這纔是最重要的。
“果然我害怕的這一天還是來了,殺神這件事還是被你發現了。可以說是天意弄人麼?明明那麼小心翼翼地藏好自己的身份怕被你發現,可還是自己往你面前送。這是上天對我的懲罰吧,對信任自己的人有所隱瞞的懲罰。還是那句話,我對你的情誼天地可鑑。”
我又何嘗不是呢?那麼的信任你,把你視爲一生中最寶貴的知己,毫無保留的告訴你所有的事情,可是……你卻讓我這麼失望!但爲什麼明明應該很生氣纔對,自己卻很擔心你的傷?
白煞的意識開始恍惚起來,她快要到極限了,可依舊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她甩甩頭想清醒一點,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費力的喘息着。
“今天,我將我的身份徹徹底底向你坦白清楚了,即使你永遠不原諒我,我也沒有什麼可辯駁的。只是……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機會,咱們能好好談談,畢竟你是我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朋友,我不想失去。請好好考慮一下吧,我還會再來的。”
可惡,我果然還是……很擔心你。“……白煞!”
等皎月打開門後白煞已經翻牆離去,留下門口處一灘殷紅的鮮血,他扭頭看到兩扇門上也蹭上了刺目的鮮血。
她的傷口又裂開了!皎月顧不得多想,立即沿着血跡追了過去。那個傻子,就不能晚兩天再來嗎?非要弄得血淋淋的才罷休,真是個死腦筋!
過了小巷一轉彎到了大街上,此時街上已經沒有了行人,空蕩蕩的大街上安靜的讓人發毛。果然不出他所料,白煞那個樣子根本沒辦法自己回去,剛剛過了小巷沒幾步就暈了。但當他轉過彎後,看見的是一個纖弱的人橫抱着被血水浸透的白煞,靜靜的站在道路的中間。對方正好面衝着他,那張永遠不變表情的臉他認得,是白煞的妹妹白冥。
看來還是有些逞強了。白冥掃了一遍白煞的傷,嚴重了不少,她雖然讓白煞去了,可覺得撐不住,便派玄玉跟着,如果她有什麼變化就回來通知她。聽到玄玉脖子上急促的鈴鐺聲她就知道了結果,來的路上就見白煞一身血躺在路上,剛剛抱起白煞就看見追出來的皎月。
可惜就差一點,不過不見面也好。她看了他一眼,默然轉身。
“請等一下!”白冥應聲停下腳步,微微轉身用那雙清冷的眸子看着他。雖然叫住了她,可皎月卻不知該怎麼說“赫連族的……殺神?”
“嗯。”
他沒想到白冥會承認的這麼爽快,或許她會像之前那樣殺氣騰騰的要殺掉自己,可是她卻沒動,只是淡淡的看着他,彷彿這一切都與她無關。
白冥見他不再說話,便抱着昏死過去的白煞繼續走。
“雖然不知道白煞跟你說了什麼,但還是請你冷靜的考慮考慮。你們之間的事我不會管,在你沒想清楚之前還是不要見白煞的好。不過話先說在前頭,”白冥頓下腳步,突然充滿殺氣地回頭瞥向皎月“如果你傷害白煞的話,我會親自將你肢解的。”
當白冥離開好久後皎月纔回過神,他僵硬的擡手擦拭額頭上的汗珠。白冥瞪他的一瞬間,他的呼吸和心跳都停止了,猶如從鬼門關走了一趟似的。他對她的話深信不疑,他毫無疑問的相信她做的出來,並不是因爲知道了她的身份,而是自我保護的本能反應。
不過她說的不錯,他必須要冷靜的考慮一下了,暫時不見面對他、對白煞都好,他們兩個現在最需要的是時間和空間。
——
白煞這一倒,一連昏睡了五天才醒來,第一眼便看見白冥握着自己的手坐在牀邊。見她醒來,白冥纔將手收回去。
“冥……你一直在爲我輸送靈力嗎?”看見白冥那頭如蠶絲般的秀髮已經短到膝蓋上方,而且光澤也大不如從前,她有些內疚。都怪自己,害得白冥損耗了這麼多靈力,要知道,白冥是需要靈力維持力量的。她本可以任她自己養好傷的,卻還是給她輸送了這麼多的靈力……
白冥好似沒聽見她問似的,說的是另一個話題的答案。“這段時間我要外出,你的傷沒完全好之前什麼也別做,等我的通知。”
“任務麼……什麼時候走,離開多長時間?”白煞這才發現她穿的是那件白袍,而不是那件繡滿勿忘我花的羅裙。
“即刻動身……歸期不明。”
在白冥邁出門檻的時候,白煞輕輕的說——平安早歸,她也是輕輕的應了一聲便關上了房門。
“玄玉你留下,如果白煞出事了就去通知我。”
跟在後面的小狐狸停下腳步,戀戀不捨的目送主人離開。雖然它很想跟上去,可它知道,房間裡面的人是主人最重要的人,既然交給了自己,那它就不能辜負主人的期望。
在門口等待已久的夜魂看見白冥出來後,立即迎了上去。“白冥大人。”
“女王大人怎麼說?”
“您的提議被駁回了。赫連大人不更改任務,繼續按之前下達的意思做,赫連梓欽仍是要在一年內被姬宣儀親手殺掉。”夜魂遞給她一個紅色的信封“這是赫連大人給您的密令。”
“我明白了。”白冥閱讀過信件後立即銷燬,不留一絲痕跡。“夜魂,幫我查點東西,查到後就在這兒等我回來。”
只見白冥的嘴脣微動,卻不聞其聲,而每一句話都清清楚楚的傳給了夜魂。
“是,白冥大人。”夜魂領命後,化作一陣風離去。
不能暗殺赫連梓欽麼……之前她託夜魂上書給赫連芙娜,希望能變更任務,直接殺掉赫連梓欽。但結果……既然女王大人的意思如此,她只能照做,不容置疑。如今白煞傷病在身,她斷不能再讓白煞去涉足危險的地方,就算她能輸給她靈力使她恢復,可只要在受到一次重創,她也救不回她了。現在只有她親自調查,替白煞儘可能的收集信息,待她痊癒後再做打算。
赫連芙娜信上說,要她全力幫助白煞。其實她一直在等這道命令,這次的任務太棘手了,白煞也總是受傷,這讓她很不爽。但沒有赫連芙娜的這句話,她不會過深的插手這次的任務,這下,她可以放開手腳了。
命令只是一個形式,白冥沒有察覺到自己的潛意識裡會有——即使沒有那道命令,她也會將白煞身邊的危險降到最低的思想。這種保護欲像是一粒種子,深深的埋在她的意識裡,只不過未曾被發覺而已。
——
“這就是我剛剛說過、在案發現場留下的箭。我研究過了,這支箭的材料都是上好的,手工給堪稱完美;而且在箭身上還鑲嵌着和之前的面具一樣材料的深藍色碎片,隱隱地還能看見上面刻着蘭花;重量也比普通的稍重一些,看樣子配的弓也是上等的才能射出這樣的箭。還有就是……皎月,你在聽嗎?”
姬雪說到一半,發現對面的人有些魂不守舍,便放下了手中的箭。“怎麼心不在焉的,出什麼事了?”
皎月回過神來,這才把視線放在桌子上的箭上。“啊……沒什麼,你繼續,剛剛說這支箭怎麼了?”
“我說,射箭的人肯定跟殺神有關。”
一聽到‘殺神’這個詞,皎月拿茶杯的手顫抖了一下,險些將茶水灑出來。
看到他這個樣子,姬雪有些奇怪。“你今天怎麼怪怪的?總是魂不守舍,有心事的話不妨說來聽聽。”
“真的沒事兒,我只是最近太累了,休息不好而已。”皎月揉揉頭,長長的嘆息一聲,露出一臉疲態。是的,他的腦海裡總是不斷的盤旋着他與白煞之間的問題,總是失眠。今天姬雪的到來又讓他很沒有心理準備,內心一直在鬥爭着要不要告訴他白煞就是殺神。可是他最終還是於心不忍……
“這樣啊,那你注意身體,我就不打擾你了,先告辭了。”
皎月也不挽留他,起身將他送至門口。“要是再有什麼線索一定要告訴我。”
“恩。”
還不如不來呢!姬雪走後,皎月更加糾結了。
血案發生在他救起白煞那晚,從姬雪的描述來看,白煞是不可能參與的,那麼就是白冥乾的了。可姬雪分析的是兩個人下的手,就他所知只有白煞和白冥是殺神,假如是她們做的,說明是滅口後白煞不知是怎麼被人傷到的。可這也說不通啊,畢竟白冥之前跟她在一起的,即使殺完人後分開,那白冥發現白煞遲遲沒有回來肯定會去找的。沒有人能在短時間內將白煞弄成這樣,而且白冥找到他時也太晚了,按照她的速度是不可能這麼慢的。也就是說不是白煞乾的。
這也成爲皎月糾結的原因。因爲姬雪認定是殺神乾的,可並不是白煞做的,他要是將白煞的身份告訴姬雪,那他肯定直接逮捕白煞。可他分析了一下白煞是無辜的,沒有作案時間,絕對不能供出她來,可也不能爲她開脫,這麼一來就暴露了。一方面是苦苦尋找線索的姬雪,另一方面是自己的知己,雖然她對自己隱瞞了身份,卻也沒害過他。明明知道答案卻不能說出口,他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選擇。
頭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