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雪衣望望天際,知道也是該告辭的時候了,總是留在夏初妝的閨閣畢竟不好,姑娘家最是注重名勝不過,他也不好一直賴着不走。
夏初妝起身相送,百里雪衣沒有拒絕。二人一前一後走在偌大的宰相府中。百里雪衣幾次想要開口,卻欲言又止,夏初妝也不詢問,若是什麼自己不該知道的事卻知道了,對夏初妝來說絕非妙事,尤其在她的身手還未恢復到之前的狀態之時。好奇心害死貓,古往今來皆準。
百里雪衣可能是今日在夏初妝那裡釋放了自己的壓力,還是想跟夏初妝訴說一番,便回過神對夏初妝道:“夏姑娘,你可知……魏太后,她……她自盡了……”
夏初妝故作驚訝地道:“什麼?王爺,你不會是在嚇小女子吧,太后她老人家,自盡了?”
百里雪衣點點頭,“此事複雜,其中枝節繁多,不便多說。不瞞夏姑娘,本王正是今日心情不佳,所以來姑娘處叨擾一番,請見諒。”
夏初妝搖搖頭,“王爺客氣了,能夠跟王爺成爲朋友,夏初妝深感榮幸。”百里雪衣笑了,說:“魏太后本不是一個心狠手辣的女子,但是皇宮中,能夠顛倒黑白,扭曲人性,改變許多我之前認爲定然不會改變的東西,本王,突然有些害怕了……”
夏初妝震驚百里雪衣一個古人居然有如此想法,不由有些同情,但她清楚,這是百里雪衣信任自己的第一步,言辭十分重要,否則日後的試探將會紛紛而來,最終讓自己疲於應付。她笑了笑,對百里雪衣說道:“王爺,您是否想得過於悲觀了?有這樣一個故事,不知王爺可有興趣聽一聽?”
百里雪衣好奇地道:“夏姑娘請講。”夏初妝抿脣一笑,清雅淡素,竟然讓百里雪衣有一瞬間恍惚,這樣的女子,如白紙一般澄淨,不容玷污。
夏初妝不疾不徐地道:“有兩個被困沙漠的青年,兩個人剩下的水都不多了,其中一個人看到他的壺中只剩半壺水,他憂傷地說:‘只剩下半壺了,唉’。另外一個人,壺也只有半壺水,但他卻說:‘太好了,壺裡居然還有半壺水’。”夏初妝說完,笑着看向百里雪衣,百里雪衣何等聰明之人,片刻便想通其中關鍵,他對着夏初妝行了一禮,道:“第一才女,名不虛傳。”夏初妝淡然還禮,望着百里雪衣翩然離去。脣瓣浮現一抹自信滿滿的笑容。此次給百里雪衣留下的印象不可謂不好,日後百里雪衣對自己的試探,怕是會少很多吧?能夠指使百里雪衣這樣身份的人物來試探自己的人,除了那個高
高在上之人,她不作二想。夏初妝心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命運的車輪,正慢慢碾過……
“桃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無奈朝來風雨晚來風。胭脂淚,相留醉,幾時重?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
夏初妝望着眼前枝繁葉茂,蔥翠欲滴的桃樹發呆,腦海裡不禁回想起與那個神秘人的琴簫和鳴。那個神秘人火紅色身影、鬼魅的狐狸面具、面具之下那深不可測的眼眸還有那堪稱絕妙的簫聲,時時在夏初妝的腦海浮現。
多少個等待的日子,夏初妝佇立在桃花春雨下,身着潔白的細紗,纖長的玉手撥動焦尾琴的琴絃,焦尾琴的琴絃彈出了她的寂寞和焦灼,默默的等待着那個神秘男子的出現。夏初妝從桃花灼灼之時等到了桃花漸漸的凋謝,幾個月過去了,夏初妝每日都在癡癡的等待着,那個神秘的身影還是沒有出現。
夏初妝已經習慣了宰相府的生活,父母親對她呵護有加,有很多時候,夏初妝甚至忘了自己是誰,從來沒有父母親疼愛的她,在夏安逸和柳慧心的關心下,第一次體會到父母之愛,雖然她還不確定這是不是一種愛。
起碼看到柳慧心關切的眼神時,她就融化到柳慧心營造的溫情裡。
“娘?”柳慧心回了一下頭,她才三十歲左右,只比以前的夏初妝大個三四歲而已,她是個美人坯子,有出水芙蓉般的美貌,但是作爲夏初妝來說,每次喊柳慧心母親時,總是覺得心裡彆扭。
她感覺柳慧心更像是自己的姐姐。
“初妝?你自己在這裡想什麼?”柳慧心看到夏初妝一個人在桃園裡發呆,身邊並沒有婢女陪伴,內心一陣遲疑,柳慧心的語氣是那樣的平和,一如她的平淡如水的表情。
“娘,女兒屋裡有點悶,想出來自己散散心,所以沒有讓小蝶他們陪。”夏初妝早已撒嬌的挽着柳慧心的胳膊,“娘,你不也是自己嗎?”夏初妝開始挽着柳慧心,看起來真的像是一對姐妹。”兩人在小花園裡邊走邊談。
“你爹在讀書。”自從夏初妝來到這個家裡,柳慧心那瘋瘋癲癲的毛病已經徹底治癒,她本沒有什麼大礙,只是承受不住女兒的早逝,變得敏感多疑,現在她仍舊是以前那個雍容華貴,高貴優雅,知書達理的宰相夫人。
“他們總是有讀不完的書。真沒有意思。”雖然殺手的訓練會包含天文地理、文學軍事戰爭各個方面,但夏初妝還不是很喜歡讀書,不過,她讀的那些書在這個世界裡絕對是綽綽有餘的。
“孩子,我們無需去想那麼多的。男人有男人的世界,我們女人要作男人身後的依靠。”柳慧心意味深長的對夏初妝說,正好她想試探一下女兒在這個問題上的看法。前日,皇太后的密旨讓她與夏安逸思深感不安,她不知道該如何去處理這件事。
“娘,你定是爹身後最有力的依靠。我可不想這樣。我要有自己的生活。”夏初妝的目光停留在神秘男子曾停留的樹枝上,眼波流動,她的臉又些發燙。
柳慧心捕捉到了女兒臉上細微的變化,她有點驚愕的張開了嘴巴,久久不能閉上,她也不知道自己是爲剛纔夏初妝不合時宜的話還是爲她剛剛驚鴻一瞥的臉紅。
“難道女兒有心上人了嗎?”柳慧心一下子想到了最近這幾天百里雪衣老是來找女兒,難道……
百里雪衣溫文爾雅,風度翩翩,才華橫溢,爲人低調,是京城無數少女的偶像,如果初妝和他在一起,定將是琴瑟和鳴,舉案齊眉。
“可是,皇太后的密旨該如何是好?”柳慧心那如若寒潭的星眸閃現出矛盾和不安,“爲什麼皇太后會有如此的密旨,她不曾見過我家初妝,怎麼會有這樣倉促的決定?誠然初妝才華出現端倪,這這無論如何也不符合皇太后決勝千里的秉性。”柳慧心更加的不安了,她感覺有個巨大的網在她的面前張開。
“娘,你爲何面露愁容?是不是女兒有什麼話說錯了,惹娘生氣了。”夏初妝不解的看着愁眉不展的柳慧心,剛剛她還是笑靨如花。
“沒有,乖女兒。”柳慧心把乖字故意拉長,細長的食指有如蘭花一般親暱的指了指夏初妝的額頭。“你是孃的乖女兒,我適才只是看到桃花落盡,古人自有傷春感懷,看來的確如此。”柳慧心本是個善良的女人,看到自己乖巧的女兒,心底更是頗感安慰。
“娘,你這是爲賦新詞強說愁。”夏初妝看到母親癡怨的樣子,不禁脫口而出辛棄疾的《醜奴兒》。
“爲賦新詞強說愁?”柳慧心讚賞的重複了一遍,“妝兒,這是你新賦的詩?”柳慧心的眼睛裡充滿了好奇,女兒在從回來之後,總能給自己帶來驚喜,從她作的第一首詩開始,就成了女兒詩歌的追隨者。
“算是吧。”夏初妝沒想到自己隨便引用的一句話,就讓母親驚喜不已。
“給娘吟誦一遍。”柳慧心生長在詩書禮儀之家,父母給她們請了當時知識淵博啊的教書先生,不論男女,都一樣飽讀詩書,當她聽到女兒作詩時,就想一睹爲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