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緩緩駛離襄城。
走出城門前，冷愧下意識的回頭望了眼春風樓。不知爲何，剛剛有一瞬間他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似乎有一雙眼睛一直在暗中盯着他。
自從昨日打發明月離開他獨自熬藥察覺到那道殺氣後，這種感覺便時不時的出現在他的腦子裡。起先他懷疑是明月明心，昨日找了時機悄悄試過兩人的脈象，確定兩人都只是普通人後疑心才稍稍的放開，又轉向了李魁。
當然，對兩人的懷疑依然沒有放棄。
他到江州後確實如明月明心所說，第一件事並不是爭着找冷溶月，而是暗中查了這些年她們在江州的所作所爲。
這些年她們主僕三人都一直生活在李府，幾乎足不出戶。但這也正是冷愧最疑惑的一點，從孫捕頭的話裡，他明顯感覺到冷溶月與明月明心不若外表表現的柔弱無依，甚至在他去李府接見冷溶月時，也親身感受到了這種感覺。
他一直相信自己的直覺。
甚至那日在進襄城前，冷溶月不容抗拒的下令要留宿襄城時的模樣，冷愧覺得那纔是真正的冷溶月。
但江州他已經查遍，得到的所有結論都表明，現在馬車裡的冷溶月纔是真實的。
冷愧拉住馬繮，走到馬車一側，對馬車內的冷溶月說道：“四小姐若是身體受不住，便讓明月明心支會老奴一聲。老奴知曉四小姐急着見老爺的心情，但四小姐的身體纔是最重要的，還請四小姐萬不可義氣用事。”
明月掀起車簾，露出斜倚在軟羅中面色蒼白嬌弱得恰似隨時都會倒下去的冷溶月。冷溶月捏着繡帕輕咳一聲，感激的望着冷愧，“我曉得，謝謝冷叔關心。”
冷愧細細打量一眼冷溶月，只見她眉宇黯然，印堂也隱隱發黑，只說了一句話便有些提不起氣來，心間隱隱有了底，便道：“明月明心，好好照顧四小姐。”
明月露了一張純真的笑臉，“奴婢省的，冷叔放心。”
車簾子放下，明月臉上的笑立刻斂了起來。而倚在軟羅中前一刻只剩下一口氣的冷溶月也坐直了身體，面容冷煞。明心就更不用說，憤憤的將一張錦帕都拉扯得變了形。
馬車出了襄城，平穩的朝京城趕去。
這一次到真是走的不急不緩，似乎真的一切以冷溶月的身體爲主。
冷溶月從重躺回軟羅中，看向明月，“昨晚查得如何了？”
明月抿了嘴，臉上神色這才鬆懈下來，“追風也宿在春風樓，剛剛馬車走出春風樓前，奴婢有回頭看過一眼，他人就隱在周圍，大約是要隨我們一道回京城了。京城方面，殿下依然還是懷疑小姐便是尚書府的嫡四小姐，不過還不敢十分確定。清風得了小姐的命令，這兩日並沒有消息傳來，但從他最後一封消息來看，殿下的懷疑已經確定了至少六分。而殿下……”
明月擡眸看向冷溶月，脣畔露了兩分笑，“殿下這段時日倒是安分的沒有再惹事，只是委屈了清風幾人。殿下將所有的樂趣都轉了清風幾人身上，據說，便是在指使幾人的過程中時不時的套上兩句話。奴婢看，若是小姐遲遲迴不到京城，他們幾人，堅持不了半個月，便會全部都招了。”
冷溶月脣畔揚起一抹淺笑，腦海中想起君無忌那些看似幼稚實則十分有效用的小把戲，也不禁搖了搖頭，十分同意明月說法，“清風四個不是他的對手。”
君無忌作事看似毫無章法，且手段還很幼稚，甚至你都知道他的目的是什麼，但你去拿他毫無辦法。你以爲你躲過了他言語的試探，其實在你不知道的時候，你已經一點一點跳進了他給你挖好的坑裡。
清風幾人這些年差不多都生活在暗谷裡，所接受的訓練很全面，但到底沒有學以置用。連宇文卓這種商場老狐狸都不是君無忌的對手，清風幾人又怎麼可能鬥得過他？
當初，從他們進到雲陽開始，每一步都是君無忌算計好了的，遇到宇文絕，住進宇文府等等。冷溶月現在想起來都還有些心悸，又何況是清風幾人。
“那是自然，豫王殿下這些年的經歷就是清風幾人再在暗谷呆上十年也比不上，又如何是殿下的對手？且最是無情皇家人，殿下能在各府不斷的刺殺陷害中安穩的活到如今，本就不能小覷，也只有清風幾人看不清形勢，還自以爲殿下是靠了齊皇的偏寵纔像如今這樣張狂囂張。他們呀，也不想想，能被小姐看上的人，又豈是廢物。”明月輕笑着挪到冷溶月身旁，一邊給她錘着腿，一邊毫不留情的評價道。
連一向大大咧咧的明心也湊到冷溶月另一邊，端了盤糕點遞到冷溶月面前，笑嘻嘻的湊起了熱鬧。
冷溶月瞥一眼明月，“清風幾人若是聽了你這話，又該跳起來找你理論了。他們可是一直自視甚高。”
“小姐信不信，清風幾人現在一定被殿下整得很狼狽。他們此時也一定很想問一問小姐，爲何就看上了殿下這種毫無章法的人。”明月輕叱一聲，笑着說道。
冷溶月笑了笑，其實不用明月說，她也知曉清風幾人現在一定很狼狽，只怕狼狽之餘還十分不服。
這樣也好，正好可以讓他們四人磨磨性子，免得遲早要被他們的自大給害死。
馬車不急不慢，一路平緩的向京城駛去，如此又行了十日，終於接近楓城。
這一路，冷愧每到藥點都會親自端了藥過來遞給冷溶月，且要看着冷溶月喝下才肯離開。冷溶月也十分配合，不過冷愧端來的藥，每一次都是經了明心的手才落到冷溶月嘴裡的。
冷愧也按冷溶月的吩咐藥量一天比一天加的大。
縱是如此，冷溶月的‘病’情不僅沒有好，反而一日比一日重。終於，在到了楓城後，倒下了。
車隊也不得不再次落腳在楓城。
冷溶月被急急的送進了客棧的後院廂房，楓城裡但凡有些名氣的大夫也被緊急的找到了客棧。
明心焦急的守在牀前，看着各路大夫進進出出。“大夫，我家小姐身體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