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都咸陽,見呂不韋大樹傾倒,門客害怕清算,紛紛逃離秦國。
嬴政倒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沒有誅滅呂不韋全族,就無需對得利而來,失利而退的六國門客趕盡殺絕,任由竄出國外。
但隨着呂不韋自殺身亡的消息傳來後,許多公卿大臣上書言要,驅逐六國人士,重用秦人。
認爲:亂秦者,六國也!
恰逢此時,韓國數年前派遣來的水工鄭國被人舉報,其出使秦國乃爲疲秦而來,使秦國無伐韓之力,專注渠道,使國漸漸衰落。
這消息被捅破之後,秦國咸陽就更是熱鬧非凡,公卿大臣議論紛紛,秦國老宗正更是怒氣填胸,直言小小韓國欺人太甚,除非韓王稱臣於秦國,割讓一半國土,否則此事絕不罷休,非滅國不可。
王賁,蒙武,李信皆上書秦王嬴政,願請戰攻新鄭。
秦國上下對六國的偏見越演越烈,唯獨咸陽宮一片平靜——
“李長史,大秦朝堂對於六國之人,怨氣由來而久,你是楚人,不怕寡人驅逐你乎?”嬴政在校考李斯。
“上王想吞併六國,就必須要用李斯,如只想做守成之君,大可將臣驅逐出境,李斯去留,操控上王手中。”李斯冷靜地對答如流。
朝堂對六國人,多麼仇視不滿,只要嬴政一日未做任何動作,李斯全然無懼。
秦國的一切權力,皆來自於秦王。
嬴政嘴角輕微一動,他當然知道,朝野之所以議論紛紛,無非是那些‘忠於大秦’的公卿大臣們,想要藉機驅逐百年來在秦國站穩腳跟的六國人士。
權力劃分只有那麼多,想在大秦追逐權力的人,卻不少,秦人,楚人,還有魏人,韓人……
若放在以前,嬴政必定會勃然大怒,將六國之人驅逐出境。
但現在不同了,
“海納百川,有容乃大…”他目光漸漸深邃的遙望遠方,眉間閃過一絲懷念。
“只要能使寡人一統天下,什麼樣的人,寡人不敢用…”
嬴政突然站起身,按着秦王寶劍,沉聲地道:“趙高,替寡人擬旨,詔曰:昔孝公用商鞅秦國得以再造,惠文王使張儀興盛之隆也,昭襄王相范雎鯨飲天下。當今秦王欲效仿先祖之心,廣納賢才以成大業,天下之人皆可使秦,無論年歲、國別,但凡來之,可量才以用,以高位、重金待之。”
說完,嬴政又輕微沉思片刻,接着道:“再擬一書送往新鄭,交由韓王安。曰:韓國騙取信任,行欺秦之事,證據確鑿,若不懲戒大秦何以威服天下?但寡人愛才之心,濃厚不絕聽聞韓國九公子非,深詣法家之要領,若使其來秦,秦能重用之,或許可免韓國兵戈之患,割讓大小二十五城,秦且不再追究,望韓王熟慮爾。”
低頭擬旨的趙高,雖然沒有擡頭,筆尖卻在竹片上微微擱置了一下,然後繼續書寫。
內心吃驚不已,“韓國九公子,竟如此得大王看重……”趙高心底牢牢地記住了這個名字。
唯獨李斯臉色霍然一變,迅速地低下頭。
表情有些陰晴不定,望着腳下的履,心態急遽地變化着。
他當真沒想到,王上居然寧願舍下對千載難逢的機會,也要韓非使秦。
舍一國,而取一人。
當初和師兄分別時,之所以會選擇秦國,因爲秦國是最強,韓國爲最弱。
強,可以凌弱,借秦國之力可勝過已經選擇韓國的九公子韓非,但現在……
韓非也將要來秦國了,那李斯將何去何從?
難道永遠要屈居他人下麼?
李斯握緊拳頭,無言想到:“師兄,爲什麼你總是輕而易舉的,能夠獲得我夢寐以求的東西。無論是在小聖賢莊,還是在老師那,在秦王心底,對你的印象永遠要超過李斯。”
“爲什麼老是輸給你……”
在場的鬼谷蓋聶,和陰陽家剛剛被封爲護國法的月神,都是武功頂尖之輩。
李斯動作雖細微,卻早已被觀察到。
月神饒有興致望着李斯,
在新鄭與韓非交談不淺的蓋聶,不覺眉頭微微聚縮了一下。
“李長史似乎對九公子別有成見……”
嬴政坐在王位居高臨下,李斯的表情自然也看得一清二楚,不過他也沒有多在意,大臣們明爭暗鬥實屬正常,
若真的抱成一團,反而是一種隱患。
這一幕,也恰好被低頭的趙高錯過了,不然他更會記住“韓非”帶來的影響。
……
漢軍由兩條路線返回,大部隊走來時開闢的道路折返,另一小部分,則是都尉李開率領千餘人沿着海岸線,完成來時未完成的測量工作,畫沿海圖。
同時派人南下,許以重利尋找傳說中的“倭”。
萬一日後,秦王嬴政真派雲中君出海,等到兀那撮鳥時筋疲力盡,欣喜若狂登上倭地時,卻被埋伏在岸的弩砲射之,大批裝備精良的漢軍涌出,將其團團圍住。
願意投降就留他一命,倘若不願降,當場活捉點天燈。
但那至少是十年後的事了,現在也不急着將手伸到倭地去,
等擊退東胡王的大軍之後,冬季一到,立即派人沿着海岸線東渡白令海峽,前往美洲大陸尋找新植物,移植栽種到漢城。
但有些新植物,到底是怎樣連魏無羨也不太清楚,哪些可否食用,哪些有毒。
畢竟只吃過豬肉,真沒見過豬跑。
這時,農家就非常關鍵了,古有神農嘗百草拯救蒼生,今有陳勝赴異陸,爲天下嘗試新品種,救萬民於饑荒。
如此重任,非農家子弟不可,誰叫農家曾拍着胸脯對諸子百家自豪道:“農家弟子嚐遍百草,神農不死,百毒不侵。”
可想而知,身爲農家堂主之一,陳勝自然也是百毒不侵,比一般農家弟子更加抗毒。
這“天下”的百草,在當年已被神農嘗試遍了,如今也該去天下之外,嚐嚐其他地方的草藥,纔算沒有辜負農家之名。
想到這,魏無羨不禁摸着下巴,認真沉思道:“陳勝再怎麼能抗毒,也不比神農堂出身的朱家,畢竟神農堂纔是農家根本,要不……把他也捉過來,給陳勝做伴?記得當時去農家,衛莊兄貌似隱約提過和朱家有段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