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不成又是那兩眼紅紅，可憐兮兮的樣子麼？
淳于西顧輕咳一聲，加緊了些步子往鳳鳩宮走。果然是不能背後說人家壞話，現世報什麼的也實在太快了些。
“皇上，娘娘睡下了。”採枝攔在鳳鳩宮門口，自御花園事件之後，她對這位王，就再也沒有過好臉色。
“睡下了？這麼大白天的睡午覺也不是，要歇了也太早，睡什麼？”君王疑惑，繞過採枝就推門進去，一時竟然沒有反應過來人家這是在阻攔他不想見他。東方離是不會不想見他的，他一直這麼認爲。
結果推開門，裡面東方離正和一個眼生的宮女說着話，端端正正坐在桌子邊兒呢，哪裡睡了？
愣了愣，接着臉色有些難看，君王回頭看一眼採枝，笑道：“本王是不是判給你一個欺君之罪？”
採枝跪下去，二話沒說。
西顧突然就覺得有些氣惱，走進去“啪”地一聲將門甩上，盯着小離道：“你不想見本王？”
小離看着他來，有些驚訝的。但剛想起來就被背後的守月給按着肩膀裝作按摩狀，生生地壓了下去。
她這纔想起今天在御花園淳于西顧都說了什麼話，心裡陣陣委屈，臉上也就繃了起來，沒有了往日的笑顏：“臣妾身子不舒服，王恕罪。”
淳于西顧挑眉，走近了看她：“哪裡不舒服？”
眼睛果然是紅紅的，聽了那樣的話，怕是哭了很久。心裡暗罵自己一聲混蛋，君王軟下身段來，在小離旁邊坐下，柔聲道：“王后可是被什麼給傷了心？”
嘖嘖，說起談情說愛，小菜鳥哪裡是老狐狸的對手。這柔聲一問，差點就想撲人家懷裡訴委屈了。
還好，背後站着個守月，死死地按着小離的肩膀，朝王笑道：“娘娘這哪裡是受了委屈？就是想家了罷了。孃家大哥東方伯玉一直遠出在外，先前在家啊，是最疼咱們娘娘的。娘娘總說天下沒有比伯玉哥哥再好的男人了，可惜了是兄妹。”
小離張了張嘴，臉有些紅。這樣的話哪裡是亂說的，守月也太沒分寸了些！
果然旁邊的人臉黑了，眼梢一挑，看着守月問：“你是鳳鳩宮的宮女麼？本王爲何沒有見過？”
守月笑：“回王的話，奴婢是陪着王后娘娘在東方家長大的丫鬟，老爺聽說娘娘在宮裡過得不好，所以讓奴婢來陪娘娘，免得娘娘日子難過。”
小離別開了頭不去看淳于西顧，悶着不說話。也只有這樣她纔不會想撲過去。
君王“哦”了一聲，又笑：“王后過得不好麼？”
“牀上牀下與王分睡了三個月，辛辛苦苦給您做飯菜，您還與別的妃嬪白天在御書房廝混。三個月一過就寵幸了其他人，王后娘娘一直給您當着廚娘，臨了在御花園還……”守月說得多了，有些激動，壓了壓語氣，才繼續道：“這些是娘娘知道的，肯定還有娘娘不知道的什麼事兒。當小媳婦都不是這麼當的，何況是正宮的娘娘？皇上，奴婢沒有怪您的意思，只是覺得自家娘娘挺可憐的。”
沒有怪你的意思，纔怪！
淳于西顧沉默，看着旁邊不看他，低頭沉默的女子，不禁苦笑。原來他的王后，在別人眼裡看起來，這麼可憐麼？
“倒是個忠心的丫頭，敢對着本王說這些。”西顧涼涼地道：“要是本王今天心情不好，你很可能因爲這些話身首異處呢。”
守月嗤笑，臉上勉強留了兩分笑意：“奴婢死不足惜，反正王也沒爲娘娘想過。斬了奴婢就斬了，只是怕連個貼娘娘心的人都不再有。”
淳于西顧微惱，目光掃向小離，這丫頭就不打算看她，不打算說話了是不是？
“王后，本王是來告訴你，今日在御花園所說，並非真心。”想了想，嘆口氣，還是給這傻丫頭解釋一下吧。
小離眼睛動了動，隨即想着剛剛守月說的一句話，低笑：“王幾時有過真心了？”
西顧皺眉，沒由來地覺得惱怒。他的真心……是誰都求得的麼？女人就是麻煩，總是跟他糾結真心真愛的問題，難不成後宮這麼多女人，他每個都去調笑安慰一遍，說本王的心平分三千份，恩澤後宮？
笑話。
臉色冷了些，君王站起來，看了東方離一會兒，轉身往外走：“王后看來是不想見本王，那本王就走了。”
小離慌了，張口想留住他，身後的守月一把就捂住了他的嘴。
“就是你這樣巴巴地總是湊上去，他纔不稀罕！”守月鄙夷地道：“笨鳥，你能不能有點出息？”
小離眨眨眼，很委屈。西顧要走了啊。
“少留他幾回，少纏他幾回，自然他就會對你上點兒心，懂不懂？”守月低聲教導。
小離委屈地點點頭。
淳于西顧一隻腳都跨出了門檻，也沒見人來攔，心裡更是惱怒。東方離什麼時候變成這個樣子了？他走了都不留？
腳步慢了慢，身後還是沒有動靜。君王咬牙，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鳳鳩宮，一路上自己生悶氣。
“王這是吃了閉門羹？”小六咂嘴：“竟然被王后拒絕了。”
小七斜他一眼：“所以說你該多看書，王吃的不是閉門羹，是軟釘子。”
“一樣一樣啦，沒想到今日王后的表現這樣好。”小六捂嘴笑，金刀在腰間一晃一晃的。
“王，您現在回端妃那裡麼？”小七難得地嘴角含了點兒笑，問前面走着的人。
君王的臉緩緩轉過來，一雙黑眸涼涼地看着他們：“本王回御書房做事，有點想吃城郊外賣的包子了。你們倆，走路去給本王買吧。”
小六小七：“……”
軟釘子？哼，那丫頭什麼時候能給他軟釘子了？今日是他理虧才讓她兩步，別得寸進尺就好！
淳于西顧一路磨着牙回了御書房，特意摔了兩個硯臺三盞茶，表示今天王很不高興很不高興。
這一鬧騰，東西南北四宮人的慰問馬上飛了過來，化作參茶化作湯水，亦或是軟綿綿的身體，溫柔地纏繞上他。
君王冷哼，送走一批人又來一批人，到了子夜，也沒有看見中宮有什麼動靜。
點了宮燈，拿着一本書看得聚精會神，淳于西顧心裡想，既然王后要同他玩心思，那他直接一個月不去鳳鳩宮，看她能如何！
本來就是笨笨的丫頭，好端端地鬧什麼彆扭？比手段，能比得過他麼！
“王，是否這本書沒印清楚？您看這頁已經兩個時辰了。”周全在一旁掌燈，終於忍不住開口問了一句。
西顧回過神來，看着手裡的《治國良策》，嘴角抽了抽，一甩手丟到地上去，煩躁地站起身：“去買包子的回來沒有？”
門外弱弱地傳來小六的聲音：“回來了。”
“去看看王后在做什麼！”
“…是。”
淳于西顧靠回椅子上，揉揉太陽穴，忍不住地低吼出聲：“多大點兒事！至於這麼鬧麼！”
周全聽得糊里糊塗，斟酌地問了一句：“哪宮娘娘惹王不開心了麼？”
“中宮！”西顧鼓起嘴，告狀：“王后最近小性子犯了，不給本王好臉色看。”
一直都是他給別人臉色看的，這死丫頭。
周全愣了愣，隨即道：“王后娘娘是四宮均認的好說話，怎麼會鬧了呢？王做了什麼麼？”
這一問，淳于西顧沉默了。
好吧，他做的事兒都沒什麼好事。可是，他既然肯去道歉了，她也不該那麼冷淡吧？
周全不知道說什麼了，撥弄了一下燈芯就退到旁邊站着。
小六沒一會兒就回來了，興高采烈地答：“娘娘已經睡着了。”
“啪！”第四盞茶碎了。
淳于西顧深呼吸了幾口氣，脣邊泛上笑意：“要跟本王鬥是吧？行啊。”
“擺駕瑤華宮，咱們去看莊妃如何了。”
“是。”
宮裡頭重新熱鬧了起來，因爲君王開始全宮巡迴寵幸了。今天歇在月貴嬪那裡，明日去了溫美人那兒。白天有邢貴妃作陪，晚上又召幸玉妃。李寶林夏容華隨侍在側，美人美酒招手即來。
有時候故意往鳳鳩宮繞道好幾次，卻就是不進去一步，連問也沒問。
小離低頭繡花，不想去管外面的事。可是春風車過去，帶着鈴鐺亂響，想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都難。
守月蹲在角落陰暗地笑，東傲王你行的，你來這招，就當本仙沒有辦法是不是？
“笨鳥，去和太后請旨，去福壽宮的佛堂裡住一個月。”守月扭頭道。
“爲什麼？”小離擡頭，很疑惑。
“不是聽着鈴鐺聲會難受麼？那裡聽不見。”守月鄙夷地看她一眼，這沒出息的。
小離眼睛一亮，立馬去找太后了。
能不聽見春風鈴就好。
太后意外地非常配合，讓小離呆着，叫宮人去拿行李，很溫柔地將她安頓在了佛堂：“你有這樣的覺悟，哀家很高興。”
小離似懂非懂地點頭，帶着守月住了進去。
於是過了沒多久，御書房的茶又碎了一盞。
“還真跟本王槓上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