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不知名的小曲哼完,寧萱芷才從窗櫺上下來,踩着輕快的腳步來到林馨婉的跟前。一身白衣拖地,她輕輕一跳便落在了牀上,輕盈的動作猶如一隻蝴蝶,晃動了兩下才盤腿與林馨婉面對面而坐。“茶涼了,大娘坐了這些時辰不覺得口渴嗎?”
林馨婉擡眼掃向牀上的人,她舉起杯子重重摔在地上,唰的站起身。“二小姐的茶,我喝不起。”
寧萱芷揚起嘴角,挑起林馨婉的怒氣其實很容易,而且還百試百靈。
林馨婉從曲令面前走過時冷哼出聲。“看好你的主子,夜路走多了,難免不會掉進河裡。”
曲令放下手裡的樹枝盯着怒氣衝衝的背影,不由撇撇嘴,走向柴房。
宮裡派人傳來了消息,聖上與皇后娘娘留寧恆遠與寧雅嫺的宮裡用膳,這對林馨婉來說是個好消息,寧萱芷歪着頭望向一邊劈柴的曲令,心念一動,跳出窗外走到他的跟前。“這跟你有沒有關係?”
曲令放下斧子,疑惑的瞪着寧萱芷。
“聖上不是取消了婚約,這突然把人叫進宮裡,是不是你們使詐?”
“二小姐太看得起在下了!請您邊上站點,您妨礙在下劈柴了,一會婉蓮回來看到,又要怪在下偷懶。”
曲令的疏遠令寧萱芷聽起來頗不是滋味的,她站開了幾步,不死心的問道:“我雖然不瞭解宮裡的事物,但聖上也絕非輕易改口的人,他既然跟爹說了那樣的話,再把寧雅嫺叫入宮中,所爲何以?”
“或許是太子爺改變了心意,又或者皇后娘娘覺得林家還有用武之地,更或者,她看你不順眼,原因多的去了,二小姐何必執着這些,反正被叫進宮的人也不是您,誰去又有什麼關係?”
寧萱芷咬着脣,她當然不會去緊張誰進宮,這不是因爲之前說話重了,想過來緩和下氣氛,她怎麼說也是寧家二小姐,難道要她開口認錯不成。
曲令被寧萱芷這雙清冷的雙眸瞪着,彷彿自己劈的柴都是有生命的,舉着斧頭怎麼都下不了手,感覺自己一刀下去就是在屠命似得。
砰!曲令索xing把斧子往邊上一扔,走到寧萱芷的跟前,氣勢洶洶的問道:“二小姐,您到底想要做什麼?”
寧萱芷像驚弓小鳥似得跳開兩步,避開曲令的靠近迴應道:“我就是想知道這次爹入宮跟你有沒有關係。”
“有又如何,沒有又如何?”
“不如何!”
寧萱芷賭氣的吼了聲,轉身就往院子外走去,胸口憋得慌!好聲好氣來說話,還要被他冷諷,算什麼嘛!
站在院子外,望着兩邊的街道,寧萱芷突然沒了方向,似乎在這偌大的院子里根本沒有自己可以去的地方。
曲令嘆了口氣,他追了出去!凝望着孤獨無依的背影,一臉茫然的小臉蛋,心抽痛了下。“二小姐!”
“不要跟着我!”
寧萱芷頭也不回的喝了聲,她朝着後山方向走去。
chun暖花開,結成冰的小溪破出了許多個小口子,透過薄冰能依稀看到下面流淌的溪水,後山不再是光禿禿的一片,枝頭冒出新芽,鳥兒歸巢,嘰嘰喳喳的圍繞着寧萱芷飛翔。
說來也奇怪,爹爹從宮裡回來這麼久,寧雅嫺應該不會沒有聽說聖上取消婚約的事,爲何她看起來這麼平靜,不吵不鬧?
靜下心來,寧萱芷才發現有太多疑惑在主院中說不清,道不明,就好比今日林馨婉來‘落月閣’的用意,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正在慢慢發生轉變。
挑起一塊石頭,寧萱芷拋向小溪,砸出一個洞,激起幾滴水花,忽然她站了起來,就在水花落在冰面上的時候,她想到了什麼。
跑回院子時,天色已經昏暗,找了一圈也沒找到曲令的蹤跡,推開他住的屋子,裡面的物件拜訪的整整齊齊,就好像這裡從來都沒有人居住過似得,完全看不出這是一個男人居住的屋子。
取消婚約不會是聖上的意思,林家與芝林齋一較高低下落敗收場,這對於林家來說可謂是奇恥大辱,但對於宮裡的人來說,那就是衰敗的開始。
誰來取代林家今後作爲太子的扶持?會成爲皇后挑選太子妃的一個重要標稱,而當今天下,除了林家能與只媲美的人並不多,就算有,能與太子登對,又全心全意爲太子出力的人幾乎沒有。
在這樣的情況下,齊皇后貿然取消婚約有一種可能,就是找到了新的,可以接替林家的人,所以有沒有這樁聯姻都無所謂。
難道芝林齋已經與宮裡有了聯繫?
想到這裡,寧萱芷來到清風的房前,叩開門,發現清風並不在房裡,比起曲令的屋子,這裡可謂是亂七八糟,到處都堆滿了藥材,一股子藥香味。
“這一個個都上哪去了?”
“小姐!老爺和大小姐回來了,正往我們院子的方向走來。”小穗跑着從外面闖了進來,她慌張的關上門,上了鎖後大口大口靠着門喘息着。“小姐,你在不在房裡?”
寧萱芷從清風的房裡探出腦袋,遲疑的望着小穗,不就是從宮裡回來了,做什麼這麼緊張。“我在這裡。”
“太好了,小姐!”小穗看到寧萱芷鬆了口氣,扯起她的手就往廂房裡走去。“桂竹姑姑讓我趕回來找你,老爺和小姐從宮裡回來,大小姐正氣勢洶洶的往這裡來,姑姑讓您在牀上躺着別下來,快點,快來不及了。”
寧萱芷半推半就的被扶上了牀,換了睡衣,小穗自己對着銅鏡打理好自己之後,抱着髒衣服走了出去,不一會小魚端着粥進來,擱在桌上。
“小姐,一會千萬不要衝動啊!”小魚對着寧萱芷擺擺手,神秘兮兮的警告着。
寧萱芷不悅的沉下臉。“院子裡就你們兩個,其他人呢?”
“剛剛都被大夫人叫到主院去訓話了!”
寧萱芷眯起眼,在外面待了很久,靜下來才發現傷口疼的厲害。“下去吧!沒事就待在房裡,不要出來,知道嗎?”
小魚點點頭,放下粥走了出去。
寧雅嫺來的很快,來的強烈!
躺在牀上的寧萱芷都能感覺到院門要被震破了似得,砰砰砰作響。
小穗站在大門前,深吸了一口氣,打開門,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人一腳踹翻在地,從臺階上滾落在地上。
寧雅嫺趾高氣揚的跨進門,她低頭望着小穗,一聲冷哼徑直走向寧萱芷的廂房。
小穗慌忙從地上爬起來,見桂竹與婉蓮並未跟着過來,老爺也沒跟在身後,她咬咬牙搶在寧雅嫺之前擋在了門口。“大小姐,小姐染了風寒,正睡着。”
寧雅嫺懷着幸喜入宮,以爲這次皇后召見是爲了婚約之事,卻沒想到她把自己找過去只是那她和寧萱芷做比較,各處數落自己不如這個妹妹!
滿眼憤怒的盯着擋在跟前的小穗,眼角撇到擱在牆邊的扁擔,寧雅嫺想都不想的cao起來就往小穗的頭上敲去。
“住手!”
小穗尖叫一聲,發現扁擔遲遲未落下,她睜開眼見寧萱芷不知何時已經站在她身後,抓着扁擔不鬆手,本就被寧雅嫺要高一點寧萱芷,此刻站在門檻上,更是要高出她一個頭,剛好俯視到她臉頰上的指痕,尋思着她這是宮裡受了氣,跑來這裡撒氣來了。
“大小姐來院子裡做客,你還站着做什麼,去短些差點過來,沒規矩。”
小穗應了聲,立即跑來開去。
寧萱芷手腕用力,將手掌寬般的扁擔捏成了兩半握在手裡。
失去支撐力的寧雅嫺向後倒去,險些摔在地上,好在寧萱芷並沒有意讓她出醜,在折斷扁擔的時候,收起幾分勁道,才能讓寧雅嫺現在好好的站在那裡。
然而,不管有沒有這份善心,寧雅嫺都不會因此而感謝,只會更憤怒,所以她做了讓寧萱芷感到忍無可忍的事。
寧雅嫺振振的盯着寧萱芷數秒後,她轉身走到下人的房裡,拿起角落的便桶走了出來。“寧萱芷,賤人!”打開蓋子,臭氣漫天!寧雅嫺毫不猶豫將便桶中的污物撲向寧萱芷。
驚呼!在耳邊響起,寧萱芷被寧雅嫺這種激烈的行爲給驚呆了,她傻傻的站在那裡,雙腳不知道該往哪裡放,腦袋一片空白,除了滿滿的臭味外,她什麼都想不起來。
黑影一閃而逝,寧萱芷聞到了熟悉的氣味,她被一個溫暖的懷抱緊緊抱在,她被黑影保護的很好,沒有淋到一點點污跡。
“對不起,我來晚了!”
黯啞的聲音從頭頂響起,寧萱芷睜開雙眸,她擡頭望着黝黑的臉龐,一陣失望從心底爬起,熟悉的味道,可人卻並非本人。“曲護院!”
曲令重重的呼出一口氣,他猛地向後退了一步。“二小姐,您沒事吧?”
“我沒事,你,你的衣服!”
“二小姐,請回屋子歇息,在下現在很髒!”
聞聲趕來的溏心,跨入院子的時候,便看到寧雅嫺拿着便桶撲向寧萱芷,跟在她身後的鳳兒驚得叫出聲,整桶的污物全倒在了曲令的身上,爲了保護寧萱芷,她心愛的主子……
眼眶中蓄滿了眼淚,鳳兒扭過頭去,眼中的淚花,被之後跟來的劉福看到,他上前,輕輕撞了下鳳兒,示意她不可太過照耀後,大聲喝道:“老爺夫人到!”
鳳兒收起心神,她攙扶着溏心往邊上站了站,給寧恆遠與林馨婉讓出一條路來。
林馨婉掩着鼻子,她皺起眉頭,走過溏心身邊的時候,她停下腳步,擡眼斜視了她一樣說道:“不是說身子抱恙下不了牀嗎?怎麼有力氣來這看熱鬧了?”
溏心微微額首說道:“大夫人不會連這種託詞都聽不出來吧,看來是我說的太過委婉了。”
行禮起身後,溏心走到寧恆遠身邊,輕輕替他掃去肩上的髮絲,體貼的替他整理好歪斜的衣襟後,在他耳邊小聲說了幾句,寧恆遠緊繃的嘴角放鬆下來,扯起一個柔和的弧度,他牽起溏心的手向前走去,把一同跟來的林馨婉給忘在了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