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怪陸離的世界間隙中，青年和廣爲流傳的表情符號默默對視了一會兒。
呃，那滑稽臉似乎很難改變充滿逗比氣質的傾斜視線，說對視也只是正面相對而已。
從那頗爲搞笑的三維立體滑稽頭上收回視線，程斌擡起自己的雙手看了看，仔細感受了一下目前這具軀體的情況。
與念氣略有區別的熟悉念動力充斥着程斌的身體內外，深入納米層面的念動力精細入微的支撐着他體內那涌動不休的機械單元，植入細胞層面的納米機械集羣爲他帶來了敏銳的感官、超速的反應、強橫的身軀。
——這是最初版本的共工納米單元，而且...
程斌偏頭看了一眼，就在自己的身側偏後的地方，一個高度接近兩米的長方體銀白金屬箱正豎立着飄在那裡。
只是看了一眼，程斌腦海中就泛起了自己日日夜夜間研究的畫面，還有那一點點親手設計製造出來的強大武器所有的構造細節。
“祝融、聚能環...或者說...”看到這個金屬箱，程斌就想起了曾經外域二號世界角鬥場裡的經歷。
回憶起被身負光環的程隊用質子炮轟擊的場景，程斌臉上露出了有些微妙的表情：“...磁約束式可控核聚變釋能環，我這是又一次附在程隊身上了啊...”
重新將視線轉回前方，程斌打量了一下滑稽頭下面的那顆奇異的結晶，注視着那變幻莫測的外形道：“耀文明探索終端的聖物碎片...現在來看倒頗有點scp那邊收容物的感覺...”
頓了頓後，程斌目光擡高看着滑稽頭繼續道：“系統你把我拉到這來，是準備告訴我一些什麼嗎？”
系統的滑稽頭在眩暈與問號的表情符號間變幻了一下，隨後頭上冒出一個感嘆號後恢復原狀道：“...原來如此，你不是內域二號世界的程斌，是零號世界的...這裡是信息虛界麼？”
“呃？你不知道？”程斌一愣，系統這反應...難道說在所謂的信息虛界裡...
滑稽頭在聖物碎片上轉了兩圈，似乎沉吟思索了一下，隨後化作微笑的表情符號道：“本系...我在這裡的只是一個臨時的低維化身，就像你口中的程隊不會意識到高維度我的存在一樣，我是否與本體保持信息連接完全取決於本體，平時完全可以獨立思考...
“看起來，本體是想利用我的反應和這裡某些特殊的場景，來告訴你一些關於高維權柄與信息虛界方面的事情呢。”
瞬間想到了很多東西的程斌，打量了一下週圍那些混亂的世界景象碎片，隨後笑道：“我大概猜到了，原來高維權柄和信息虛界是這種東西，真是有趣...
“難怪憑我本體接近高維生命的強大身軀與意志，升維時也有着被其他低維平行個體靈魂扭曲的風險，這個層面的東西，確實無論升維前有多麼強大都是無法避免的...”
“雖然升維的時候總會遇到這種情況，但你能提前理解那就最好了，”系統閃了閃大笑的表情符，隨後繼續滑稽道，“你能來到這裡與我見面，那就說明你已經通過了初步的試煉，並且遇到過那個了吧？”
程斌嘆了口氣：“那個？你是指無限之主的棋子、我的未收束平行個體嗎？”
“沒錯，這說明你在不知不覺間已經開始掙脫深層輪迴觸及一些焦點了，”系統使用了攤手錶情，“高維的我讓你來到這裡，想必也是打算對你透露一些東西，你有什麼疑問的話可以在這裡詢問我了，包括部分禁止事項哦。”
程斌默默搖了搖頭，其實到了現在，以他本體的水準這個宇宙中基本不存在什麼無法探明的疑問，就算是過去那些被系統百般遮掩的東西，他心底也大概有了答案。
——而且有些高維的秘密只能本體親自去探索，這裡的低維繫統化身未必知道...不過，來都來了，有些事情還是詢問確認一下吧...
帶着複雜的感觸，程斌想了想後問道：“這裡，是內域二號世界、外域二號世界，以及其他一些平行世界所疊加形成的那個角鬥場吧，系統你爲什麼要收集摧毀這些世界線呢？”
“明知故問...”系統使用了白眼表情，“一方面是爲了避免被負責監測這片宇宙區域的高維生命，通過文明劇變引起的世界線變動察覺到一些問題，而另一方面...”
頓了頓後，系統用嚴肅的表情說道：“...自然是爲了避免被無限之主之類的敵對高維生命，截取到外流世界線內你的平行個體，例如，你之前遇到的那種。”
並不意外的程斌沉默了一會兒，隨後問道：“你知道程博士的情況嗎？他不是已經被無限之主弄走了？”
“程博士？我這裡並沒有相關的信息，你出去後和我的本體溝通吧，”系統再次使用了表情攤手，“程斌，你要知道，實體世界線裡的平行個體，與信息虛界內截取的低維個體信息，兩者有着根本性的不同...
“被人從信息虛界侵蝕是無法避免的，但我可以保證你絕對沒有實體世界線平行個體落在其他高維生命手上——偏移出內域的他們，全部都被我親手銷燬了，僅剩的那些，都是刻意暴露的陷阱與接觸端口。”
在升維之前，所謂的程斌平行個體，其實都是高維繫統的一部分，程斌對此也只能嘆息，之後他繼續問道：“這種不同體現在哪裡？或者說，所謂的信息虛界到底是一種什麼形式的存在？”
“你應該已經知道高維權柄，是存在於宇宙底層單元在世界之外的共通維度側面上了吧？”系統反問道。
見到程斌點了點頭，系統就繼續說道：“若通過相互連接的共通維度，將所有宇宙底層單元看做是一體的，那麼這個包含了整個宇宙所有信息的唯一存在，就可以稱作是宇宙根源，而信息虛界，就存在於宇宙根源的變動記錄上...
“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個根源記錄可以看做是宇宙整體的時間軸，舉例而言的話...”系統想了想後道，“我們現在身處的世界，在實際上已經是被銷燬或者合併了的吧？”
正在深思的程斌聞言點了點頭——說起來，在這種“過去”的場景裡談論這個場景本身只存在於過去的現狀...這種感覺真是挺奇妙的。
“世界線變動之後，無論你怎麼回溯世界時間軸，都是無法找回變動之前的模樣的，因爲改變的是時間線上所有世界節點的狀態。”
系統頓了頓後，在聖物碎片上蹦達了兩下後道：“但是現在我們依舊在這裡，是因爲宇宙根源中包含着這個宇宙的一切信息，自然也存在着對自身變動過程的記錄維度...
“只要有能力接觸到這個，從信息層面找出世界線原本的模樣，就可以找到原本世界線的載體基質根據世界線信息將其重置。”
“所以我們與現在的這個世界，都只是宇宙根源裡的一條歷史記錄？”程斌恍然，隨後又問道，“那麼這種信息層面的記錄是可以扭曲修改的嗎？”
“信息依舊是以宇宙底層單元爲載體的，那當然可以修改，你以爲我們現在的對話是原本記錄裡有的？但是...”
系統頂着滑稽臉繼續道：“除非你能掌控整個宇宙一切變量排除所有干擾，否則你在宇宙根源中的一切行動同樣會留下記錄，那樣的話，就算你將原來的記錄修改了，你修改記錄的整個過程連同修改前後的世界線狀態依舊會被記錄下來。”
程斌默默點頭，他從系統那知道這些信息後，與曾經的實驗結論結合起來，他很快就想到了升維三大障礙的具體產生原因與應對的思路。
“回到開始的問題，”系統轉回話題道，“真實世界線上的平行個體，和根源記錄裡截取的信息體，兩者之間本質的區別，就在於前者擁有完整的、自宇宙誕生之初延續至今的根源記錄...
“就像以前我給你舉的例子那樣，雖然你遇到我之前的人生只有二十幾年，但是組成或者曾經組成你的物質，在內域世界時間軸上游很早的時候就存在了，宇宙根源記錄也是相同的道理。”
看了眼程斌後，系統唏噓的說道：“這種宇宙時間層面的記錄非常重要，這也是以信息態來到這個宇宙的耀文明探索終端，之所以會徹底失敗的根本原因之一。”
揭開了幾個過去曾非常好奇的禁止事項，程斌卻沒有多少欣喜的感覺，他沉默了一陣後繼續道：“那麼...終端跨越宇宙的辦法，那個所謂的‘跨宇宙通訊裝置’到底是什麼？”
“這是最後的禁止事項，等到你成功升維、從我這取走一切後，你自然而然就會逐漸知曉，那麼，在你離開之前...”
話沒說完，系統眨眼間從表情符號變成了程斌熟悉的小黑貓，隨後它低頭打量了一下腳下的聖物碎片，擡頭換了一種語調對程斌繼續說道：
“這裡的時間和世界線上的時間差不多，反正都意義不大，你有興趣的話可以進去角鬥場裡面看一眼再走，那樣的話對於根源記錄層面的東西想必能體會的更加深刻，畢竟自我認知這種東西，能磨一點是一點。”
程斌順着小黑貓擡起的爪子看去，就見到旁邊混亂的世界碎片景象中出現了一個漆黑的孔洞。
打量了一下這個漆黑的通道，又回頭看了眼系統黑貓，隨後程斌帶着一絲古怪的笑意邁步走了進去。
在無盡的黑暗中經歷了彷彿剎那又彷彿永恆的墜落後，程斌猛地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穩穩的站在一座低矮巖山的頂峰上。
放眼望去，無論是風景秀麗的湖畔還是遠處的城鎮都無比荒涼，哪怕程斌通過這具身體內的納米單元連接上殘存的衛星網絡，也無法在廣闊的地球上找到第二個人影。
“外域二號世界的角鬥場...”程斌摩挲着身側的祝融金屬箱，略帶感慨的道，“...感覺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異常遙遠的事情了啊...”
入微的念動力藉由共工納米單元放大幹涉力量，無形的電磁場在程斌身周高頻變動，近兩米高的金屬箱緩緩解體，部分納米機械融入了巖山大地，部分納米機械變幻成一個金屬圓環，靜靜的飄到程斌的身後。
隨着程斌一個響指，機械圓環內的氫同位素氘氚在念動力輔助下撞擊聚合，核聚變產生出的能量在循環推動間越來越大，但依舊被強磁場牢牢約束住。
回頭看了眼逐漸在工作狀態中散發出明亮光芒的圓環，程斌摸着下巴點了點頭：“程隊的念動力和念氣有點區別啊，祝融運作時間長了，聚變產生的高能中子會對關鍵元件造成磨損，難怪以前他沒有一直開着光環。”
不過離開信息虛界之前，並不需要等待太久。
在世界的模糊震顫間，一個人影憑空出現在程斌所在巖山下不遠處，對於這個宇宙根源中程隊關於角鬥場的經歷記錄，程斌大概心中有底，他只是用帶着機械質感的瞳孔掃了一眼後，彈指就拋出了一發亞光速質子炮。
被強大電磁場約束電離的水分中，氫離子被提取出來匯聚成微小的炮彈，隨後在電磁加速中化作暴烈的光柱刺了出去。
刷新出來的人影連反應都來不及，就被纖細的光柱貫穿，質子炮撞擊分子原子引起的核反應形成了錐形的餘波，將人影刷新地周圍大片區域融化在刺目的火光中。
程斌看了眼山腳下的熔岩巨坑，隨後將目光轉向一邊的湖泊，身周環繞的電磁雷光猶若靈活的手腳一般跨越長空，彷彿萬道雷霆同時命中湖泊一般，大量的水分在雷鳴與電芒中被分解。
各種離子被電磁力裹挾着回到巖山之上，補充進了程斌身周的氫離子等物質儲備中，部分更是直接在念動力輔助下轉化爲同位素氘氚，爲祝融蘊含的核聚變力量添加了一份薪柴。
.тtκan.C ○ 在角鬥場中耐心等待的程斌，一邊琢磨自己最近獲得的那些信息，一邊應付着不斷刷新的角鬥場鬥士，直到他隨手打發掉一個因爲平行自我糾纏而不辯男女的傢伙後，才終於見到了自己等待的人——
在山腳下的熾熱熔岩巨坑中，一襲黑衣的青年身影憑空出現，他若無其事的打量了一下包裹自己腿腳的熔岩，隨後擡起目光向巖山頂端望了過來。
身負光環的程斌眼中閃過一絲古怪，隨後上前一步站在山崖邊，對下方熔岩巨坑中的青年點頭微笑道：“你終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