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統的話語，在程斌的意料之外，但又在情理之中。
自從在scp相關的世界線獲得大量知識與實驗數據，最終創造出量子化身、與內域高維信息體割裂後，程斌就隱隱有些明白了，自己與身處內域的系統之間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關係。
特別是在製造神孽坑殺了薩麥爾後，順路驗證了很多高維情報的程斌心底就已經有了定論。
從那時起他就很清楚的知道，高維信息體內的核心意志必然是統合唯一的，那麼隱藏在其中，能夠調動高維干涉力的系統，就絕對不僅僅是寄宿那麼簡單。
如果系統本身就是內域高維信息體的控制者，那實際上它就是內域高維度的程斌本人，只不過其誕生恐怕與當初程斌在元氣世界的姜青腦子裡，製造作爲載體的第二人格的過程類似，都受到了來自外部的信息干涉。
不管其來頭純不純粹，系統與現在程斌之間的緊密聯繫是無法改變的。
所以程斌很清楚，只要自己再向前一步開啓升維工程，他就必然會成爲原始高維程斌或者說系統的神孽，深入靈魂核心無法規避的戰爭就將在兩者之間展開，直到有一方完全被同化抹滅爲止。
所以程斌的量子化身集羣來到外域後，他僅僅只是延伸出一絲力量探入內域進行單點干涉，對於內域世界內時間軸上游自己的軀殼，他也儘量控制着不去進行過於深入的侵蝕改造，目的就是爲了避開與內域高維信息體的全面接觸。
這一切關於系統的結論，都是隨着情報的彙總與知識的積累，順理成章的得出的，所以程斌覺得現在系統說出的驚人事實尚且在情理之中。
而程斌感到意料之外的，是系統一直以來的行爲與現在的選擇。
......
秋夜寒冷的天台上，兩個一模一樣的黑髮青年默默對視着。
確定這種程度的接觸沒有負面效應後，程斌全面接管了當前這具本來屬於系統一部分的身軀。
隨後他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人影，不禁感嘆道：“殺了你？該說不愧是我平行個體凝聚出來的嗎？你說這種話給我一種很強烈的即視感啊...”
“你是指外域二號世界角鬥場裡殺死平行自我的經歷吧？”頂着程斌臉的系統笑了笑道，“關於那些禁止事項的具體內容，你在殺死我的過程中自然而然就會知道的。”
程斌嘖了一聲：“所以說你做了這麼多事情，就是爲了培育出一個能殺掉你的替代者？你和升維之後的我到底有多大的區別？如此確信我能做到你做不到的事情？”
“以前給你提到過吧？”系統搖了搖頭，“身爲外來者的終端一開始就等同於一名通過平行世界信息共鳴升維的高維生命，它在宇宙時間層面存在着根源記錄的缺失，也不具備自下而上的完整宇宙認知，作爲它造物的我自然也是如此。”
“但這一路走來，我所獲得的知識你也應該全部都有吧？”程斌有些疑惑的道，“以你對內域的控制力，創造出合適的多重世界與時間實驗環境，重現出我的量子化身應該不難吧？在這基礎上扭曲算法降格靈魂，重新升維不可以嗎？”
“哈哈哈...”系統捧腹大笑道，“程斌，你這說的不就是現在的你嗎？你不就是我曾經的一部分嗎？不就是正在重走升維之路嗎？”
面對這貨異常誇張做作的肢體動作，程斌臉色一黑：“別隨便岔開話題，你知道我說的到底是什麼意思。”
系統笑着笑着忽然就地一滾，整個人在黑幕中重新變成了一隻小黑貓，它伸了個懶腰後眯着死魚眼蹲在那隨意說道：“看來在你意識中，我們之間依舊存在着隔閡，你依舊無法全心認同我們之間的一體性，那我還是使用這個你更適應的造型吧...”
頓了頓後，系統黑貓晃着尾巴緩緩說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想問我爲什麼不想辦法去尋求一條活路，非要與你進行不死不休的父子局，這其實和之前我在scp那邊勸阻你去觸碰量子泡沫在世界外側的維度是一個道理...”
低頭看貓的程斌摸了摸後頸，索性盤膝坐了下來，手託着下巴認真聆聽。
穿着睡衣赤着腳的青年，在冷風徐徐的天台上和一隻小巧的黑貓對坐談天，這怪誕離奇的一幕如果被人望見了，想必會被當做是精神病吧...
“這裡面最關鍵的問題，就在於生命升維之時，將會面臨一次來自宇宙根源的靈魂衝擊，而這種衝擊的本質...”
話沒說完的系統黑貓想了想後，盯着程斌繼續道：“用你目前積累的知識來說，這種衝擊來自於量子泡沫存在於世界外側的，那些關聯着其他量子泡沫的維度。”
程斌微微皺眉，心底頓時浮現出了一種猜想。
“我想你應該已經猜到了，”系統黑貓嘆息道，“宇宙底層單元看似是離散的，但透過部分蜷曲的共通維度，它們之間又是緊密關聯形如一體的，無論是平行個體的信息共鳴還是世界的搜索，都是建立在這基礎上的...
“當你嘗試將自己的靈魂升維，去佔據量子泡沫所有的側面時，你就會無可避免的涉及到這種關聯維度，從而間接觸及整個宇宙所有的量子泡沫，請牢記，是‘所有的’。”
系統黑貓深深的看了眼程斌：“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程斌？”
“升維的靈魂將被整個宇宙的、無可計量的信息淹沒...”程斌面色凝重的點了點頭，隨後又狐疑道，“不過這種量子泡沫之間交互引起的信息天劫，足以毀滅任何形式的靈魂了吧？那怎麼還會有高維生命出現？”
“所以真實情況並沒有那麼嚴重，”系統黑貓話鋒一轉道，“以我的實際體驗和其他高維生命的觀察結果來看，這些蜷曲維度本質上更像是搜索引擎，根據你所投入的，反饋所有與之相關聯的。”
程斌恍然道：“所以結構越是複雜、涉及越是廣泛的靈魂，其升維時面對的衝擊就越大...難怪薩麥爾說我太過貪婪，升維時必然會面對無與倫比的危險。”
“某種程度上來說，薩麥爾那些神魔的觀念與做法是非常正確的，”系統黑貓也點了點頭，“他們所謂的‘權柄’，本質上就是從自己身上抽離出擁有一定反饋智能的自衍化靈魂核心...
“就像從人類身上抽出一套基因一樣，基因不能代表整個人，但只要有合適的環境與方法，就可以重現出其主人原本的模樣，那麼只需要將這個信息結構簡單到接近死物的靈魂基因拿去升維，其所需要面對的風險自然就異常低下了。”
傻大黑粗的鋼柱自然比結構精巧的懷錶更結實耐操，這個道理程斌還是懂的。
於是程斌若有所思的點頭道：“所以，靠這種辦法升維的神魔，其在‘搜索引擎’裡能輸入的東西自然受到其編織的靈魂權柄限制，他們能在宇宙中感應到的、所有由量子泡沫構成的事物，自然只能是與他們權柄相關聯的。”
“沒錯，”系統黑貓肯定道，“所以程斌你明白了嗎？現在你遇到的那些高維生命，雖然儘可能的在用於升維的靈魂核心中留下了智能接口方便識別控制與信息交換，但本質上他們都沒有帶着自己完整的記憶與思維升維，或者說它們的記憶思維是經過特殊處理壓縮加密的。”
程斌沉吟了一會兒後向系統問道：“所以，你之所以要培養我來替代你，是因爲升維這種事情是不可逆的？”
“你反應很快，”系統黑貓讚許的點了點頭，“這種在衝擊中發生的、靈魂形態的徹底轉變，會從根本上徹底扭曲生命的感官與思考過程，完成升維以後的生命，本質上與世界內的低維生命完全是割裂到兩個不同的層面中去了...
“就像同一串二進制數據流，對物質來說不過是電壓的高低變化，但經過轉化後卻可以變成人類能識別的圖畫與聲音，擁有了更加豐富的信息，因爲視角的出發維度不同，高維生命眼中的宇宙與低維生命所看到的宇宙也完全不是同一個模樣的。”
程斌回憶起一開始與系統接觸時它的表現，不禁點頭道：“所以當初你才說，終端和你對低維世界的運作細節一無所知。”
“所以，你所說的降格重新升維，對於高維生命來說是毫無意義的，因爲絕大部分高維生命，甚至都不具備自我觀測的能力，更別提降格了。”
系統無奈的搖了搖頭：“就算有那能力控制自己的高維靈魂，所謂的降格也會破壞靈魂算法，就像三維物質所在的空間被降維成二維一樣，直接就會徹底毀滅，根本不會留下可以分析重組的切面。”
程斌嘆了口氣：“難怪scp那邊的高維戰場裡，除了薩麥爾之外沒有誰對我的量子化身感興趣，他們就算不顧自己核心權柄的扭曲得到我這種力量，也沒有辦法強化作爲自己根本的高維靈魂，那些高維生命的升維純粹是一錘子買賣啊...
“除非...像你一樣培養一個神孽來殺掉並替代自己，他們才能重新訂正自己的高維靈魂...”
說到這裡，程斌不由得搖了搖頭——這種純粹的自殺行爲，正常情況下很顯然是沒有誰願意去做的。
——所以，願意走出自掘墳墓這一步的系統，到底又是怎麼想的呢？耀文明終端所賦予的使命，真的強烈到能驅使一名永恆自在的高維生命，去自願赴死的程度嗎？
如此想着的程斌，打量面前黑貓的目光就越發微妙了。
系統沒有去管程斌的想法，黑貓舔了舔爪子後繼續說道：“所以，如果有後來者的權柄和已有的高維生命權柄高度相似，並且他們之間‘距離’很近，那麼兩者之間必然要爆發戰爭。
“除此以外，無論怎麼取巧，只要智慧生命還想在升維後保留意識活下去，其權柄基因中必然就包含了其存在的核心信息，那麼其必然會波及所有與之關聯的存在，並且同時還伴隨着宇宙運作對其產生的衍生影響，所以...”
黑貓打量了一下程斌，對他一字一頓的說道：“智慧生命升維過程中最大的敵人，永遠都是他自己...
“不同於尋常的高維戰爭，沒有任何外在力量可以干預這記憶與思維層面廝殺，只有贏到最後的人可以掌控升維的權柄。”
程斌默然以對——這就是神孽與父體之間關聯的根源了。
話聊到這裡，程斌就明瞭了自己走出升維最後也最關鍵的這一步後，所需要面對的三個障礙——
其一，是接通量子泡沫共通維度後面臨的全宇宙信息衝擊，這個只能一邊限定高維靈魂涉及的東西，一邊在高維靈魂上調整出善於處理信息沖刷的能力來對付。
其二，是權柄功能內容波及其他高維存在，引發的“神職”類型的戰爭，雖然系統有含糊不清的提到“距離”的未知限制，但往嚴重的方面去想象，程斌的信息基因完全有可能會引起一些極其強大的高維生命的關注，例如——
可能存在於宇宙根源的、能將自身信息播撒到萬千世界中的、甚至間接影響着衆多高維生命的某位至高聖者——人之祖。
其三，就是與系統之間的死鬥，與所有平行世界的程斌、以及信息衝擊中誕生的偏移程斌之間的思維戰爭，目前還不清楚會以什麼樣的形式展開，但看系統的態度，顯然這不是它自願赴死就可以避開的。
程斌不由得暗自嘆息——每一個障礙都不是能簡單跨越的...而且自己接觸過的那些高維敵人，會不會撐着這個機會來乘火打劫，那就是真的沒法預料了...
“程斌，在這場升維之戰中，你唯一且必須一路保持下去的優勢，就是你對宇宙，特別是對宇宙中自己存在的客觀認知與控制能力，如果你能在靈魂升維過程中保留這種能力，而不是像一般高維生命那樣一次定型，那你就已經成功了一半。”
系統黑貓注視着面前的青年，以感慨的語調說道：“就算最終理想中的高維靈魂構築失敗了，我也希望你能像我一樣，願意犧牲自己去製造培養出更強的下一代神孽，直到‘程斌’中能誕生出一個能爲智慧與文明開闢出廣闊未來的存在。”
頓了頓後，系統黑貓的身影緩緩扭曲着消散。
“那麼開戰吧，來奪取我的一切——你的父母、你的人生經歷、內域的世界與時間、終端的知識與所有我知曉的秘密...
“我可是不會手下留情的。”
這個月還沒用過全勤假條，所以最後這三天我百分百會玩兩天，就當遲來的中秋節唄，所以...我就不多寫斷更通知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