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總是能在轉瞬間就變化一張臉,讓他猝不及防。
楚夜玄脣角下抿,又問了一次,“菲菲,你是真的要我走?”
林菲菲撇過臉,垂下眸,蒼白的脣瓣微微地顫了顫,才深吸一口氣,哽出了一個字,“是。”
一字穿心。
就像心臟的肉膜被劃破,留下尖銳的血痕。
楚夜玄面色陰鬱,眉角的鋒芒如刃如刀,卻終是隱忍着沒有將刀刃刺向林菲菲,而是轉身,一步一寒地走出了審訊室,只是在跨出門檻時,又似想到什麼,問,“你今天把陽陽託給誰照顧了,夏嵐麼?”
林菲菲沒想到,楚夜玄到了這種時候,竟還能憂心於她的兒子,這份熱心腸,真是令她感動到痛。
她盯着自己的鞋間,淡漠地道,“我有請月嫂,不牢楚先生費心。”
“……”
呵,好個不勞費心。
楚夜玄終於沒有再停留,踏着漸行漸遠的腳步聲離去。
空氣在冷寂中過了許久,才響起一道沉穩低醇的男聲,“林小姐。”
林菲菲轉眸,看向發聲的律師。
律師從椅背上站起身,林菲菲才發現他長得很高大,大約180左右,雖然比楚夜玄矮了一些,但因爲年紀偏大,再加上面部線條更爲堅毅,倒是更予人一種成熟穩重之感。
律師緩緩走向林菲菲,關上門,遞出了自己的名片,“你好,林小姐,我姓封、封宸,鑑於狀告你的人是慕子恆,而慕家在A市也是有些背景的,所以,我希望你能將案件的始末,事無鉅細地告訴我。”
男人的話語專業而嚴謹,林菲菲不由得也挺起脊樑骨,站得筆直。
封宸見狀,堅毅的面龐掠過笑意,“林小姐,你不必這麼嚴肅,我只是長得比較剛毅,但我其實並沒有你想的那麼刻板,你可以放鬆一些。”
“……”
或許,金牌律師的名號不是蓋的,封宸在聽完林菲菲的敘述後,又問了許多的小問題,整個討論下來,已經快晚上十點了。
封宸最後闔上了筆記本電腦,看着林菲菲,道,“林小姐,這個案子,並非你想的那麼簡單。我先幫你做取保候審,你後腦受了傷,先回家休息,案子的事我會幫你採集證據,我一定會盡最大的能力幫你洗脫罪名。”
林菲菲感激地看着封宸,“謝謝你,封律師。”
封宸笑了笑,邊將筆電放進公事包,邊起身,問,“對了,林小姐,你進了警局這麼大的事,你的家人怎麼都沒來看你呢?”
林菲菲的眸底劃過黯然,“因爲我是孤兒,我沒有家人。”
聞言,封宸原本鎮定的神色,出現了一絲波動,他看着林菲菲的眼神,有那麼點深。
林菲菲的眸光泛着不解,“封律師,怎麼了?”
封宸恍了下神色,笑笑,“沒什麼,出去吧。”
辦完取保候審,封宸說要送林菲菲回家,林菲菲婉拒了,自
己打車離開。
封宸看着出租車的車尾,微擰了下眉頭,才走進了不遠處的一輛黑色悍馬。
駕駛座上,楚夜玄一手搭着方向盤,一手放下手剎,禮貌性地說了一句,“封律師,辛苦了”,接着,問,“菲菲的案子,脫罪的把握大麼?”
封宸將林菲菲所說的前因後果都說了一遍,接着,道,“我覺得那個金大棋很有問題,他應該是受人指使纔會做這些事,而且,那個指使者和林小姐還是熟人,否則,不可能知道林小姐的兒子曾經被人擄走這件事。”
楚夜玄盯着車窗外昏暗的街道,瞳眸微眯,眸底,有着一道冷光劃過。
他想,他知道那個幕後指使者是誰了……
靜默了很久,楚夜玄才道,“封律師,爲了你的前程着想,我想菲菲的案子,你就不必再調查下去了。”
封宸一愣,“楚先生,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你難道已經知道那個幕後指使者是誰了麼?”
楚夜玄沒有回答,只是掏出了一本支票簿,起筆填了數字和名字,撕下一張,遞到了封宸的面前,道,“封律師,菲菲的案子,我自有辦法解決,但我之前和你談的律師費,我會照付。”
封宸看着眼前20萬的支票,推了回去,“楚先生,我有我的職業素養,沒有完成的案子,我是不會收錢的。”
楚夜玄還是將支票對摺,塞進了封宸的襯衫口袋,淡淡地道,“那你就代替我,將這筆錢捐給孤兒院吧。”
封宸沒有再因這筆錢而推辭,只是定眸,看着眼前英俊非凡卻也冷峻異常的男子,猶豫了一下,問,“楚先生,你和菲、林菲菲小姐之間,是情人關係?”
楚夜玄俊眉微挑,顯然對封宸會問這麼一句感到困惑,“封律師好像也挺愛八卦的。”
封宸剛毅的面龐掠過尷尬,“沒有,我只是好奇,所以隨便問問。那既然這件案子楚先生能自己解決,這事我就不插手了,稍後如果還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可以隨時聯繫我。”
“恩。”
封宸下車後,悍馬車很快駛離。
他走向自己的奧迪車,坐進了駕駛座。
將脖子上的一條項鍊從衣領下拿出來,封宸打開項鍊的一個鎖釦,鵝蛋型的掛飾啪一下彈開,露出一張有些泛黃的照片,照片上的人像幾乎已經斑駁到辨不清五官,但依稀能辨清是個女人,女人有一雙很大很亮的眼睛……
封宸盯着照片,剛毅的面龐漸漸變得有些恍惚……
人的記憶果然會隨着時間而退化,當照片變得越來越斑駁,他也已經有些記不清腦海中的那張臉……
但林菲菲的這雙眼睛,真的像極了他記憶中的那雙眼……靈動、明亮、有如雨後的清空,澄淨而無暇……
……
林菲菲回到家後,意外地看到了在嬰兒房打地鋪的湛瀟。
愣得幾近呆滯,林菲菲怔怔地問,“湛特助,你怎麼來了?”
湛瀟從地上站起身,衣服還是襯衫西褲,他笑了笑,聲音是一如既往的溫潤,“我聽阿夜說你出事了,
案子的事我幫不上忙,所以就來幫你照看一下陽陽,我還在想你會不會被關押在看守所呢。”
“楚先生替我請了律師,我被取保候審了。”
“那案子怎麼樣了?律師說勝訴的把我大麼。”
“律師說案子有很多疑點,他會幫我採集證據,肯定不會讓我坐牢。”
“那就好,很晚了,你早點休息吧,我走了。”
湛瀟笑笑地說着,拎起了地上的公事包。
林菲菲其實很不明白湛瀟爲什麼要來幫自己照看陽陽,難道又是個活菩薩再世?
眨了眨眼,林菲菲突然想到一件事,“湛特助,你等等。”
湛瀟腳步微頓,扭頭,看着她,目光柔和,“怎麼了?”
林菲菲掏出手機,點開銀行軟件,道,“你銀行賬戶多少,我把3萬8的月嫂費用打給你。”
“……”
湛瀟看着她的眸光黯了黯,卻很快笑着掏出皮夾,遞了一張銀行卡在她的面前。
林菲菲一邊在手機屏上點按着數字,一邊擡眸,時不時地望一眼卡號。
湛瀟並沒有替她報號,而是就這麼定定地垂眸,凝看着她低頭輸賬號的樣子。
她瘦了好多,雖然瘦下來的臉更顯漂亮,但卻蒼白憔悴,看得人心疼。
表情不禁變得愈來愈溫柔,湛瀟看着她,眸光彷彿能掐出水一般,盪漾着繾綣。
林菲菲很快就輸好了賬號,輸入轉賬金額和密碼,叮一聲提示音,顯示轉賬成功。
林菲菲擡眸,問,“湛特助,你收到錢了嗎?”
湛瀟斂卻眸中的光澤,掏出手機看了看,淡笑,“恩,收到了。”
林菲菲也笑了笑,“那你晚上開車小心。”
湛瀟凝着她嘴角的笑意,從脣中溢出三個字,“恩,晚安。”
……
慕宅。
夜晚,女傭和管家都準備睡了,靜謐的夜色中卻傳來一陣陣的汽車引擎聲。
黑色的悍馬在鐵欄外停下,楚夜玄下車、關門,擡頭望着眼前宏偉的別墅,幽深的眸光沉了沉,才邁步走向大門,按下了門鈴。
“這麼晚了,誰啊。”
女傭邊打着哈欠邊走來,透過鐵欄杆,看着門外昏暗的黑影,問,“你誰啊,大晚上的跑錯門了?”
楚夜玄磁性的嗓音在夜風裡聽着特別低沉,“我姓楚,我找慕老爺。”
女傭的語氣明顯不耐,“我們慕老爺可不是隨便見客的,你走吧。”
“你跟他說,菲菲出事了。”
楚夜玄的嗓音不疾不徐,卻是把女傭聽得一個機靈。
女傭在慕宅也有些年數了,關於之前林菲菲和慕子恆結婚又離婚的事也是知道的,而對於慕老爺很喜歡林菲菲這一點,女傭更是知道。
所以,斟酌了一下,女傭還是先進門去通報了一聲,當然,她沒有直接通報慕天豪,而是先告訴了管家。
管家眉頭蹙了蹙,上樓,通報了慕琴,“夫人,菲菲的男朋友來了,就是那位姓楚的先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