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子恆雖然生怕林菲菲責怪自己，但還是說了實話，將自己之前和夏嵐談及“心理醫生”的經過說了一遍。
林菲菲聽完，還有些愣神，“湛瀟說他是我的心理醫生？”
這是什麼驚天大謊言……
慕子恆見她這般表情，就知道自己被騙了，忍住鬱卒，“那湛瀟也是有病，竟然拿這種事來騙人。林菲菲，我也是無意的，我不知道夏嵐和湛瀟之間還有糾葛，你、不會怪我吧？”
慕子恆說到後半句，整個人都是小心翼翼的，那語氣，更是越來越虛，虛得不像是他這個慕家大少該有的。
林菲菲看着他，眼神微恍，印象裡，慕子恆一向都是那種明明自己錯了、也要爭辯到底的傲嬌大少爺，何曾露出這麼討好又謹小慎微的表情。他是真的，很怕她生氣麼？
擡起眼，她看着他，道，“慕子恆，你不需要這樣，我不是你的書籤女孩，你不需要來討好我。我不希望等哪一天，你發現自己討好錯了對象，然後懊悔吐血。而且，你這樣，會讓我很困擾，你知道的，我和你，是不可能再回到過去的。”
“爲什麼不可能。”慕子恆扣緊她的肩膀，眼底有着懊惱，“是因爲楚夜玄嗎，可你和他也是不可能的啊，他不也傷害了你麼，你還心心念念想着他做什麼。”
“可他再傷害我，他都沒有羞辱過我。”
林菲菲掰下他的手，淡漠的面龐沒有表情，卻給人一種心如死灰的感覺，“慕子恆，你曾經在商務宴上撕了我的裙子、把我關在儲物間，那時，是楚夜玄替我送來了一套衣服。後來，在餐廳，你把我推給一個老外，合着老外灌我酒，那時，若不是楚夜玄救了我，我已經被你送上老外的牀了。”
“艾娜誣衊我、說我故意推掉她的孩子的時候，你衝上來就給了我了我兩巴掌，還把我送進了警察局。那次，是楚夜玄找了慕老爺，逼你撤了案。”
“就像一把天平，你曾對我有多壞，楚夜玄對我就有多好，即便他對我的好，是帶着目的性的，當時不知情的我，還是深深地淪陷了。”
“同樣是不愛，你不愛我、卻能那麼毫不猶豫地羞辱我，可楚夜玄，他即便不愛我，也不曾給我造成任何心理上的屈辱感。他只是不愛我，沒有人可以逼另一個人一定要愛自己，所以，我口中說着恨他，可其實我從未真的恨過他，我唯一恨他的，是爲什麼他明明不愛我、卻還要來糾纏我的感情。”
“你能明白我的意思麼，我現在對你，沒有恨沒有愛，我的心，看着你，已經不會跳了。”
“可我看着楚夜玄，又是恨、又是愛，我的心，現在只爲他跳了。”
“……”
林菲菲每說一句話，都像是往慕子恆的心口割了一刀。
她不說，他都不知道自己曾經，竟然做過那麼多混蛋的事……
他自我慣了，他以爲，只要他說一句對不起，說一句自己悔悟了，林菲菲就會原諒他，更或許，他潛意識裡覺得，他堂堂一個慕家大少肯向她
服軟，她就該笑了。她沒有理由不接受他的。
可他錯了，大錯特錯。
有些錯誤，不是一句對不起就可以翻頁的。
有些傷害，不是好了傷疤、塗了祛疤膏，就可以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的。
那種剜割在心口上的傷痕，是怎麼也抹不掉的。
林菲菲看着他沉默的面龐，知道他已經明白了她的話。
這一次，她主動拉着他的手腕，將他帶到門外，仰頭，看着他，眸光平靜，一如沒有風的湖面，“慕子恆，回家吧，還有，別再來了。”
沒有任何慢動作回放地，她看着他，利落地關上了病房門。
“咔噠”一聲。
一扇門板，一個門外，一個門內。
他站在門外，久久不能動彈一下。
……
翌日。
正午的陽光很溫暖，病房內的氣壓卻很澀。
林菲菲將調羹抵在夏嵐的嘴邊，勸道，“夏嵐，你別再難過了，你現在必須好好養身體，這粥已經溫了，你快吃點吧。”
夏嵐搖了搖頭，雙目空洞，“菲菲，我沒有胃口，我吃不下，你自己吃吧。”
林菲菲看着夏嵐這般失魂落魄的模樣，紅着眼眶，放下碗，將她緊緊地抱住，“夏嵐，我們不要再想了，等你身體好了，孩子還會有的……”
孩子還會有，可再有，也不可能是湛瀟的啊……
夏嵐終於忍不住地抱緊林菲菲，趴在她的肩頭，嚎啕大哭起來，“菲菲，我其實知道的，湛瀟根本不愛我，我也從未想過要去奢求他的愛，所以，我只是期盼着肚子裡的孩子能是湛瀟的……我會努力地將這個孩子撫養長大，教他成才，只要是他的孩子，不管多累多苦，我都會活得甘之如飴……可爲什麼老天爺連這麼卑微的願望，都不願幫我實現呢……而且，爲什麼是湛瀟，爲什麼要讓湛瀟親手結束這個孩子的生命，我到底做錯了什麼，老天爺究竟爲什麼要這麼殘忍地對待我……”
林菲菲輕拍着她的後背，她知道夏嵐需要發泄，她愛得太壓抑，現在孩子沒了，對她的打擊比之前湛瀟丟給她一張銀行卡還殘忍。
湛瀟一共要了夏嵐兩次。
第一次兩人喝醉，他給了她一個孩子。
第二次兩人被下藥，他親手終結了這個孩子。
何其孽緣，又何其殘忍。
林菲菲不禁地也自眼眶淌下了兩行淚。
她又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楚夜玄。這個世間，不被愛的一方總是悲哀的，因爲當連愛都不敢說的時候，已經註定了是沒有結局的單戀。愛，是一個人的事，所以，悲傷也只能自己來承受。
如果，誰都能做到“他不愛我”，“我也不愛他”，那該多好。
可當情不由己、情不自禁，這份愛，又是多麼的絕望。
許久，夏嵐纔在哭泣中睡去。
看着夏嵐尚沾着淚痕的睡顏，林菲菲眸光閃了閃，抿了抿脣，輕輕地走出了病房。
她來到了湛瀟的病房。
湛瀟的面色依舊蒼白，他看到林菲菲，眸光復雜，猶豫了一下，還是問，“菲菲，你來找我，是爲了夏嵐的事麼？”
林菲菲無聲地點了點頭。
湛瀟微擰了下眉，道，“我看得出來，夏嵐昨天情緒很不穩，是因爲我麼？那晚在竹林雅苑，是不是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事？”
湛瀟的話，讓林菲菲知道，他是真的一點都不記得那晚昏迷後發生的事了。
可再不知情，悲劇也已經造成了。
抓了抓膝蓋上的褲邊，林菲菲抿了抿脣，道，“湛特助，你知道夏嵐懷孕了。那晚，你和她都被下了藥，還被放在一間房內。她流產了，因爲你。”
“……”
湛瀟的眸光，從震驚、難以置信，到慌亂，到無措，他脣瓣開開合合，卻只說出了三個字，“菲菲，我……”
我什麼，湛瀟也不知道該替自己說些什麼，即便自己再不清醒，讓夏嵐沒了孩子的人，終究是他……而那個孩子，還是他的……
他完全可以想象，夏嵐會有多難以承受這件事……所以，林菲菲纔會來找他……
揪緊了被單，湛瀟垂下眼，問，“所以，菲菲，你來找我，是爲了勸我娶夏嵐麼。”
“……”
一語中的。
林菲菲知道，自己沒有權利提這個要求，可夏嵐太可憐了，她忍不住想來問一問，“湛特助，我曾聽楚先生說過，你有一個喜歡了很多年的人，可那個人，你根本不知道她在哪裡，你只是單戀，不是麼？可你難道一直單戀下去麼，既然註定沒有結果，你爲什麼不能嘗試着和其他女人試一試呢？夏嵐她很愛你，即便你不愛她，她也很愛你。所以，你真的不能試着去愛夏嵐麼？”
“……”
湛瀟的面色因林菲菲的話而僵了僵，他只覺得自己的呼吸都有些困難，就像被人掐着喉嚨一般難受。
你能試着去愛夏嵐麼？
她竟然親口祈求他去愛夏嵐……
雖然，他知道她說這番話是無心的，但他的心，還是不可抑制的疼了疼……
這個世界上，或許只有他一個人知道，那個藏在他心裡十幾年的女人，是林菲菲……
他曾經花了很長一段時間去找她，可找不到，再後來，他漸漸也放棄了，可突然有那麼一天，她出現了……還以慕子恆前妻、楚夜玄新女友的身份出現……
他當時的打擊不是不大，時光荏苒，他喜歡的女人竟然已經結過婚、生過孩子了……
可，不知是他的心太小，還是她佔在他心裡的部分太大，即使他知道她愛的人是楚夜玄，他也依舊好想靠近她，對她好……
他知道，他的這份感情說不出口，也難有修成正果的一天，但，她要他去愛別的女人，他真的有些做不到……
抿緊了脣瓣，湛瀟緩緩垂眸，問，“菲菲，你問我能不能試着去愛其他女人，那你，能忘記阿夜，去愛其他男人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