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子恆從地上翻了個身，坐起來，捂着自己扭傷的腳踝，瞪着餐廳和客廳相交的那三級臺階，簡直想罵娘了，“靠，這是哪個蠢貨做的室內設計，好好的餐廳和客廳爲什麼要加臺階，這是有病麼！”
林菲菲面頰隱抽。
餐廳和客廳之間的臺階、不是別墅裝潢中很普遍的一種設計嗎？
再說，誰讓你走路不看地面的？
無奈地嘆息了一聲，林菲菲問，“那你摔傷了沒，能不能自己站起來？”
慕子恆試着從地上站起來，卻發現自己的左腳踝一用力就疼，而他，單靠着自己的兩隻手和一隻右腳，根本站不起來。
眼前的畫面，像極了一隻四腳朝天的烏龜，努力地想要從地上站起來，卻怎麼也站不起來。
林菲菲看着這一幕，額角不自覺地滑下了三根黑線，嘴角更是囧囧有神地抽了抽。
慕子恆這輩子都沒這麼狼狽過，頓時也惱了，當然窘迫的成分居多，他忍不住地瞪了林菲菲一眼，嚷嚷道，“林菲菲，有你這麼鐵石心腸的嗎，你來扶我一下是會死？”
林菲菲其實不是不想扶他，可她自從傷了腦袋之後一用力就有發暈，她現在連陽陽都不敢久抱，就怕不小心把他摔地上。
林菲菲忖着是不是要去二樓把保姆叫下來，慕子恆卻是一個人在那邊憤憤地叫囂了，“我說你至於麼，就算我曾經做過對不起你的事，但我剛剛不也向你道歉了麼，你是不是非要我向你磕頭認錯，你才肯原諒我？”
林菲菲很想說，有些事不是你道了歉、我說了原諒，就可以一筆勾銷的。對她而言，他已經是她想要相忘於天涯的那個人了。但她知道，他是不會懂的，或許在他這個慕家少爺眼裡，他肯說一句對不起，已經是她天大的榮幸了。
不想再過多地解釋下去，林菲菲深吸了一口氣，才半彎下身體，拉過慕子恆的一隻胳膊，繞上自己肩膀，用力地想要將他從地上扶起來。
慕子恆也是咬牙，借力使力地靠着單腳和腰腹的力量試圖起身。
但他比她高壯了太多，林菲菲差點沒被他反拽到地上去，但牙關緊咬地，她仍是強撐着將他從地上扶站了起來。
站起來之後，就輕鬆多了，慕子恆靠着林菲菲的攙扶，一瘸一拐地來到了沙發。
林菲菲大吁了一口氣，額角有着細密的汗珠低下，面色更是因剛剛的用力而有些發白。
慕子恆注意到她面色的變化，有些嚇了一跳，“你怎麼了，臉怎麼那麼白？”
“沒什麼。”林菲菲擡手擦了擦額角的汗，道，“你先坐着，我去替你弄點冰塊。”
慕子恆看着她轉身朝冰箱走去的背影，瞅着她後腦勺上貼着的一塊紗布，這才恍然大悟，她是腦袋上的傷還沒好，所以身體還虛着，使不出力？那她剛剛乾嘛不說？
片刻，林菲菲從冰箱的冷凍格里鏟了點碎冰下來，又從洗手間拿了條幹淨的新毛巾，用毛巾包着碎冰，遞給慕子恆，道，“你自己敷敷腳吧。”
慕子恆看了看眼前的毛巾，又看了看林菲菲蒼白的臉，心臟的部分，不可抑制地沉沉跳了好幾下。
他不禁想到，曾經他也扭傷過一次腳，但那時是在和艾娜住的別墅裡，艾娜根本不懂扭傷腳要怎麼處理，就替他打電話叫了家庭醫生，醫生替他處理腳傷的時候，她也就在邊上玩手機，似乎根本不怎麼在意。他當時也並沒覺得什麼，但此刻，他才發現，原來人與人之間的差點這麼大……林菲菲相比艾娜，真的善良了太多太多……而他曾經，竟還那麼壞地傷害過她……
脣瓣抿得緊緊的，慕子恆憋了好大一股勁兒，才憋出了謝謝兩個字，接着接過毛巾，脫了襪子，自己替自己敷着腳。
林菲菲見他腳踝處腫得還挺厲害，便問，“要不要叫救護車？你這樣也不能開車吧，要不替你叫代駕？”
慕子恆剛想說叫代駕吧，手機卻響了起來。
是《天使》的鈴聲。
艾娜的專屬鈴聲。
熟悉的旋律讓慕子恆的眼神恍了恍，他掏出手機，盯着手機屏上“娜娜”兩個字許久，直到一分鐘後鈴聲自動切斷，第二通電話連續打進來，他才毅然地將電話滑向了掛斷鍵。
他緊了緊捏着手機的五指，眸色晦暗地閃了閃，終是決定將艾娜拉入黑名單，只是在彈出確認框的時候，有一條短信提示在手機屏的上方顯示了出來：子恆，我在家等你，我們談一談。
家……
曾經，他也以爲那棟別墅會是他和艾娜的家，幸福一生，子孫滿堂。
可，爲什麼會有欺騙呢……她根本不是他的書籤女孩……不但不是，還是個心機深重的女人……他被這個女人騙了整整三年……
所以，談，還有什麼好談的……
自嘲地笑了笑，慕子恆終是決然地點擊了“確認”，將艾娜徹底地拉入了黑名單。
將手機隨意地丟到茶几上，慕子恆仰躺在長沙發上，反手搭着後腦勺，盯着天花板，一聲不吭。
“……”
是不是男人都喜歡在不開心的時候裝沉默？
慕子恆現在的狀態，莫名就讓林菲菲想到了楚夜玄，楚夜玄也是，遇到個什麼事就喜歡裝沉默裝深沉，難不成沉默能解決事情麼？
擰着眉，林菲菲有點不豫地道，“麻煩你，要冥思回家去，很晚了，我要睡了。”
“我今天不想回家。”慕子恆咕噥着道。
“別墅區外就有酒店。”林菲菲趕人的意思很明顯。
“靠，你現在是在趕我麼？”慕子恆火大地從沙發上坐起來，質問，“你沒看我心情不好麼，這別墅還不是我爺爺送你的，這裡這麼多房間，你讓我住一晚怎麼了。”
這是房間多不多的問題嗎？
林菲菲白眼猛翻，道，“可孤男寡女……”
慕子恆輕嗤着截斷她的話，“孤男寡女怎麼了，難不成你還怕我會對你做些什麼？先別說我扭了腳，我就算沒扭腳，就你這樣的，我也沒興趣。”
“……”
一如既往的冷嘲話語，充斥着幾分算不上羞辱的羞辱。
林菲菲面色僵了僵，抿着脣，沒有說話。
慕子恆一出口，就後悔了。見她面色又白了幾分，就更是悔得腸子都青了。
他也不是故意說這話的，他就是習慣性地對她在言辭上口沒遮攔。
咬着牙，慕子恆不自在地道，“喂，我剛那話沒別的意思，我就是隨便說說的，你別在意，我就是……”
“好了，你別說了。”林菲菲面無表情地轉身，“你要住就住吧，不過我希望你不要來三樓，我不想看到你。”
“……”
……
三樓，最裡側的主臥，月嫂和保姆正陪着陽陽和小蝶玩。
別墅的每間房都是精裝修的，所以傢俱都很全，而且，由於是主臥，還做了專門的隔音處理，隔音牆和隔音地毯，基本上，兩個孩子只要不是大哭，一樓的慕子恆是聽不見的。
月嫂見林菲菲進來了，問，“林小姐，客人走了麼？我們是不是能把陽陽和小蝶抱回嬰兒房了？”
林菲菲無奈嘆息，“客人還沒走，今晚我們就睡三樓吧，陽陽和小蝶我來帶，你們去次臥睡。”
月嫂瞅着林菲菲微微蒼白的面色，道，“林小姐，陽陽和小蝶我和保姆帶就行了，你去次臥睡吧，你看你臉色那麼差，還是早點歇息比較好。”
“可陽陽要是哭了……”
“哎，陽陽就是偶爾會哭幾聲，樓下聽不見的，林小姐你就放心好了。”
“嗯，那我先給陽陽和小蝶餵奶，他們吃着吃着比較容易睡，也不容易哭。”
喂完奶，待兩個孩子都睡了，林菲菲纔回了次臥，簡單的洗漱過後，就很快因爲疲憊而睡着了。
而主臥，月嫂則是給湛瀟發了一條短信：湛先生，有個男人來看林小姐，還在一樓睡下了。
短信很快就回了過來：她睡哪？
月嫂回：林小姐睡三樓次臥。
……
夜幕低垂，晚星點點。
當別墅的燈光一盞盞地關閉，楚夜玄的面色也一點點地黑青了下來，猶如漆黑的海面，颳着洶涌的海風。
阿昌心尖一顫，趕忙道，“老闆，你先別急，燈關了，慕子恆應該很快就會從大門出來了。”
楚夜玄冷冷地睨着他，沒有說話，但那眼神似冰似刃，還是讓阿昌深深地打了個寒噤。
好吧，正常人是不會在關燈後再送客的，如今的情況也只能說明一點，那就是……慕子恆今晚會在林菲菲家留宿……
嚥了咽口水，阿昌立即揮了兩下拳頭，舉薦道，“老闆，要不我翻牆進去，把慕子恆打出來？”
呵，打出來……
若是慕子恆又受了傷，林菲菲怕是又該心疼地眼淚汪汪了吧……
眼底掠過深深的嘲諷，楚夜玄盯着二樓主臥唯剩的一點昏黃燈光，不禁在想，慕子恆是不是也睡在了主臥？那兩個人，留了一盞小夜燈，是在做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