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真出席明天的晚宴?”
花月容貌似不經意地開口,眼光卻飄來飄去.
我擡眼笑道:“王命難爲嘛!在這皇都,我那皇帝舅舅是老大。我自然得識相點咯。”
滿朝文武百官都要把自己家中未嫁娶的兒女帶同出席,可謂朝中一大盛事了。
美其名曰爲我這多年未歸的公主洗塵,其實就是一場師出有名的巨型男女相親大會。
而我手中的這支設備精良訓練有素的北王軍可是結結實實的兵權啊……
武臣自然不會放過這等機會,文臣卻更加不願意失去這個良機.
玉嘯龍果然不是一個簡單人物,表面上的和善幽默,心裡面的精明計算,每每都是帝王必備的條件,難怪喇斯能在他繼位後沒有跟其他國家有過檯面上的兵戎磨擦。
無論他有多疼我這個侄女,身爲王家女兒的命運始終籠罩着一種被利用的陰影裡面,他那帝王的寵愛只能表現在儘可能做到對我不造成直接傷害的份上了。
這種時候突然讓我選出統軍人選,怕是朝中的勢力有一方開始不安分了,也便需要那麼個人來平衡這種局面。
明着是選公主未來額附候選人,暗着就是一步穩定朝堂的棋子。
想到這裡,我不由得對當年玉嘯龍和藍如煙的故事產生了些興趣,一個深受皇帝疼愛的王位繼承人,是什麼信念能令她能放棄這大好江山,甘願跟着一個男人移居到偏遠的北地。
江山美人的故事純粹是扯淡……
聽說當年我那娘可是性子倔強又剛烈,對男人毫無興趣,當今皇帝身爲她弟弟都15歲便成婚了,但是她卻硬是拖到23歲都沒看上任何人,直到遇見了藍如煙……
爲了藍如煙,她放棄繼承王位,不做那能站在萬人頂端的女帝,而跟在藍如煙身邊做個幸福小女人。
爲了藍如煙,她解甲請辭,不做那叱侘風雲的大將軍,寧願在深山中過安靜恬淡的日子。
一個人真的會爲了愛,放棄那麼多嗎?
又真的能嗎…
……
我靠在貴妃椅上,手指無意識敲着手中的蒲團扇,目光移向一旁今日一直有點坐立不安的花月容.
花家三小姐.
父親是當朝大將軍,安定侯爺,前北王軍統軍,玉嘯龍曾經的第一王夫候選人的---花昊天.
她上還有一姐一兄.大姐嫁給了當朝宰相之子,二哥花喻堇…
年少有爲,爲人據說忠厚正直,宅心仁厚,深受皇帝喜愛,倍受皇恩.然而,年25卻還沒娶妻……
眼中頓然明瞭,我淡笑開口,道:“月容今日是有心事?”
花月容擡頭看我一眼,猶豫了下,終嘆了口氣開口道:“ 哎喲……是這樣的啦,都是我娘啦……小姐,你也知道我有個哥哥嘛。都快二十五了!還沒有娶妻,我娘急得不行!這次聽見小姐你回來,皇上賜宴,用意是舉世皆知的……所以……所以……”
“所以想讓你來當個說客,來這告訴我你家兄長的好,是吧?”
被我說中,她撓撓頭,有點不好意思地開口:“小姐不知,我娘年輕時是夫人她的頭號擁護者。發誓了以後夫人生男兒的話就把女兒嫁過去,夫人生女而她則要兒子娶回來……”
我好笑地挑挑眉,這花夫人敢情也是一瘋狂粉絲!?
但是……我沒記錯的話,她家男人當年還是玉嘯龍的候補丈夫啊?難道……
花月容突然左右探探頭,確認了沒有外人在,才湊近我說:“小姐,告訴你個秘密。其實當年我娘要嫁給我爹,也是因爲我爹曾經做過夫人的候補夫婿!我娘說,這種叫愛屋及烏!”
我手中蒲團扇一抖,看向花月容的眼光又多了幾分同情。
據說當年年僅三歲的神姝,偶然見到花月容這比她還大一歲的小美女時, 直直對着花昊天說了句。
我要她.
雖然是神姝這齊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天之嬌女開的口,但是原本花昊天認爲女兒年幼,離家遠去滄月山不妥。但是花夫人則聽說了這事後的第二天就領着小月容上門,丟了句女兒家要成大事一定要出去闖闖!她女兒不做黏在父母身邊的嬌弱女人!然後就大搖大擺地揚長而去!就這樣,花月容便跟着藍如煙舉家搬到了滄月山,一年只有過年纔回家一個月……
以前一直搞不明白那花夫人怎麼狠得下那份,,事至今日,終於把迷底解開了。
我那孃的魅力啊,真真不了得啊……
“既然是月容的兄長,我自然會多留意幾分的.呵呵……”
天氣轉熱,這中午十分有些悶……我搖了搖手中的扇子,但蒲團煽出來的風始終薄弱,也沒什麼涼意,便又住了手。
花月容見狀,便過來接過扇,輕蹲跪着嫺熟地幫我煽起風來。那蒲團扇在我手中是嬌弱地煽不出個名堂,但是到了她手裡,就生出了陣陣涼風。看來扇扇子也是技術活。
“謝謝小姐,但是雖然很爲難小姐,但是……其實我哥除了性格比較木訥,沒有什麼情趣,也不大會表達自己……但是,他是個很好的人,很溫柔……而且,雖然相貌不比鳳……額……相貌不俗.”
眼皮子輕抖了抖,我閉眼享受着美人的服務,把身子往椅內騰了騰,拍拍身旁的空出的一片位置。
感覺到椅身稍稍下陷,便知道花月容明白了是我讓她坐上來
這時我纔開口:“有你這美人胚妹妹,我還怕你哥是醜人不成。”
花月容沒說話,我也沒開口。
蒲團扇的風一冉一冉地輕拂.
過了片刻,花月容握上我的手,語氣變得萬分正經:“小姐,我自小跟隨小姐長大,自夫人過世後,小姐便越發地變得不喜開口說話,對人也越發地冷淡……但是這次小姐病這麼場,雖然丟了些記憶,但是小姐卻變回跟從前月容初識的模樣了!雖然有時候看起來依然淡漠,也很倔強不認輸,但是小姐內心的善良寬容,月容比誰懂比誰都看得清……所以,月容希望小姐能一直輕鬆快樂,能一直幸福……所以,小姐倘若不喜歡我哥,也絕不要因爲月容的原因勉強自己。小姐想如何做,便如何做,只要月容還有一口氣,便絕對會站在小姐這邊.”
我睜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雕花的房檐.
見我不答話,花月容接着笑了出聲,扭頭看着窗外,眼神飄得很遠.
“我娘說,一個女人,爲了一個男人不顧一切,叫癡狂.但若是爲了一個女人不顧一切,那便叫瘋魔。我娘她自己說自己年輕的時候就是給夫人出征打仗的時候一個回眸淺笑迷了心,便着了魔.以前我也跟我爹一樣,覺得娘是個執着得可愛卻很傻的人,但是自上回,我回滄月山,看見病癒後的小姐你自己一身雪白站在湖邊,一個人望着那藍得透亮的天空,安靜地笑着.那畫面美得跟畫似的……跟以前那冷冰冰不同,給人很溫暖的感覺。那是,小姐你突然轉頭對我笑着說了句,天上沒雲呢,藍得很漂亮,但是……你……覺得它寂寞不寂寞?小姐那笑得彎彎
的眼睛很美,卻莫名地給我一種很震撼感覺。明明是笑着,前一刻明明是那麼溫暖,爲什麼會在下一刻便全是荒涼。那瞬間,我突然相信了我娘說的那些話.原來真的有那麼些人,能令人突然地便着了魔……所以,如果那人是小姐,月容是甘願的。”
一直安靜的樹,突然因風拂搖,窗邊的風鈴叮呤叮呤地響了,清清脆脆的,跟撞進人心坎上似的。
我擡眼看着這個比我虛長一歲的女子,這一刻,覺得她的笑容溫暖地讓我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