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
九點。
靖城某繁華街道。
黑色轎車自遠處駛來停靠在路邊,剛好還剩下一個停車位,周圍所有人都在忙碌各自的事情,沒有人關注。
車內,陳益轉頭透過車窗看向右前方,那裡相對冷清。
基督教堂。
寫着基督教堂,但其實就是一個沿街商鋪,並非想像中的歐式建築。
法律規定,公民有宗教信仰自由的權利,只要宗教活動不違反法律法規,就會受到國家的保護。
當然,國家對宗教活動會實施一定監管。
基督教的存在追溯起來就比較早了,在時間的沉澱下已經與本土文化深度融合,許多基督教會不僅在精神層面發力,還積極參與社會公益事業,如教育丶醫療丶扶貧等等。
信仰多元化是有好處的,可豐富文化生態,滿足國民的精神需求。
像這種開在沿街的基督教堂全國有很多,一般爲租賃,畢竟不是每個信仰團體都有資金和條件去建蓋圓頂巴洛特。
何時新根據監控追蹤嫌疑人的行程軌跡,確定嫌疑人是在附近公交站點下的車,並結伴走進了這間基督教堂。
加上已經掌握身份的四個人,在兩個小時的時間內,前後共有十九名男子丶
四名女子進了教堂,問題極大。
初步懷疑,這裡就是柏拉圖組織在靖城的據點之一。
二十三人聽起來很多,但基於本案案情分析,就有點少了。
發展了那麼多年,已知涉案城市七個,大量盜取金礦,成員人數應該遠不止二十三。
或者說,這二十三人在組織內的地位相對較高,屬於核心中的核心。
秦飛下車路過教堂到更遠處的便利店買了包煙,很快發來信息:教堂的門鎖着,一切正常。
陳益這次過來只是看看而已,不會進去檢查更不會直接查封,何時新那邊已經掌握了疑似部加彭的男子出入教堂,對方雖然戴着口罩,但從體型和臉型判斷,應該就是邰加彭錯不了。
此時,情報組正在全力排查該男子的蹤跡,目標是找到他的住處。
距離抓到部加彭,已經越來越近了。
同時,剩下的二十二人也要確定位置。
「一個月了,這夥人一個月沒有任何動靜。」車內,耿建清說道,「是察覺到危機了嗎?還是他們很久纔會聚一次?」
陳益:「管他呢,反正快找到了,時間問題而已,我們靜靜等待情報組那邊的結果吧。
已經抓到了尾巴,即將收工。」
收工的意思是結案。
耿建清對此不容樂觀:「連組織成員都悍不畏死,恐怕部加彭這個領頭的更是個瘋子,若抓不到活口或者審不出來,很難將柏拉圖一網打盡啊,成員數量不可能只有二十三人。
說不定此刻在國家某個未知金礦,就有柏拉圖的人還在奮力挖掘。」
國家已開發的金礦遍佈全國,除了青藏高原,東南西北中各個方位都有且非常密集,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太大了,這夥人連水山金礦都能探測到說明有高手,誰知道他們停沒停手。
陳益問:「耿叔有什麼好辦法嗎?」
耿建清沉默片刻,搖頭:「抓也不是不抓也不是,主要他們太分散了,若能有一個總部的話,解決起來就容易不少。」
陳益:「電視劇這麼演,但現實很殘酷,我們只能最大限度的打擊該組織,
部加彭處理了,組織羣龍無首掀不起什麼風浪,各地警方要做好長期偵查的準備。
走一步看一步吧,現在想太多也沒用,部加彭這個人是一定要抓的,至於抓了之後會有什麼結果,我們無法預測。」
耿建清嗯了一聲。
只能如此了,也必須如此,這麼大的案子專案組不可能一直盯着大家都挺忙的,只要首領和高層落網,便是成功。
秦飛返回上車,車輛掉頭遠去。
後方,沿街基督教堂大門緊閉,風吹蕭瑟。
三日後。
更多組織成員在情報組的努力下鎖定了位置,但疑似部加彭的那個人依然沒有找到,對方的反偵察能力很強,躲避監控似乎成爲了習慣,哪怕在安全的情況下,也會盡量保證自已行蹤隱秘。
到底是幕後的老大,僅憑這一點,其他組織成員便比不了。
甚至,可能沒人知道他的準確位置,只有在聚會的時候纔會露面。
與此同時,已經掌握位置的嫌疑人在這三天內有了異常,原本部分成員偶爾還會外出溜達,但最近兒天開始毫無動靜,連門都不出了。
這讓情報組心生警惕,何時新立即報告給了陳益。
「繼續監視繼續找,二十三人全部找到後,馬上展開行動。」陳益道。
到了現在,專案組已經不着急了,反正已經鎖定了大部分嫌疑人的位置,剩下的慢慢去查,只要還有一個人的行蹤不明,便繼續按兵不動。
就是耗時間。
專案組有的是耐心,隨着時間的推移,部加彭一夥人的活動空間只會越來越小。
不過—
陳益預感,部加彭快要動了。
組織成員居家不出是個信號,意味着在醞釀計劃,即將實施。
時間一晃,又是五天過去。
疑似部加彭的人還是沒有找到,但剩下的二十二名嫌疑人全部鎖定了準確位置,隨時可以執行抓捕行動。
問題是,部加彭在哪。
如果對這二十二人採取行動,會不會增加尋找部加彭的難度?
他如果鐵了心貓在城市角落,就不打算出來了,那麼天網系統的排查丶實地的走訪都會失去作用。
一個反偵察能力很強的人想要消失在城市,只要肯吃苦肯捱餓肯受凍,警方是很難找到的。
爲什麼有那麼多通緝犯依然在逃,這就是原因。
除非地毯式搜索,但這根本是不可能的。
陳益還是不着急,淡定的很,讓情報組繼續排查監控,讓外圍的走訪人員繼續摸排,如果覺得累了,可隨時休息。
偌大的屏幕前,何時新半躺在椅子上盯着好幾十個監控探頭,雖然疲憊,但精神專注。
當然不止他一個人,房間裡還有很多警員,每個人都有各自負責的區域,如果出現問題是要問責的,所以大家都很認真,輪班工作。
突然間,有輛大巴車出現在其中一個探頭下。
何時新掃了一眼,本來沒有過多關注,但是攝像頭清晰拍到了司機的樣子,
帶着口罩。
輪廓太熟悉了,這不就是疑似部加彭的那個人嗎?
募然間,何時新腎上腺素飆升,猛地坐直身體將該監控視頻放大,其他警員視線也都看了過來。
大巴車在小區停靠,等了有幾分鐘後,兩名男子快步離開小區上了車,車輛啓動消失在監控中。
「記下車牌號!」
「追蹤這輛車的位置!」
何時新說了兩句話後拿出手機給指揮部打電話,很快,陳益和耿建清等人都來了。
大屏幕中的監控畫面已經發生了改變,實時監控大巴車的行駛路線,沒有一秒鐘失去視野。
大巴車在接人。
時間緩緩流逝,大巴車每次停靠的地點都是已經掌握的嫌疑人位置,而且嫌疑人全都上車了。
此刻,車內人數已經達到了十二人。
車輛還在行駛,還在接。
「這是要強行離開靖城?」看到這裡,耿建清目光凝起,「他到底知不知道警察在找他,如果知道的話,自己走豈不是目標更小,更容易成功嗎?不願意放棄手下的這些人?」
何時新開口:「可能他並不知道靖城已經佈下天羅地網了?他要是躲在某個地方几乎不出門,是很難獲取外界情報的。」
耿建清看向陳益:「這段時間空氣中都散發着濃郁的火藥味,聞也聞到了。」
這是一種比喻,部加彭應該不會有這麼低的敏感度。
陳益沒說話,只是盯着監控看。
何時新道:「那就如耿局所說,想要前行離開靖城?他知道自己待在靖城早晚會被找到,還不如拼一把。
帶走所有人,是不想讓自己變成光桿司令吧。
你們看,這輛大巴是旅遊車,部加彭和我們是有信息差的,也許抱着僥倖心理,賭警方並未徹底封城。」
當下都是猜測,沒人知道對方到底是怎麼想的。
還有,開車的人到底是不是部加彭?
聊着聊着,監控中的大巴車已經接到了最後一名嫌疑人,隨後向南駛去。
陳益已經在看地圖了,靖城南邊有高速入口。
「設卡攔截,特警支隊集合。」
說了一句話,陳益轉身離開。
命令迅速下達。
特警支隊出動了五輛車,滿載全副武裝的特警,刑偵支隊這邊也出發了,警燈閃爍,刺耳的警笛響徹街道。
前面有警察堵着,後面有警察在追,大巴車是不可能離開靖城的。
半個小時後。
靖城高速收費站路口。
轄區分局刑偵大隊早就已經到了,數輛警車停靠,所有刑警嚴陣以待,準備攔截即將到來的大巴車。
基本已經確定,該大巴車的行駛路線應該就是高速公路,其他兩個路口通往鄉鎮,中途也設了卡。
期間,陳益繼續下達命令。
「準備封路等我通知,高速收費站方圓三百米內嚴禁出現任何車輛和行人。」
「收費站工作人員全部撤走只留刑警和特警,從現在開始禁止上高速,禁止下高速。」
當大巴車出現在預定範圍,陳益的通知立即傳達一線,警員自後方向外圍趕人,衆多私家車主莫名其妙但又不能去問,問了人家也不說,只得無奈掉頭。
大巴車距離高速路口還有百米,路障已經拉了起來。
但是,大巴車並沒有減速的意思。
無人機傳回的實時畫面落在陳益眼中,他拿起話機說道:「上釘條,截停大巴後所有人離車輛遠點,五十米開外,任何人不能靠近。」
畫面中,在陳益的話音落下後,長長的釘條部署在十字路口,隨即所有警員迅速退後,完全服從專案組指揮部的一切命令。
就算不懂,但指揮部肯定是對的。
幾秒鐘後,大巴車臨近路口還是沒有減速,也沒有選擇右拐上高速,徑直衝了過去。
輪胎被釘條戳破了下去,車輛速度驟降,期間漂移旋轉了一百八十度,最終呈斜線撞在了路沿上。
警車疾馳而來,大量特警和刑警持槍下車,四面八方將大巴車包圍。
陳益也在其中。
看到特警在嘗試緩步靠近,陳益臉色微變,怒喝:「聽不懂我的話嗎?!五十米開外!任何人不能靠近!離遠點!」
特警回頭看了看,步伐整齊戰術性後撤,
陳益接過秦飛遞來的大喇叭,來到前方站在防彈盾牌後面,扯嗓子大喊:「
車上所有人!把手高高舉起來下車!」
因車輛失控漂移的緣故,此刻駕駛位正對陳益的方向。
司機和陳益遙遙對視,半響後,慢慢拉下了戴在臉上的口罩。
五十米的距離是可以看清人臉的,正是部加彭無疑。
陳益繼續喊:「部加彭!你已經被包圍了!下車!」
部加彭沒動。
陳益:「不着急!你自己好好想想!」
說完,他將喇叭扔給了秦飛,向所有人再次下達命令:「跟他們耗,談判專家可以上但必須在安全距離下,絕不能靠近。」
這輛大巴車非常危險不可貿然進攻,而且特警又不能遠距離直接開槍把大巴車打成馬蜂窩,如果對方不下車的話,那就耗下去。
總之一個原則:不可主動靠近。
長時間對峙需要考慮道路擁堵的問題,陳益已經安排相關單位去協調了,一個路口而已,不會有什麼大影響。
氣氛就這麼安靜下來。
大巴車不動,警察也不動,但警察有吃有喝,嫌疑人堅持不了多久。
哪怕耗上幾天,陳益也不會去賭。
一個小時後。
部加彭打開車窗伸頭大喊:「剛纔拿大喇叭的是陳益嗎?!」
「陳巡!叫你了!」
「去喊陳巡!」
陳巡正在車裡喝茶呢,聞訊趕來後再次提起大喇叭:「我是陳益!你說!」
部加彭:「能單獨談談嗎!」
陳益:「可以!你下車雙手高高舉起來!慢慢往前走!聽我指揮!」
部加彭:「我們各退一步!在中間距離見面怎麼樣!」
陳益:「不怎麼樣!」
部加彭:「你們查我查了這麼久,是不是應該尊重一下對手!」
陳益:「我沒那麼無聊!」
部加彭:「如果你不願意和我單獨談談!我是不可能下車的!」
陳益:「那你待在車上吧!餓死你斗的!」
部加彭:「????」
也特警面面相,眼神中浮現出古怪。
這位傳言中的陳大眠長和想像中不太一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