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瀚陽和邢子恆去過風行狩獵場。
這是很重要的消息，說明方向應該沒有錯誤，邢子恆帶走了家裡的複合弓，兩人來塔城很有可能就是狩獵。
既然今年沒去風行狩獵場，那麼非法狩獵的嫌疑在增加。
合法代表安全，非法往往帶有危險，在零下二三十度的塔城野外叢林丶無人區晃盪，
需要面對三重考驗：
來自動物的，來自人的，來自環境的。
任何一重出現了問題，都會導致洪瀚陽和邢子恆陷入困境，而且還是危及生命的困境。
陳益已經在做最壞打算了，此次有可能要爲兩人收戶。
三天了，時間着實有點久。
電話還沒掛，陳益開口：「蔡隊，你們你在那等着我，順便和狩獵場負責人多瞭解情況，比如兩人以前有沒有異常行爲丶違規行爲等等，多問問。」
蔡文楷：「好的，我明白。」
放下手機，陳益轉頭看向窗外的雪景，車裡其他人也沒有多問什麼，司機老哥是外人，某些信息該保密的還是要保密。
車程四個小時，很快遠處已經可以看到羣山輪廓。
陳益看過地圖，那是水山，山脈連綿不絕從莫城一直延伸到塔城，植物資源和野生動物資源極爲豐富。
水山這個名字挺有意思，簡單直接，不過上面在一年中恐怕大多月份都充滿了雪和冰，叫雪山或冰山可能更合適一點。
「師傅，水山爲什麼叫水山？」閒着也是閒着，陳益問了出來。
司機老哥是本地人，很懂，笑着回答：「從我出生它就叫水山，要說原因的話可能因爲山腳有大量河流支流和湖泊吧，連天然泉水都有。
早些年，我們很喜歡去水山腳下灌水拿回家喝，後來泉水慢慢幹了，國家也把一些地方保護了起來，就沒再去過。」
陳益哦了一聲。
高山代表水源，雪融化後就是水，而水山遍佈河流和冰雪，叫水山倒也沒什麼問題挺應景的。
司機老哥通過後視鏡打量陳益，詢問：「兄弟，你們是警察啊？」
陳益沒有隱瞞：「是。」
剛纔打電話的時候提到了【蔡隊】，對方有聯想有猜測不奇怪。
司機老哥：「哪個城市啊？」
陳益：「東洲陽城。」
司機老哥：「昂我聽口音就有點像東洲那沓的，你們怎麼來北洲查案了，是嫌疑人跑這邊來了嗎？」
聊天是獲取信息的最快渠道，所以很多司機師傅都知道不少事情，堪稱百事通。
陳益本不願回答，但瞬間又改變了主意，信息獲取是相互的：「不是，兩地警方合作來這邊查個案子，話說塔城那邊挺荒涼的是吧？」
司機老哥：「是啊，很荒涼，大街上都看不到什麼人，房子不論平方賣論套賣，手裡有個幾萬就能在塔城定居了，但生活設施不是很齊全，也就能確保吃飯穿衣，玩是別想了，沒啥可玩的。」
陳益笑道：「生活節奏慢，輕鬆啊，在一線二線城市確實挺累的。」
司機老哥：「那倒是，看個人追求吧，躺平的話可以來塔城試試，塔城不排外，相反還很歡迎外地人定居，增加人氣。」
陳益：「我記得塔城有個風行狩獵場？」
司機老哥：「對對是有一個，開三十年了，我沒去過，但朋友去過，還行吧有點小貴，幾個小時就打了一隻山雞。
主要還是體驗，咱這邊不像國外，規矩多。」
陳益：「偷獵的多嗎？」
「偷獵啊———」司機老哥想了想，「應該不少，這些年新聞我都看過好幾次了，抓了誰誰誰，收繳了什麼槍什麼弓，打死了什麼保護動物。
塔城距離邊境線很近，好賣。」
陳益連連嗯聲，又問：「近幾年塔城那邊出過什麼大事嗎？」
司機老哥：「吆，這我可不清楚，我是莫城的，對那邊瞭解不是很多—嗨！說實話，那破地方能出什麼事，搶銀行都嫌錢少。」
秦飛等人忍俊不禁，看來塔城真的是挺窮的，聲名遠外。
之後，司機老哥出於好奇還想問問幾人來查什麼案子，這件事當然不能說，陳益表示案件處於保密狀態。
司機老哥也很識趣，閉上了嘴巴，再問第二遍只會引起對方的反感，他猜測很有可能是追捕嫌犯的，從東洲跑出來躲到塔城，很符合驚慌逃竄的心理，認爲越偏的地方越安全。
殊不知，人越少越危險，一年到頭就那麼幾個鄰居，突然來個了生人相當顯眼。
這些想法若是讓陳益他們知道，或許會誇讚一句有當警察的天分。
四個小時的路途很快過去，風行狩獵場到了。
六人下車。
兩位司機師傅還彼此打了聲招呼相視一笑，顯然是認識的朋友。
這一單，夠平時跑好幾天的了。
「警察同志，走的時候需要來接嗎？免費接，再給你們打個折。」載陳益的司機老哥詢問。
陳益客氣道：「不用了，謝謝啊，下雪路滑，回去路上慢點。」
未來離開的時候，塔城警方肯定會派車送，這次之所以沒去機場接，是因爲陳益拒絕了，大家都挺忙的不必那麼麻煩，花點錢打車即可。
「謝謝您嘞，走了。」司機老哥擺手，車輛遠去，
六人穿過粗壯原木雕琢的大門進了狩獵場，大門上方，是蒼勁有力的兩個字體：風行狩獵場內部裝修一般，但綠化很好，穿過豌曲折的小徑，有工作人員上前詢問情況。
表明來意後，工作人員帶着幾人進了接待大廳，蔡文楷他們已經在等待了。
「陳巡！」看到陳益，蔡文楷連忙起身迎了過來，客氣和陳益握手，這是雙方的第一次見面，「一路辛苦。」
陳益笑道：「蔡隊你好，你們這個地方還真是冷啊，東洲雖然屬於北方，但和北洲相比，溫度實在差的有點多。」
蔡文楷鬆開手，笑着說道：「溫度確實低，我們在這裡長大早就習慣了，陳巡要是不適應的話，外出走訪偵查的活就交給我們了。」
他有預感，這次找人估計要在外面耗費不短的時間，南方人真不一定受得了。
陳益不置可否，微微轉頭看向蔡文楷身後，有位青年的眼睛正一眨不眨盯着自己，不知道在看什麼。
「哦對了介紹一下，吳軒，刑警學院的高材生，也是我徒弟。」蔡文楷開口。
話音落下，吳軒當即立正敬禮：「陳巡！我是吳軒！」
陳益點頭，象徵性誇了一句：「不錯，蔡隊慧眼識珠。」
刑警學院，全名華夏刑事警察學院，被譽爲警校裡的清北，畢業入警率高達百分之九十以上，而且還是警部直屬大學。
在專業設置上，針對性極強，就是入學門檻高了點，同時還要接受嚴格的訓練和超高難度挑戰。
相比其他警校，刑警學院的畢業生要更加優秀。
很多普本畢業生老是抱怨公司招人只要名校，認爲自己和名校差別不大，但卻不曾問自己爲何沒有考入名校。
原因不外乎：有自制力的沒學習能力，有學習能力的沒自制力。
高考，已經是非常公平的一種選拔方式了，努力就有回報，至於到了社會，那是後話。
能上刑警學院的，不說一定優秀，但絕不會是庸才。
得到陳益的誇獎，吳軒有些興奮，想開口但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陳益可沒興趣和一個陌生年輕人閒聊，很快收回視線，詢問調查進展。
「劉經理！來來來。」
「陳巡，這位是狩獵場的負責人，姓劉。」
蔡文楷介紹。
劉經理挺年輕的，看起來不到四十歲，屋裡有暖氣他穿着單薄，展現出了結實的肌肉。
更像一個保鏢，不像一個管理者。
剛纔劉經理一直站在後面沒敢上前，能讓分局刑偵大隊長客氣對待的人物，肯定不一般。
「劉經理啊，你把情況再重複一遍吧。」蔡文楷說。
劉經理點頭：「好，洪瀚陽和邢子恆我印象挺深的，平均一年能來兩三次，記錄顯示他們已經來過十一次了。」
「十一次—」陳益默唸，「也就是說，大概三年的時間。」
劉經理：「對。」
陳益：「你繼續說吧。」
劉經理：「這兩個人是帝城的，應該來頭不小，出手也挺大方，我猜背景不簡單，曾經問過我能不能去獵場外邊打獵，我說那可是違法啊，他們看起來滿不在乎。
後來熟悉了之後，他們又問我哪個地方打獵能打到好東西，當時我以爲開玩笑呢，就說幾公里外的水山有很多保護動物，像東北虎啊，東北豹啊，紫貂，黑鸛，金雕，豺，
麝，黑熊我特別提到了，傷了這些動物那可真是牢底坐穿。」
陳益：「你覺得他們會去嗎？」
劉經理：「不知道啊，我們就是聊天。」
陳益：「說實話，這件事和你沒關係，不必擔心。」
「呢。」劉經理看了蔡文楷一眼，猶豫片刻後，開口：「我覺得會，因爲當時我和他們說的時候，感覺他們挺興奮的，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尤其是那個叫邢子恆的，恨不得馬上就走。」
陳益：「你們這裡的槍枝能外帶嗎？想好了再說，如果最終查到了證明你撒謊，從重處理。」
劉經理臉色變了，擺手道：「不能不能，這哪能外帶啊，我們對槍枝管理非常嚴格，
薛董幾乎每個月都來視察，而且還是不打招呼那種，發現違規行爲會馬上開除負責人。」
陳益：「你說的是薛嘯天？」
薛嘯天，很霸氣的名字，風行集團的董事長。
劉經理點頭：「對。」
陳益沉思了一會，問：「確定今年沒有見過洪瀚陽和邢子恆是吧？」
劉經理肯定道：「沒見過，往年他們來都會提前打電話。」
陳益：「他們有沒有自帶的槍枝？」
劉經理：「沒有。」
陳益：「用獵槍打獵是吧。」
劉經理：「對。」
陳益：「他們有持槍證嗎？」
劉經理冷汗快冒出來了，一連串的問題搞的他膽顫。
見劉經理突然沉默，一旁的蔡文楷冷聲道：「說話！他們到底有沒有持槍證！你把詳細記錄拿出來給我看看！」
之前他只問了關於洪瀚陽和邢子恆的事，沒深入想過這一點。
吳軒也是看向劉經理，對方的反應很明顯，洪瀚陽和邢子恆應該沒有持槍證，但卻使用槍枝了，卻不知陳巡爲何突然詢問持槍證。
劉經理摸了把額頭，一米八的肌肉男頓時哭喪了臉：「沒———沒有。」
「你這是犯罪知道嗎？！」蔡文楷怒了，「我問有沒有違規，你怎麼說沒有？！」
劉經理汕山，但好像不是很怕。
陳益擺手示意蔡文楷先別說話：「劉經理，洪瀚陽和邢子恆對槍械熟悉嗎？」
劉經理：「感覺-挺熟悉的，那個邢子恆還自己帶了把複合弓，對對對沒錯，複合弓！
那把複合弓我認識，嗷貴，市場價估計得上百萬，威力極大，能在五六十米遠的距離下射穿羚羊。」
在場有人吃驚。
這麼猛？
警用手槍的有效射程五十米，超過五十米殺傷力雖然存在，但命中率會變得很低，而且複合弓還是合法的體育器材。
陳益沒在意這把複合弓多少錢威力多大，如果洪瀚陽和邢子恆沒有持槍證但卻能熟練使用槍枝的話，說明存在非法持有槍枝的可能性。
家庭背景擺在那裡，兩人想要找一個練槍環境，應該不難。
「找個紙質地圖。」
「劉經理，麻煩你把曾經和兩人提到過的位置，尤其是邢子恆很感興趣的位置，在地圖上詳細標註。」
劉經理答應：「沒問題沒問題！」
他在想對方是不是不追究提供槍枝的事了恐怕不太可能啊。
刑法中有非法出租丶出借槍枝罪，處罰規定等同非法持有槍枝，那可是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薛董應該會把我撈出來。」心中想着，劉經理去找地圖了，這是他剛纔輕易承認的主要原因。
爲了防止劉經理溜走，蔡文楷還專門讓吳軒帶人跟着。
「真是胡鬧！」蔡文楷臉色不太好看。
陳益沒說話，轉身出門，站在門口眺望遠處高山，說道：「老何，考慮借走甚至買空全塔城的無人機，你覺得靠譜嗎？」
只是猜測而已，不能召集警力大規模搜山，對人力和物力的損耗太嚴重，而且水山實在太遼闊了。
當然，如果兩位老爺子在的話，估計會是另一番光景，但他要站在警方角度考慮問題。
何時新走了過來：「必要的話當然靠譜，有信號嗎？沒有信號的話，最好是搭載衛星通信設備的無人機，通過衛星天線中繼到地面衛星站，實現無信號區域的通信覆蓋。
或者，使用微波天線中繼，通過連接宏基站實現信號覆蓋，不受地形限制。」
陳益微微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