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昂迫切的想要從貌丹嘴裡問到點東西，對方說欠款這件事和達奈的死一點關係都沒有，他壓根就不信。
嫌疑人爲了逃脫懲罰，什麼謊言都編的出來。
貌丹見血了。
但哪怕見了血，貌丹依然沒有透露出一個字，堅定的都不太符合他的人物形象。
敏昂不傻，貌丹的嘴巴越硬，越說明他手裡掌握着很大的秘密。
這要不問出來，晚上都睡不着覺。
眼看貌丹就算被打死也不會開口，陳益上前，湊到敏昂耳邊說了幾句什麼。
聽完陳益的話，敏昂微微點頭，靠近貌丹低聲道：「達奈之所以幫你還錢，是和你做了交易吧？」
貌丹沉默不語。
敏昂繼續道：「像你這樣的人能和達奈做什麼交易呢？你不可能有讓達奈感興趣的東西，除非是情報。」
貌丹有所反應，但還是沉默不語。
敏昂：「要是情報的話，達奈願意花九千萬購買，說明情報對他很有用，要麼，能讓他賺遠超九千萬的財富，要麼，能幫助他對付敵人。
你一個木匠能有什麼賺錢情報？我想是對付敵人吧？你手裡掌握了某個人的把柄，而達奈剛好需要制衡，所以你們達成了交易。」
聽到這裡，貌丹下意識想要轉頭，硬生生收了回來。
空檔間，陳益捕捉到了貌丹眼神中的驚。
試探很管用，看來猜測是對的，達奈願意花九千萬和貌丹達成交易，並非爲了錢，而是爲了情報。
達奈對手的情報。
確定了這一點，基本可以說想從貌丹嘴裡得到答案，不可能了。
最起碼在警察局的審訊室不可能。
能和達奈成爲對手，身份肯定不簡單。
陳益把敏昂叫出審訊室。
「敏昂少校，你有沒有可能存在把柄在貌丹手裡？」他首先問出了這句話。
敏昂是迪瓦警察局刑事調查科的科長，還有軍方背景，在迪瓦也算大人物了，並且和達奈之間存在交集。
敏昂身上乾淨嗎？陳益不知道，不乾淨的可能性更大，在迪瓦這種地方，他不相信有出淤泥而不染的人。
所以，敏昂當然在懷疑之列，不能掩耳盜鈴繞過去。
更何況貌丹不敢在敏昂面前說實話，也許正因爲自己所掌握秘密和敏昂有關呢？說了不等於找死嗎？
「啊？」敏昂錯了一下，繼而搖頭失笑，「陳警監這是懷疑我啊，那我很負責的告訴你，肯定不是我，我沒得罪過達奈，和他也沒有利益關係，再說了，我什麼都沒幹哪來的把柄？」
陳益選擇相信。
敏昂很年輕，兼具軍方背景，有些事情他其實並不屑於去做，高官子弟，不能說他是一個好人，但優越感還是有的，就算犯罪也是高級犯罪。
「敏昂少校。」陳益把聲音壓的很低，「他不敢在警察局開口還有一種可能，想到了嗎？我連你都懷疑，另一個人當然也在懷疑之列。」
敏昂這才反應過來，吃驚道：「倫泰？！」
陳益點頭：「在警察局審訊室說出局長的秘密，打死貌丹都不敢，當然這只是一種可能，我們如果想撬開貌丹的嘴，需要換個方式丶換個地方。」
敏昂驚疑不定，當陳益指出倫泰的名字，一瞬間他想了很多。
首先，他不意外，倫泰在迪瓦混了那麼多年身上肯定不乾淨，指不定幹過什麼一旦曝光足以葬送職業生涯的齦事。
其次，這是好消息啊！
如果貌丹真的掌握了倫泰的把柄，如果這個把柄轉到了自己手裡，他有無數種方法讓倫泰永遠也翻不了身。
倫泰看自己不順眼，他也早就看倫泰不順眼了。
倫泰不放過打擊自己的機會，他又怎麼會放過打擊倫泰的機會？禮尚往來啊。
最後，如何才能讓貌丹開口呢？
「陳警監，你有辦法？」敏昂低聲詢問。
陳益：「給我一個私密的空間，再把人放了，我幫你問到答案。」
他並非是爲了搞倫泰，雙方無冤無仇的沒理由這麼做。
調查達奈被殺一案，貌丹是目前最重要的線索，不能忽略，必須問出來。
對倫泰也只是懷疑而已，萬一和倫泰沒關係呢？萬一貌丹的口供能指向兇手身份呢？
敏昂想了想，點頭同意：「行，我來辦。」
當天晚上，十點。
貌丹揉着痠痛的胳膊牙咧嘴的走出警察局，回頭看了一眼大門，心有餘悸。
普通人進了迪瓦警察局，沒事還好，要是有事還敢和警察對着幹，最低也得折個半條命，他能自己走着出來，已經算幸運了。
但他卻沒想過，達奈被殺這麼嚴重的案件，敏昂爲何會輕易放走這位重要的嫌疑人。
小人物的思維邏輯，相對還是比較簡單。
「儘快離開迪瓦吧，待不下去了—」
貌丹開始盤算離開這座城市，木匠是手藝人，「金」飯碗，一輩子到哪都有飯吃，餓不死。
前方快到家門口，就在貌丹拿出鑰匙想要開門進去的時候，一隻手從黑暗中伸出，捂住他的嘴巴，下一秒，黑布遮住視線，他感覺自已被人強行擡上了車。
襲擊的人力氣很大，他沒有一點反抗的可能。
隨着車輛急速行駛，貌丹滿心絕望。
他覺得是敏昂乾的。
在警察局審不出來，準備私下裡接着審。
私下審問和在審訊室審問—情況就不同了，在審訊室敏昂還不會太出格，私下裡會毫無顧忌。
「完了——我就知道——.」驚懼包圍而來，貌丹感覺自己的命快到頭，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和達奈做交易。
那不是自己這種人能接觸到的層次。
二十分鐘後，車輛停止，貌丹被動下車被動進了一個房子，最終被動坐在了椅子上。
黑布揭開，刺目的光線激射而來，讓他條件反射眯起了眼睛。
當視野逐漸清晰，他看到了坐在自己面前的年輕人，準確的說是三個人。
白天的時候，在審訊室見過。
華人。
「你你們—」貌丹一時間搞不清楚狀況。
啪！
打火機的聲音響起。
陳益翹着二郎腿坐在那裡，點燃指間香菸，隨即輕笑開口：「貌丹先生，你好，自我介紹一下，華夏刑警，我姓陳。」
華夏刑警？
貌丹反應不大，對方的身份和他沒啥關係，遲疑間詢問：「陳警官，有有有事嗎？」
陳益：「這話就好笑了，我請貌丹先生過來，當然有事。」
貌丹沉默。
陳益：「直接點吧不繞彎子，達奈爲什麼要幫你還清債務。」
聞言，貌丹無奈。
看來，這幾個華夏刑警和敏昂是一夥的，難道是自己出面不方便？
迪瓦，怎麼會有華夏刑警？
他雖有很多疑惑，但卻不敢問出來，何必因爲好奇給自己找麻煩。
「不能說啊，陳警官。」貌丹嘆氣，「你就算殺了我，我也不能說。」
和華夏刑警對話，他膽子也大了起來，說話相對敏昂稍微硬氣了一點，可能是覺得華夏刑警比迪瓦警察和善。
陳益：「是因爲說了會死，對嗎？」
貌丹點頭：「差不多吧。」
陳益：「但是你不說的話，敏昂也不會放過你。」
貌丹苦笑：「那不都一樣嗎？
，
陳益糾正：「不，不一樣，你寧願得罪敏昂也不願說實話，說明你要供出的那個人，地位比敏昂高。
至少在你看來，是這樣的。
或者他們是一夥的。」
貌丹目露異之色。
見狀，陳益知道自已猜對了，如此的話，是倫泰的可能性又大了一分。
「你手裡有一個人的把柄，是嗎？」陳益道。
貌丹不說話。
陳益：「這樣，我給你一個提議，你考慮一下。」
貌丹微微擡頭。
陳益：「你把真相原原本本告訴我，我保你安然無恙離開迪瓦，如何？」
貌丹思索，隨即搖頭拒絕。
陳益試探：「你腦子裡的名字是倫泰嗎？」
倫泰兩個字讓貌丹渾身哆嗦了一下，這次目光中不是異了，而是驚異。
智商降維打擊，沒有秘密可言。
這次輪到陳益糾結了。
真的是倫泰，貌丹手裡的把柄來自倫泰，達奈花一億蒲幣買的情報，是針對倫泰的。
一邊是迪瓦的土司後裔，一邊是迪瓦的警察局局長，看來兩人的交情僅僅停留在表面，都是利益在連接，真遇到事了，隨時都可能撕破臉皮。
達奈這是提前佔據了主動。
花一億拿到倫泰的把柄，這筆買賣做的可是太值了。
那麼，要不要繼續問下去？
基本可以確定，貌丹和達奈的死並無關係。
「你也太小家子氣了。」陳益笑着開口，「手裡有倫泰的把柄，只向達奈要一億？恐怕十個億他也會給。」
「十個億？！」貌丹嚇了一跳，「真的假的？！」
陳益：「所以，你承認手裡有倫泰的把柄了？」
貌丹這才反應過來，下意識想否認，但陳益那戲謔的眼神把他即將要說的話生生憋了回去。
「我剛纔說的依然算數。」陳益開口，「把你知道的告訴我，我保你安然無恙離開迪瓦，並且倫泰永遠不會知道是誰把他給賣了。
你可以不相信迪瓦警察，但請不要質疑一個華夏刑警的信譽，最後提醒一下，你已經沒有其他選擇了，既然當初收了一個億，就要做好未來面對反噬的心理準備，你以爲一個億是那麼好拿的？
你以爲達奈死了就萬事大吉了？」
貌丹的表情有所鬆動，開始猶豫。
只要猶豫了，距離說實話也就不遠了。
「考慮一下吧。」
「對了，最後再告訴你一件事，敏昂和倫泰彼此有着不可調和的矛盾，你不必擔心敏昂滅你的口。」
「至於我你就更不用擔心了，我來迪瓦是國際公幹，和當地警察沒有任何私交，剛認識兩天而已。」
聽到倫泰和敏昂有矛盾，貌丹愣了愣，繼而沉思起來。
陳益靜靜等待。
良久，貌丹擡起頭，說道：「好，我告訴你，但你要保證我活着離開迪瓦，保證倫泰不知道。
還有，我絕不可能當人證，死也不當！」
陳益：「好。」
貌丹深吸一口氣，決定賭一把對方的人品，沉聲道：「我看到倫泰拋屍了。」
拋屍？
陳益目光微凝，他預想過多種可能，唯獨就是沒想到殺人，倫泰在迪瓦位高權重，有什麼不得已的動機去殺人？
能讓倫泰親自拋戶，肯定和殺人有關。
「什麼時候？在什麼地方？」他追問。
貌丹回憶：「一年了吧，在郊區野外，他挖坑把屍體埋了。」
陳益：「你當時在幹什麼？」
貌丹：「我在躲追債的。」
陳益：「一年前的事，爲什麼五個月前才和達奈交易？」
貌丹：「五個月前我在賭場賭博，又輸光了，離開的時候看到達奈和倫泰一邊走一邊吵架，兩人都很生氣，我就想着———找達奈要點錢。」
陳益不得不承認貌丹很有魄力，大概是讓債主給追急眼了吧，已經丟了一根手指頭，再不想辦法還錢，命都有可能丟掉，於是選擇鍵而走險。
先探探口風，如果達奈表現出明顯的興趣，再好好聊聊價格。
陳益問：「就這一件事嗎？」
貌丹：「就這一件事。」
陳益：「你見過屍體？」
貌丹：「沒有，達奈估計見過吧？我把埋屍的地點都告訴他了。」
陳益：「屍體男女知道嗎？」
貌丹：「應該是女孩，穿的是小女孩的衣服。」
陳益微微點頭，隨即察覺不對，追問：「小女孩？多大的小女孩？」
貌丹想了想：「不知道啊，十歲出頭？」
陳益皺眉。
這難道是個老畜生？
「老何，讓他在地圖上標註具體地點。」
「斌哥，今晚你寸步不離陪着他，我讓敏昂明天安排他出城。」
騰大斌答應：「好。」
回到警察局，陳益把倫泰拋屍的事情告知了敏昂，敏昂第一反應就是倫泰爲了滅口殺了達奈。
「敏昂少校，別激動，如果是倫泰殺了達奈，貌丹也活不了。」陳益說道。
敏昂尷尬：「這倒也對，但他還是涉嫌殺人了，那個女孩的身份—我記得一年前沒有失蹤女孩報案。」
陳益看着敏昂：「你想在十天的時間內，坐實倫泰的殺人罪名？這樣的話，達奈的案子就不是那麼重要了，沒有倫泰，就算超了期限，警察總局也不會把你怎麼樣。
甚至如果能偵破達奈被殺一案，說不定還能摸一摸局長的位子？」
局長不可能，但副局長還是可以期待一下的。
敏昂笑了：「你可真是聰明。」
陳益：
「.....」
他來迪瓦只是想找個人而已，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爛事一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