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益這次過來,是想知道貌吞對瑞光貨運到底瞭解多少。
瞭解他們涉嫌走私嗎?
瞭解他們是K集團的人嗎?
走私應該瞭解,但K集團那邊不一定。
「這個瑞光啊,算是我們迪瓦最大的貨運公司了。」貌吞說道,「達奈在迪瓦很多家公司都有股份,其中就包括賭場和瑞光貨運,以前我經常和瑞光貨運的高層吃飯,他們那夥人喜歡賭。」
陳益問:「瑞光貨運涉嫌走私,你知道嗎?」
貌吞點頭:「只知道有這麼回事,具體的不清楚,和這些人打交道啊,不能知道的太多,容易出事。
各幹各的買賣,誰也不干涉誰。
陳警監,達奈的死難道和走私有關係?」
他很好奇達奈到底是怎麼死的。
不僅他好奇,整個迪瓦上到有錢的老闆和高官,下到平民百姓,恐怕都好奇,純屬看熱鬧的心態。
陳益:「不好說啊,我總覺得這個瑞光貨運不太正常,貌吞老闆,你有沒有聽說K集團在迪瓦發展了什麼勢力?」
「K集團?」貌吞對K集團比較忌諱,有點葉公好龍的意思,明明前段時間還在死命拉攏覺溫,「這我還真不清楚,不過我個人覺得—肯定有,雙方離的那麼近,K集團不會老實的。」
陳益判斷貌吞說的是實話,結合雙方第一次見面的情形,對方應該和K集團沒啥接觸。
或者可以說,沒資格接觸。
整個迪瓦有資格和K集團達成合作關係的人,極少極少,達奈算一個,倫泰也算一個,就是不知道倫泰是否真的結交了K集團,又從其中獲得了哪些利益?
「平時倫泰有沒有提過K集團?」陳益問。
貌吞搖頭:「沒有,他從來不聊K集團。」
陳益沉吟,不聊,反而有問題,說明倫泰很有可能和K集團存在牽扯,有潛意識心理防禦,否則的話完全可以拿K集團當談資,總不能一次都沒提過。
「倫泰是個好色的人嗎?」
「男人不都好色嗎?」貌吞笑道。
陳益:「我說的是那種特殊癖好的好色,比如喜歡年齡小的女孩。」
貌吞:「這我就不知道了——,倫泰處理的屍體是個小女孩?」
他反應很快。
陳益沒有回答,轉移話題:「敏昂少校現在全力追查達奈的死,倫泰那邊會先等一等,你就當什麼都不知道即可,正常運營賭場。」
貌吞應聲:「好,我明白。」
警察局下班時間到了,倫泰開車回家中途改道,來到了瑞光貨運。
保安還在,看到倫泰後連忙跑過來問好,隨即帶他去見亞鈉。
公司高層該走的都走了,現在瑞光貨運也就剩下了亞鈉這麼一個經理。
亞鈉正在辦公室喝茶,哼着小曲心情不錯,看到倫泰後也沒有起身,只是擡手隨便打了聲招呼。
「你笑啥啊?中獎了?」倫泰也不在意,就近坐了下來。
亞鈉笑容不變:「接了個生意賺點錢。」
聞言,倫泰皺眉:「上面不是讓你們全部離開迪瓦嗎?你還折騰什麼?達奈一死,警察總局肯定會盯着迪瓦,找麻煩是不是?」
亞鈉斜了倫泰一眼:「我的大局長,你是迪瓦的土皇帝,天天數錢數到手軟,我們怎麼辦?得給自己留點資金啊,有錢賺幹嘛不賺?」
倫泰冷冷道:「真出了事,你的嘴巴最好給我嚴實點。」
亞鈉收斂笑容:「什麼時候輪到你威脅我了。」
一個經理都敢正面硬鋼倫泰,說明倫泰在K集團眼中的地位並不高。
K集團畢竟有軍隊支持,而倫泰只是一個沒有軍方背景的局長,只能龜縮在迪瓦作威作福,對K集團來說毫無威脅,甚至可以說有必要的話,隨便動。
倫泰臉色微沉,倒也沒有發作,隨口問道:「什麼生意?」
亞鈉沒有隱瞞:「天然柚木。」
倫泰:「運到哪?
亞鈉:「華夏。」
倫泰反應不大,天然柚木基本都是運往華夏的,價格高銷路好,那邊人傻錢多,就喜歡用昂貴高檔的木材。
品質無所謂,貴就行了。
「哪來的走私商?」他繼續問。
亞鈉:「不知道,說是朋友介紹的。」
倫泰:「叫什麼名字?」
亞鈉:「不知道,姓陳。」
「姓什麼?姓陳?!」倫泰猛地站起身,「是不是挺年輕,三十多歲,還帶着兩個手下?」
亞鈉一愣:「你怎麼知道?」
倫泰臉都綠了:「我———你-特麼的那是華夏刑警,你是不是沒長腦子,看不出來??」
亞鈉愣然:「真的假的?」
倫泰快步走了過來:「你們當時怎麼談生意的?一五一十的告訴我,他套你身份了嗎?」
套?
亞鈉回憶之前的對話,這才意識到對方每句話似乎都帶有引導性,不知不覺中把瑞光貨運的性質丶達奈在瑞光的地位以及K集團全挖了出來。
簡單的閒聊,字字都有坑。
「他知道我是K集團的人。」亞鈉道。
倫泰氣笑了:「K集團那邊怎麼把你這樣的白癡派到了迪瓦?達奈剛剛被殺,瑞光貨運已經開始遣散,關鍵時刻有陌生人上門,你見錢眼開找事是吧?腦子呢?!」
亞鈉沉默了一會,懊惱:「百分之十七啊!泡湯了!」
倫泰罵道:「有病是吧!你還有心思心疼錢??」
亞鈉擡了擡眼皮:「他華夏刑警跟我有啥關係?我都不用想,人家肯定是來查達奈被殺一案的吧?查就查唄,又不能把我怎麼樣。」
倫泰:「他是來查K集團拐賣人口的!」
亞鈉依然淡定:「所以呢?我乾的是走私,拐賣人口和我有啥關係?我運的都是貨物,可從來沒有運過人。
再說了,華夏刑警還敢動K集團?他有幾條命啊。」
倫泰:「???」
不是,你們K集團的人都這副德行嗎?天不怕地不怕,極致的樂觀主義精神。
但細細想來,好像真是那麼回事。
K集團內部分工明確互不干涉,運輸人口甚至都不用走私渠道,防止一窩端損失慘重,陳益來查拐賣人口,只會揪着一條線不放,自然懶得浪費時間去管走私。
可是,他這邊怎麼辦?
陳益迅速查到了瑞光貨運涉嫌走私,並套出了K集團滲透迪瓦,會不會馬上聯想到自已?至少也會有所懷疑。
「哦對了,他和貌吞關係不錯,我打電話落實了。」亞鈉心很大,臉上再次浮現笑容,「賭場不是你說了算嗎?這裡面發生了啥?」
倫泰:「....—」
他已經得到消息,陳益和敏昂去過賭場,而且還鬧出了不小的動靜,現在很多人都在傳那天賭場驚現骰寶賭神的八卦,賭場直接損失好幾個億蒲幣。
不是去查覺溫的嗎?怎麼和貌吞搞到一起了?
孃的這狗東西不會叛變了吧!
這幾天發生的事情有點多,他隱約間察覺到了一種莫名的危機感,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但說不上來。
至少目前來看,陳益並沒有放棄幫助敏昂,都查到瑞光貨運了,也算盡心盡力。
「這傢伙」倫泰的臉色不太好看,他要去查查陳益和敏昂近幾天到底在搞什麼鬼「趕緊離開迪瓦!」
臨走前,倫泰警告亞鈉。
亞鈉沒有迴應,也不知是否聽進去了。
當天晚上。
警察局。
陳益和敏昂見了面,後者將今天在佛塔的調查結果詳細說了說。
紅寶石佛冠的接收者問到了,但對方的身份是比丘,而且還是苦行比丘,想在他嘴裡問出東西,基本是不可能的。
敏昂試過,但失敗了。
這條線索基本可以說斷掉,除非有奇蹟發生。
陳益早有預料,在敏昂說完後,提起了今日瑞光貨運的所見所聞。
敏昂對此事頗爲意外:「走私?K集團?」
陳益:「你一點都不知道嗎?」
敏昂:「真一點都不知道,我來迪瓦警察局當這個科長也沒幾年,很多事情都不瞭解。
這麼說的話,達奈是在和K集團合作,利用瑞光貨運做走私的買賣?」
陳益嗯了一聲。
瑞光貨運成立的時間在十年以上,那個時候敏昂纔不到二十歲。
迪瓦的複雜性,遠比表面上所看到的要誇張。
敏昂沉默下來。
這個消息意外歸意外,倒也沒什麼不可接受的,達奈作爲土司後裔在迪瓦混了那麼多年,幹出什麼事都不會令人奇怪,而且K集團又離得那麼近。
「陳警監,你想端了瑞光貨運?」半響後,敏昂開口。
「端?」陳益異,「這話從何說起,端了瑞光貨運對我有什麼好處,對你又有什麼好處?我今天去瑞光貨運只是想調查達奈的死因,至於其他的,純屬額外收穫。」
敏昂:「拐賣人口也許會用到走私渠道吧?對陳警監多少還是有些用處的。」
陳益剛想說話,此刻敲門聲響起。
「進。」敏昂轉頭。
房門打開,有警察快步走了進來,附在敏昂耳邊說了句話。
敏昂微愣,視線看向陳益:「倫泰今晚去瑞光貨運了。」
他雖然聽從陳益的建議選擇先查佛塔命案,但並沒有完全對倫泰放任不顧,已經安排信得過的下屬緊盯對方行蹤。
沒想到這麼快有了收穫。
聞言,陳益皺起眉頭,很快舒展:「倫泰局長的朋友還真是不少啊,交友廣泛。
我就知道,沒有他點頭,瑞光貨運想在迪瓦幹下去並不是那麼容易。」
去瑞光貨運的行爲,坐實了倫泰和K集團有聯繫。
敏昂冷笑:「敢碰K集團,我看他這個局長快坐到頭了。」
自從陳益來了迪瓦真是喜訊連連,先有拋屍再有K集團,只要隨便證明其中一件,倫泰別說繼續當局長了,能不能保命都成問題。
陳益看着他:「你們蒲甘部分官員和犯罪集團存在利益關聯,似乎挺正常吧?」
他說的很直接。
蒲甘爲什麼不徹底剿滅國內犯罪集團?原因很多,部分官員和犯罪集團有利益關聯便是其中之一。
其他原因就更多了。
政權不穩,經濟危機,打擊犯罪並不是首要任務,而且一些犯罪集團有地方武裝的庇護,政府軍和地方武裝關係複雜,權衡後只能暫時容忍,下不了決心全面開火。
更何況,部分地區還很依賴非法產業,既能創造就業也能創造稅收,打沒了,萬一經濟崩潰社會動盪,得不償失。
如果蒲甘想徹底消滅犯罪讓全國迴歸法治,就需要系統性改革了,腐敗要根除,民生要改善,地方武裝要收編·-很難很難,只能等哪天突然冒出一個天生的領袖,掃平一切阻礙。
這些,不是陳益該考慮的。
敏昂沒有否認:「話是沒錯,但不能擺在明面上,何況只是部分官員而已,至少我不在其列。
哎,內戰,沒辦法,都打了六十年了。
哪個國家沒有內戰,你們不也有嗎?只不過結束的比較快而已。」
話題有點偏了。
內戰對一個國家的損耗確實很大,尤其是長時間內戰,能儘快解決是最好的。
說白了,還是以前的蒲甘政府太貪,對富含玉石丶礦產丶木材的地區無休止搜取,還搞獨裁,導致矛盾激化嚴重無法調和。
簡單講:兩邊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自古以來得民心者得天下,這句話放在任何一個國家都適用。
聊到這裡,陳益和敏昂很默契的同時中止,話題迴歸倫泰。
既然倫泰去了瑞光貨運,基本可以認定陳益的身份暴露,那幾萬塊錢算是白花了,陳益還打算有後續的行動,現在要擱置。
身份暴露是小問題,陳益本就沒打算一直和瑞光貨運的亞鈉演戲,不過牽扯到倫泰,
問題就不小了。
雙方隨時都有可能爆發衝突。
「貌吞那邊得提前打個預防針。」陳益開口,「亞鈉可能會把貌吞的事情告訴倫泰,
如果倫泰是一個多疑的人,他腦子裡會瞬間聯想很多事情。」
敏昂提起最重要的一點:「有沒有可能知道我們挖屍?」
陳益安靜了一會,回答道:「如果他知道了,我很想說一句:倒了八輩子黴上了你的賊船。」
敏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