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世榮到塔城分局的時間是下午四點,塔城警方專門派了專車去接。
「何部。」
「何部。」
分局門口,何世榮下車,主要領導一一上前彎腰與其握手。
何世榮的臉上沒有笑容,黑色玫瑰的再次出現讓他臉色極爲嚴肅。
陳益也在迎接隊伍的最前方,此刻發現不僅何世榮來了,連蕭建維也來了,可見對此案的重視程度。
除了兩人,身後還跟着幾位陌生面孔,看穿着氣質不太像警察,但猜測應該沒脫離公檢法的範圍。
「何部。」陳益開口。
面對陳益,何世榮微微點頭,說道:「老耿在外地出差暫時趕不回來,等忙完了,也會加入偵查工作。」
陳益話不多:「好。」
耿建清,有段時間沒有見過了,作爲警部頭號刑偵專家,參與此案並不奇怪。
衆人進了分局會議室。
還未落座,何世榮便開口:「第一次會議,副處以下全部離開。」
副處以下?
不少人面面相,在看到自己的直屬領導揮手趕人,這才轉身退了出去,其中就包括刑偵大隊的隊長蔡文楷丶刑偵大隊刑警吳軒丶特案組秦飛丶法醫蘇盈丶技偵程漢君。
「塔城分局刑偵大隊隊長留下,特案組全體留下。」何世榮又加了一句。
聞言,四人停住腳步,中途折返。
很快,房間一下子少了半數以上的警察。
會議室房門關閉,有專門站崗的守在門口,阻止任何人靠近。
「都坐吧。」
何世榮這才坐了下來。
見首位的何世榮入座,其他人也隨之找到自己的位置。
陳益在何世榮左手邊,蕭建維在何世榮右手邊。
房間安靜的落針可聞,何世榮接過手下遞來的檔案袋打開,安排何時新投影在大屏幕上。
這是警部掛號前五的案子。
黑色玫瑰案。
「把邢子恆被殺案的資料給我。」何世榮開口。
聞言,蔡文楷連忙站起身,將提前準備好的文件放在了何世榮面前。
蕭建維也奏了過來,與何世榮一起迅速瀏覽。
他們看的很快,只需確定某些特徵即可,不是爲了分析案情。
「是黑色玫瑰案吧?」何世榮衝蕭建維說了一句。
蕭建維點頭:「沒錯,特徵完全一致,油墨畫出的圖形,嘴裡的黑色玫瑰,可直接併案,四年了,果然沒有停止殺人。」
四年?
聽到這個時間,陳益心中微動,此案在九年前發生,截止於四年前,也就是說持續了五年。
那麼,幾名死者呢?
何世榮合上文件,命令下屬分發保密協議,在觀看此案卷宗時禁止拍照,禁止傳播違反者從重追究刑事責任。
對此大家並無牴觸,很正常,都迅速在協議上籤上了自己的名字。
隨後,大屏幕上的卷宗展開第一頁。
黑色玫瑰案,初次案發在靖城,二次案發在靖城,三次案發在靖城,四次案發在帝城,五次案發在帝城第十一次案發,在甘城,第十二次案發,在帝城。
短短五年的時間裡,靖城死了五個,帝城死了三個,還有四個人分別來自四個不同城市,一共十二名受害者,算上今天死在塔城的邢子恆,總計十三條人命,涉及七個城市。
死者身份五花八門千什麼的都有,性別有男有女,年齡涵蓋了從十八歲到六十歲各個年齡段,死亡方式更是多種多樣,有槍殺丶勒頸丶刺殺丶毆打丶割喉丶溺亡丶毒殺-皆爲直接暴力或間接暴力。
除現場的圖形符號以及黑色玫瑰外,毫無共同點可言。
死者之間有的認識,有的不認識,也沒有規律可尋。
看到這些基本信息,在場所有領導在震驚之餘,頓覺一個頭四個大,怎麼會有這麼邪門的案子?兇手想幹什麼?目的何在?
陳益淡定不少,在觀看卷宗的時候一直在提取可用信息,尋找共同點,分析兇手的行爲心理。
「拋屍都在城市,但地點比較偏,周圍沒有監控,這是既想讓更多人看到,又不想被監控拍到..」
陳益代入兇手,意識到如果鬧市區也缺乏監控缺乏目擊者,恐怕兇手敢直接拋屍繁華地帶。
挑畔?
表演?
「連環殺人案几乎不存在多種殺人方式,多人作案?多重人格?多重精神分裂?」
「首次作案在靖城,而且靖城死的人也最多,靖城有什麼特殊嗎?兇手是不是靖城本地人?或者外地人長期居住靖城?」
「勒頸丶毆打丶刺殺,屬於直接暴力,男性的可能性極大。」
陳益繼續看,注意到了帝城三名死者的身份。
兩男一女,男的一個來自國防一個來自科研院,女的是帝城師範大學的老師。
大學老師倒沒什麼,但國防丶科研院幾個字讓陳益瞳孔微微縮了起來。
「這位是國安八局的趙處長。」此時何世榮說話了,「帝城這兩名男性死者,皆爲國安重點關注對象,涉嫌泄露國家機密,但還沒來得及有所動作,人就死了。」
已經脫掉厚厚外套的趙處長一身黑色夾克,他站起身對衆人點頭示意,隨即坐了回去聽得此話,陳益身體後靠在椅子上,雙手離開桌面置於腿部微微握拳,此刻明白了本案的影響和嚴重程度。
十二名死者,算不上國家歷史上最嚴重的刑事案件,但涉及到八局,這裡面的複雜性便提升了不止一個檔次。
怎麼可能這麼巧。
剛注意到,人就死了?
「八局是反間諜偵查逮捕,此案什麼情況?」陳益不由的皺起眉頭,心中將難度等級再次拔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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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想死亡方式的多樣性,他懷疑這背後是不是有一個組織,動手的根本不是一個人。
思索中,陳益視線並未離開屏幕,上面所播放的是四年前最後一名女性死者的詳細資料,其中包括主要人際關係。
迅速掃視,他視線定格,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洪瀚陽。
「洪—.」
陳益目光一凝,「戴雪是洪瀚陽的女朋友?」
戴雪,帝城本地人,帝城師範大學教師,四年前死於暴力勒頸,戶體暴露在帝城郊區,就躺在那黑色圓形圖案上,嘴裡叼着一株黑色玫瑰。
幾個小時前洪瀚陽說過,他女朋友也死了,但沒提是怎麼死的。
雙方消息沒有互通。
洪瀚陽不知道邢子恆是怎麼死的,陳益不知道戴雪是怎麼死的,否則兩人的反應肯定會更大,陳益暫時不會讓洪瀚陽離開塔城,洪瀚陽自己可能也不願離開。
此時此刻,洪瀚陽他們的飛機已經起飛了。
「怎麼了?」看出陳益反應不對,何世榮詢問。
陳益湊近何世榮,後者也很配合的伸過來耳朵。
聽完陳益的話,何世榮小聲迴應:「如果洪瀚陽可以作爲突破口之一,可隨時要求他配合調查,我會讓帝城那邊限制他不可離開本地,誰來也沒用。」
陳益微微點頭。
好兄弟和女朋友都死了,如果不是巧合的話,的確可以作爲突破口之一。
四年前,兇手最後一次作案殺的是戴雪,四年後,兇手重新作案殺的是邢子恆,必須嘗試從洪瀚陽身上挖出點東西。
新的案子,代表了新的線索。
江城盜墓案,正是因爲新的受害者出現,才讓案件真相在短時間內大白於天下。
警方自然不願看到繼續出現新的受害者,但不得不承認在案件偵破上,這是「好消息」。
卷宗很厚,大致放完讓衆人瞭解基本情況後,何世榮將全部卷宗推給了陳益。
會議室所有目光齊轉,放在了陳益身上。
陳益沒什麼可說的,自信擔當的收攏在面前,特案組組長就要有特案組組長的樣子。
何世榮開口:「黑色玫瑰案再次成立專案組,由刑偵局巡視員丶特案組組長陳益擔任組長負責偵查工作,參與偵查的刑警由專案組直接在案發七個城市隨意抽調,所有參與偵查的人員必須簽署保密協議,做好本案再次封存的準備。」
他不是不相信陳益,誰也不敢保證一定能查清真相。
保密協議也不是所有人都要籤,比如最外圍的偵查員,比如最終執行抓捕行動的特警,他們不知案情核心,可略過。
此案牽扯太廣,十三名受害者,七個城市,肯定要化整爲零分爲無數個小方向,查到的線索集合到專案組指揮部,到時候就看組長陳益如何部署。
衆人點頭,這沒什麼可說的,上面怎麼安排就怎麼辦。
「陳益,可有問題?」何世榮象徵性問了一句。
陳益:「沒有。」
何世榮點頭:「好,其他的我就不多講了,所有信息在卷宗上都有,誰曾經參與過丶
調查了哪些方向丶有什麼收穫丶有什麼定論,很詳細,你儘快授清楚讓偵查工作步入正軌。」
陳益:「明白。」
何世榮:「專案組即刻成立,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陳益轉頭看向蔡文楷:「蔡隊,新的案子發生在你的轄區,在案件初期要迅速收集線索,分局刑偵大隊和市局刑偵支隊全力配合,現在馬上投入一線。
前三天的時間裡,每隔六個小時向我彙報調查進展,若有重大發現可不受時間限制。」
蔡文楷和李堯立即站起身:「是!」
兩人離開了會議室。
當房門關閉,陳益又道:「鑑於此案過於複雜,專案組下分多個小組,情報組組長由何時新擔任,技術組組長由程漢君擔任,蘇盈加入技術組,行動組不設組長,由六個城市的支隊長以及帝城總隊長秦河共同合作,秦飛和騰大斌留在指揮部。
指揮部會提供調查方向,但全部小組可多方向偵查有充分的自主權,我需要的不僅僅是你們的執行力,還有你們的調查能力,有什麼本事,在本案中儘管使出來。」
秦飛刷記錄,這些話不是陳益的自言自語,要落實在文件上,以命令的形式分發七個城市。
此案受害者衆多,地域分散,必須要依靠團體的力量,在錯綜複雜的線索中丶在無數分散的方向中丶在多種可能下,所有信息向專案組指揮部集中,找尋那可推進案情進展的突破口。
卻不知,陳益會把指揮部設在哪個城市,或者來回跑。
陳益的聲音沒有停止:「分局和市局的局長,你們的任務就是督辦,這個案子不用我多說,肯定是一場持久戰,我理解人是有極限的,理解人的懈怠,但我提前說句重話。
如果最終結果出來了,發現某個城市有不該忽略的重大線索因主觀原因出現失誤,不好意思,相關人員脫警服,直屬領導向上三大級問責。」
有人臉色頓時變了。
三大級問責,意思是沒有正副之分。
以市局舉例。
如果某個偵查員出現主觀失誤,上一級是大隊長(正副),上兩級是支隊長(正副)
,上三級是局長(正副)。
這相當於全覆蓋了。
皺眉中,幾人看向何世榮,發現後者視線下垂不和任何人對視,完全默認陳益的一切命令,這才意識到何世榮對陳益的放權和信任。
不惜一切代價,盡最大可能丶盡全力調查此案,期間不看過程,只問結果。
「哎。」
心中暗歎,看來要下死命令了,誰敢偷懶摸魚,不用等專案組指揮部發現,他們自己先得處理解決。
確保,上下一心共同努力。
陳益掃視幾人反應,這就是他要的效果,沒辦法,此案涉及面實在太廣,他無法顧及全面,必須一開始就把士氣提起來規矩定死,有功賞有過罰。
方法不重要,他也不可能把所有人聚集在一起,用字字珠璣的語言來一番震撼人心的長篇大論。
先當一個壞人,等案子破了,鞠躬道歉都行。
蕭建維也是一樣,面無表情沒有插嘴的意思,只是突然感覺陳益這個年輕人,在不知不覺中有了師才風範。
領兵者謂之將,領將者謂之帥,希望陳益接手此案後,能給警部帶來好消息。
會議持續的時間不長,領導們陸陸續續走了,剩下了特案組以及何世榮等人,準備說點關起門來的話。
陳益此刻看向了八局的趙處長。
既然來了,肯定要交流一下,對方自始至終都在沉默。
趙處長也在看陳益,初次見面,他對這位年輕人的印象評價不錯,同時其履歷也打破了他之前高年齡丶高經驗丶高資歷居高位的刻板印象。
難怪何世榮如此信任,破格委以重任。
也許..此案真能在他手中查出名堂。
「趙處,我想你們是不是在擔心滅口的可能?」陳益率先發問。
八局調查的人死了,人死案消,但他們還沒有放棄跟進,只有這一個原因。
趙處長點頭:「對,但我們不明白其他十個人爲什麼也會被殺,現在又死了一個,得到消息後,我讓人初步調查了一番邢子恆,沒有發現異常。陳巡怎麼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