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瀚陽很聽話,在了吳軒一句後真的閉嘴了。
吳軒本想把洪瀚陽送到居住的酒店賓館,但不管怎麼問對方就是不說地址,一副賴着不走的樣子。
沒辦法,他也不能大晚上直接把洪瀚陽給扔街上。
十二月份,塔城夜晚真的挺冷的,帝城人還好,南方的外地人不管穿多少都扛不住。
目的地到了,吳軒下車,副駕駛的洪瀚陽也解開了安全帶。
大雪剛剛停歇不久,地面被厚厚的雪毯覆蓋,稀疏的街燈將雪地映照,泛着淡淡銀輝。
洪瀚陽哎嘎吱嘎踩着雪來到吳軒身旁,順着他的視線望向前方的城中村。
這裡是郊區,高樓大廈很少,街道兩旁是錯落有致的居民區,最高也就三層,外牆被歲月和風雪侵蝕出斑駁的痕跡。
已經凌晨了,所有沿街商鋪全部關閉,灰色的捲簾門隔絕了白日的喧囂。
偶爾,可以聽到遠處傳來的犬吠。
寒風吹來,有雪花自屋檐和樹枝上滑落,發出細微而清脆的聲響。
這就是塔城的冬夜,彷彿整個世界都放慢了腳步,只剩下蕭瑟的旋律。
想到邢子恆差不多就是在這個時間點被扔在了街上,洪瀚陽的臉色在此刻變得有些難看,沒有了和吳軒開玩笑的心思。
吳軒緊了緊衣服。
溫度,大大影響了死亡時間的判斷,外界是天然的冰箱,根本不知道邢子恆準確的死亡時間,只能根據洪瀚陽對水山事件的描述,去大概鎖定一個範圍。
蘇盈那邊還在努力,希望能從屍體上找到更多線索,至少要知道邢子恆死後有沒有在溫室裡待過。
從洪瀚陽和邢子恆走散,到清潔工發現邢子恆的戶體,中間過去了四天的時間,那麼邢子恆是在第一天死的還是在第四天死的,對指揮部來說很重要。
若是第一天死的,爲什麼第四天才拋戶?
若是第四天死的,前三天邢子恆經歷了什麼?
吳軒站在原地停留了一會,沒說話,邁步走進四通八達的居民區。
身後,洪瀚陽亦步亦趨的跟着。
其實吳軒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來看看,可能是想碰運氣吧,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人都會放鬆警惕。
既然有了新的想法,他忍不住想要驗證。
「你是不是想在陳益面前露臉啊?」許久之後,洪瀚陽受不了安靜的氣氛,突然開口。
吳軒的火氣又上來了,這小子怎麼開口就是得罪人的話?情商是負數嗎?
「我是爲了查案!爲了真相!」
洪瀚陽喊了一聲,說道:「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我當年剛認識戴雪的時候,也很渴望在她面前露臉,遇到喜歡的人都是這樣子的。」
聽着感覺怪怪的。
吳軒咬着牙:「我再說一遍,是爲了查案·我不是讓你閉嘴了嗎?你怎麼還在說話!」
洪瀚陽:「你說的是不閉嘴就下車,我現在下車了啊。」
我湊!
邏輯鬼才。
吳軒算是服了這個人,有時候說話很不中聽,但奇怪的是討厭不起來,有一種獨特的人格魅力。
可能是信任緣故吧,洪瀚陽不像那種腹黑的人,比笑裡藏刀的強太多。
否則,早被趕走了。
「下了車也閉嘴!」吳軒道。
洪瀚陽呵呵:「我都下車了,不閉嘴你能把我怎麼樣,咱能不能別吵了,查案重要。
吳軒抓狂,還成我的不對了?
他剛想說話,只見洪瀚陽突然噓了一聲放緩腳步,示意前方:「小點動靜,前面那家亮着燈。」
吳軒轉頭望去,在距離自己大概二十米外,二層小樓有昏暗的燈光閃爍,門口停着一輛灰色的越野,車牌號是本地的。
查看時間,現在已經凌晨一點多了。
現如今全民娛樂方式已經電子信息化,夜貓子很多,熬夜刷劇丶玩手機丶打遊戲並不奇怪,可是周圍所有居民樓都黑着就那裡亮燈,多少還是有些突兀。
既然來了,看看情況也無妨。
一邊想着,吳軒已經站在了越野車旁,二十米的距離很快就到了。
這輛車他有印象,在查看監控的時候見過,車主是當地人,三十多歲的年紀,單身未婚,平時通過擺攤維持生計,汽車是用父母留下的遺產買的,父母早年去世。
吳軒回憶剛纔在辦公室的時候所規劃的那幾條路線,發現從這裡到拋戶現場的路,和其中一條路線重合。
而且,這輛越野車很適合走山路。
心中頓時有了警惕,在嘗試拉開車門無果後,吳軒靠近大門。
「喂,單打獨鬥是不是不好啊,萬一屋裡的人是兇手呢?」洪瀚陽湊了過來,小聲說道。
吳軒輕輕推門:「如果屋裡的人是兇手,那我們的運氣可就太逆天了。」
他對此並不抱希望,只是心有疑慮罷了,作爲刑警,在查案的時候一定要把心中疑慮搞清楚,哪怕只是直覺。
說話的同時門開了,沒有鎖。
吳軒剛要擡腳,此時猶豫起來。
首先刑警外出走訪調查至少需要兩個人同行,確保公正和自身的安全性,其次未經允許偷偷溜進別人的家不符合規定,屬於私闖民宅。
房主若上綱上線的話,一告一個準。
「算了,等明天報告蔡隊,重新開始摸排。」吳軒最終還是說服了自己,準備退走。
「怎麼不進去?」身後的洪瀚陽不管那些,直接推門而入,「你不會被我說的話嚇到了吧?就這膽子還當刑警呢,我來!」
吳軒臉色一變,低吼道:「你特麼———·回來!!」
洪瀚陽不理他,已經到院子了,留下站在原地進退兩難的吳軒。
「今天我一定把他送到拘留所!」吳軒有些後悔讓洪瀚陽上車,放在外面凍死算了!
這傢伙根本不按套路出牌,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待會要是讓房主給碰到了,絕對會報警的,更別說房主還有那一絲嫌疑人的可能,到時後果會更加嚴重。
吳軒甚至擔心洪瀚陽會不會也死在這,和好兄弟邢子恆作伴。
「+!」
暗罵了一句,他趕緊跟上,想要把洪瀚陽給強行拉出來。
「人呢??」
來到院子,吳軒一愣,左右都不見洪瀚陽的身影。
正廳的門關着,對方並沒有進去。
擡頭望向二樓,窗簾沒拉,臥室的燈光依舊昏暗。
吳軒正納悶呢,右手邊柴房(儲藏室)傳來動靜,他立即轉身走了過去,看到洪瀚陽正拿着手機打開手電筒,檢查柴房的物品。
柴房裡有老式的爐子,但已經生鏽荒廢了,現在已經變成了雜物間,入眼有儲存的白菜丶地瓜丶蘿下等,整個房間散發着濃郁的陳酸味。
這是北洲人的習慣,冬儲菜,價格便宜食用起來還方便。
「幹什麼呢你?快跟我出去!」吳軒低聲喝道。
洪瀚陽翻動雜物和蔬菜,說道:「殺邢子恆的肯定是那夥偷獵狗,這家房主如果是其中之一,手裡能沒有違禁物品?有可能藏在柴房。」
吳軒:「你還好意思說人家是狗,你自己來水山不是偷獵的?快跟我出去!」
說完,他上前就要拉洪瀚陽離開。
「等會!」此時,洪瀚陽好像發現了什麼,猛地甩開吳軒的手,奮力將眼前的白菜堆扒拉到一邊,露出了一把造型精緻的反曲弓。
「弓!看到沒有?!弓!!」洪瀚陽激動起來,隨後轉化爲憤怒,「大鬍子一夥人用的就是這種弓!王八蛋就是他!」
吳軒也是呆了一下,顯然沒想到這次外出竟然真的有了收穫。
一般人家裡不可能有反曲弓,加上之前內心的疑慮,這家房主嫌疑瞬間徒增!
房主並不是大鬍子,但大鬍子是一夥人,剩下的把自己包的很嚴實根本不知道長啥樣。
吳軒很聰明,但經驗還是欠缺,此刻有些凌亂。
「房主叫什麼來着?」
「他如果是大鬍子團伙的成員,那麼抓了他就能找到大鬍子?」
「找到了大鬍子,邢子恆的死就真相大白了?」
「不僅邢子恆的死真相大白,連六年前那十二條人命———」」
吳軒也激動了,這絕對是重大突破!
「先跟我出來!我要打電話叫支援,快點!」冷靜後,吳軒立即決定通知蔡隊,等同事們都到了,以迅雷之勢將房主控制,連夜突審。
洪瀚陽這次很聽話,跟隨吳軒準備離開。
就在兩人剛剛走出柴房的時候,二樓的窗戶突然打開,驚怒的聲音隨之響起:「幹什麼的?!」
吳軒身體一僵。
壞了!
剛纔確實鬧出了點動靜,在二樓的房主還是有可能聽到的。
怎麼解釋?
「不好意思啊喝多走錯門了,馬上就走,對不起!」吳軒急中生智,假裝自己是醉鬼,希望能糊弄過去。
可惜男子不信:「喝多了?我看你倆清醒的很,還從柴房出來給我站那!小偷是吧?!」
吳軒賠笑:「真喝多了,天那麼黑走錯了路,真是抱歉啊,誤會,誤會。」
洪瀚陽是個不安分的主,此刻和房主面對面急於知道答案,也不管後果,直接開口質問:「數天前進水山的有沒有你!大鬍子是不是你老大!」
此話讓男子頃刻間臉色突變,盯着洪瀚陽仔細看了一會,愣然:「你是那小子?你特麼沒死在山裡?!」
這句話,直接承認了自己的身份。
吳軒大驚失色,全身肌肉立即開始緊繃,右手已經準備去摸槍了,無法想像他此刻內心是何等的驚濤駭浪。
今晚什麼情況,居然真找到了大鬍子團伙成員?!
一秒鐘的時間他想了很多。
叫支援肯定來不及了,必須馬上把這傢伙逮捕歸案。
洪瀚陽怒了:「我朋友是不是你們殺的?!王八蛋!草!」
話音剛落,他的動作比吳軒還快,一個箭步衝到正廳門前用力端開房門。
「洪—..」
吳軒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迅速掏出手槍子彈上膛,同時擡頭看向二樓窗戶,卻發現窗戶那已經沒人了。
雙方肯定會碰面。
毫無選擇,只能上,他緊隨其後進了客廳,就在此時砰!
槍響了!
是霰彈槍的聲音!
「臥槽!」
吳軒已經沒有思考的時間,迅速來到通往二樓的樓梯,看到洪瀚陽正縮在樓梯拐角,
不敢再動彈了。
房主有槍!而且把槍放在了臥室,隨手就可以拿到!
「沒事吧?!」
吳軒一邊瞄準一邊來到洪瀚陽旁邊,對方身上並沒有血跡,他鬆了口氣。
「沒事———」洪瀚陽有被嚇到,心中怒氣沖掉了大半,「怎麼搞?還丞叫支援吧,咱們也有槍,就守在樓缺口。」
丹等洪瀚陽說話,門外院子忽然喬起沉悶的落地聲,隨後便丞急促的腳步,吳軒意識到什麼立即轉身衝了出去,剛好看到男子從柴房房頂跳了出去。
再去看二樓窗戶,丞開看的。
對方很果斷根本丹去浪費時間,也丹打算火拼,趁着兩人衝上來的空擋在逼退洪瀚陽後,跳窗而逃。
吳軒提槍就追。
轟!
剛剛跑出大門,那輛越野車已經啓動了,油門直接踩到了底,發動機炸喬彈射起步,
瞬間竄出。
吳軒立即槍瞄準射擊,本想打爆汽車輪胎,但精準度差了點,子彈都打在了車身上。
他槍法其很準。
訓練和三戰,果然丞兩碼事。
吳軒收槍扭頭奔向自己的車輛,與此同時掏出手機給蔡文楷打電話。
「喂?蔡隊!」
「找到大鬍子團伙成員了!就在邢子恆拋屍現場附近的居民區裡,手裡有霰彈槍!現在開車往正西跑了!
車牌號丞.」
彙報完已經來到車前,吳軒打開免提將手機扔進車裡,啓動車輛追了上去。
剛好洪瀚陽也出來了,但吳軒沒停車,寧而越發加任。
「談?我還沒上車呢!!」洪瀚陽大喊,但沒用,很快連車尾燈都看丹到了。
這麼大的事情,蔡文楷在震驚之餘讓吳軒注意安全,隨後打給了李堯,李堯又打給了陳益。
陳益只有一句話:全城戒嚴,設卡圍捕,動用所有警力,一定丹能讓人跑掉,儘量抓活的。
僅僅十分鐘,命令下達刑偵大隊和刑偵支隊,包括交警支隊和各派出所,以案發現場爲中心向外輻射,所有能離開塔城的路就近設卡。
數輛仿色依維柯也開出了特警支隊,全副武裝的特警在車內抱着突擊步槍正襟危坐警燈照亮了寒冷的冬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