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銀木這個人很複雜。
你可以說他有兩面性,可以說他蔑視法律,也可以說他自信自大無法無天,但到目前爲止,陳益並沒有發現他能稱得上「壞人」的點。
從客觀辯證的角度看,這並不是一個壞人。
再說眼前。
安銀木這番操作,陳益屬實沒看懂,圖什麼呢?除暴安良伸張正義?還是閒着胃疼給自己找點事情做做?
「你有把握將東西拿出來?」陳益沒有馬上拒絕。
安銀木:「只要東西有地方,我就能拿出來,根據難度大小不同,所需時間也就不同陳益:「有點絕對了吧。」
吹牛逼的成分很重。
安銀木笑道:「見面聊?」
陳益:「見面?可以?在哪見面?」
安銀木:「你們剛纔吃飯的地方,斜對面有有一家麻將館,二樓走廊盡頭的房間,待會見。」
陳益:「好。」
電話掛斷。
麻將館在蒲甘非常普遍,尤其是北部地區,甚至在婚喪等集體活動中,麻將是必不可少的娛樂方式之一。
剛剛吃飯的時候他注意到了這家麻將館,並未在意,沒想到安銀木在裡面。
「安銀木要幫忙去偷文件?」看到陳益放下手機,身旁的騰大斌詢問。
陳益嗯了一聲:「他知道我們來了迪瓦,也知道我們來了馬河。」
騰大斌心有警惕:「想幹什麼?」
陳益沉默片刻,說道:「也許-只是單純的想幫忙呢?龐巖死在了K集團手裡,他對龐巖應該是有些感情的,敵人的敵人不就是朋友麼。
走,他在麻將館,我們去會會。」
三人上車原路返回,走進了餐館斜對面的麻將館。
麻將館很熱鬧幾乎爆滿,看來哪怕在地方武裝控制下的馬河,麻將這種娛樂活動仍然大受歡迎。
棋牌丶麻將都帶有賭博性質,你永遠不知道自己摸的下一張牌是什麼,這便是期待感所帶來的成癮性,讓沉迷者無法自拔。
走廊盡頭的房間,陳益推門走了進去。
安銀木確實在裡面,就坐在麻將桌的東位,等待陳益的出現。
敢直接露面,說明有一定把握陳益不會在蒲甘抓他。
陳益確實不會,並非條件不允許,既然到了蒲甘,也就不必將規則看的太死。
「正好一桌麻將。」安銀木露出笑容,「陳警官請坐,兩位警官請坐。」
陳益站在原地盯着安銀木看了一會,隨即上前坐在了安銀木右手邊的位置。
麻將桌是自動麻將桌,牌局開始。
「陳警官,今天是我們第一次正式見面吧?」安銀木一邊打牌一邊開始敘舊,「當時月清服毒的時候,我就在遠處的樹上,之後,我便離開華夏來到了蒲甘。」
陳益:「以前的事情不提了,月清已經魔愜,你多少有點助紂爲虐。」
安銀木嘆氣:「哎,沒辦法,誰讓安銀芝是我妹妹呢,石鱗的死對她打擊很大啊,可憐這對姐弟了。」
陳益沒回應。
該說不說,月清姐弟的確身世可憐,在即將看到人生希望的那一刻,遇到了幾個喪盡天良的人渣,月清選擇報仇完全可以理解,外人沒資格說道。
但波及無辜,說明月清當時已經被仇恨矇蔽了雙眼。
「行,不聊了。」見陳益興趣不大,安銀木適時轉移話題,「陳警官仁厚,放過了安銀芝,現在又爲了查案來蒲甘涉險,我安銀木佩服陳警官的爲人,哈內塔手裡的文件,我會幫你拿出來。」
陳益糾正:「我沒有放過安銀芝,我只是沒有證據而已。」
安銀木笑道:「都一樣,陳警官靜等兩天時間,後天上午,我會把文件交到你手上,
前提是文件就在保險櫃內。」
陳益沉默片刻,說道:「K集團總部戒備森嚴,你確定能全身而退?」
他可不希望安銀木死在裡邊,那就變成自己害死的了。
安銀木打出一張西風,隨意道:「連龐巖都能盜取機密文件,陳警官覺得師父比徒弟差?」
聞言,陳益不再多說,表達了感謝,並詢問是否有需要幫助的地方,比如技術支持。
安銀木看了一眼何時新,開口道:「監控不能動,只會提高風險,一旦監控室的人察覺有外力入侵,我可就出不來了。
這不是幫我,是害我。」
陳益意外:「你要頂着監控進去?」
安銀木:「監控總有盲區,我去過很多地方,不存在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監控。
還有,明天晚上會有一場大雨席捲馬河,惡劣的天氣有助於隱藏,陳警官等我消息即可。」
「大雨?」陳益點頭,雨夜確實更方便行動,「好,不要勉強,如果發現力所不能及,馬上出來,我會在附近接應。」
安銀木:「好,能讓陳警官在外接應,我也算十分榮幸了自摸。」
說着,他打出三條並推倒自己的牌。
「我今天運氣不錯啊。」
陳益看了一眼,問:「我們需要付多少錢?」
安銀木道:「我對賭博沒興趣,純屬娛樂,至於哈內塔辦公室的文件-自然是免費贈送,我是來和陳警官交朋友的,不是來做交易的。
更何況··陳警官覺得我像缺錢的樣子嗎?」
陳益不語。
無論是偷來的還是賺來的,總之安銀木肯定不會爲了錢而發愁,這一點他還是信的。
能將價值一億的手鐲光明正大的摸走,已經證明了這一點。
「再來幾局?」安銀木邀請。
陳益同意:「你想玩多久我們就陪你玩多久。」
安銀木未嘴角揚起,笑容中帶看不羈和自信。
當晚,雙方分別,陳益三人回到了旅館。
這家旅館環境挺差的,但來到馬河這種地方,也不能講究什麼了。
安全起見,三人選擇住在同一個房間,如果遇到突發狀況,可以迅速給出反應。
「安銀木真能把東西帶出來?」說話的是何時新,對方再厲害也只有一個人,K集團總部難進難出,怎麼看風險都不小。
騰大斌道:「我覺得不靠譜,話說這小子有點裝你們發現沒有?」
何時新樂了:「不在意細節,斌哥你的關注點怎麼總是與衆不同。」
騰大斌:「我說的實話啊。」
陳益:「等等看吧,安銀木又不是傻子,不會去白白送死的,而且我們必須承認,此人有兩把刷子。
連教出來的徒弟都能從容出入K集團內部,換做是他,應該能做得更好,我相信他。
準備一下吧,拿到那份文件之後,如果沒有鬧出太大動靜,找機會宰了哈內塔。」
騰大斌:「行。」
哈內塔是K集團負責拐賣人口業務的頭目,近段時間國內發生的那些事肯定和他有關係,就算沒有直接下命令,絕不會殺錯就是了。
來都來了,總不能空着手走。
一夜無話。
翌日上午,陳益接到了何世榮的來電,不用想,肯定是爲了倫泰的事情。
面對何世榮陳益可不敢吊兒郎當,來到陽臺接通。
「喂?何部。」
何世榮上來就是一頓劈頭蓋臉的質問:「陳益你搞什麼鬼?瘋了?!蒲甘警察總局的電話都打到老戴那邊去了!
我就知道,把你放到蒲甘肯定沒好事,出了國天高皇帝遠是吧?沒人管着是吧?什麼都敢幹是吧?
讓你去蒲甘是查案!查的是國內的案子!不是去幹涉別國內政!
我就納悶了,倫泰是迪瓦警察局的局長,你怎麼敢的?!」
陳益默默聽着,待何世榮停止話語,無奈道:「何部,人不是我殺的。」
「屁!」何世榮壓根不信,「你什麼性格我能不清楚?僱兇都把槍口頂到腦門了,你能忍?還有那個騰大斌,騰大斌呢?把他給我叫來!」
陳益回頭:「斌哥!」
「來了!」騰大斌一路小跑,雖然何世榮沒在面前只是通過電話交流,但他仍然表情山,如同老鼠見了貓,「何部。」
陳益打開免提調整聲音,只聽何世榮罵道:「騰大斌!你在蒲甘是不是整天吃喝玩樂半點作用都起不到?陳益瘋,你也跟着瘋是不是?」
騰大斌連忙說道:「跟我沒關係啊,不是-跟我們沒關係啊,誰知道倫泰是誰殺的。」
何世榮:「行了行了別扯淡了,我大概知道怎麼回事,這個倫泰膽子也真夠大的,陳益,你現在馬上回迪瓦,然後通過蒲甘警察總局回國,後續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
陳益:「別啊何部,我剛查到線索。」
何世榮:「查到什麼線索?」
陳益:「拐賣人口的線索啊,馬上就有確定的結果了。」
何世榮安靜了一會,問:「需要多久?」
陳益:「兩個月吧。」
「多—多久?」何世榮又開罵了,「陳益你是不是覺得離開華夏,我就管不了你了?啊?!」
陳益:「當然沒有,真查到線索了,我在馬河呢。」
何世榮:「我知道你在馬河!那地方太複雜,你就不考慮後果?」
陳益:「安全第一,我心中有數。」
何世榮:「行了我也不多說,最多半個月的時間,你必須回迪瓦,到了之後給我打電話。」
陳益:「好。」
先答應,時間到了再說。
何世榮語氣緩和:「那就先這樣,問題不大,你也不用太擔心。」
和國家比起來,一個滿身污點丶槍斃十次都不夠的警察局局長,其實很渺小。
電話掛斷。
陳益和騰大斌相互對視,皆忍不住笑了起來。
哭是不可能哭的,那就只能笑。
倫泰做的那些事誰來了都得動殺心,時光若能倒流,陳益依然會毫不留情的貫穿他的脖子。
安銀木的天氣預報很準,下午一點之後,天空已經有烏雲匯聚,向馬河襲來。
路上的行人漸漸開始少了,回家的回家躲雨的躲雨。
下午兩點,雨水傾瀉馬河。
半個小時後,雨勢漸漸開始大了起來,有暴雨的可能。
雨越大,對安銀木越有利。
陳益不知道安銀木是否已經行動,眼下能做的只有等待。
晚八點。
K集團總部。
夜幕和雨水如同一塊巨大的簾布,沉甸甸壓在整個建築上空,遠遠望去,零星有幾個房間亮着燈光。
大雨沒有讓守衛減少,可見荷槍實彈的安保人員在各個道路巡邏,擊殺一切想要偷偷潛入的外人。
建築頂部還有探照燈,各個角落裝滿了監控,想要進入防護如此森嚴的地方,難度相當高,就算變成一隻鳥也能被探照燈照到。
陰影處,安銀木身着一襲緊身的夜行衣,面罩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一雙在雨夜中如寒星般銳利的眼睛,目光中沒有緊張,只有淡然。
他已經進來了。
當守衛過去,安銀木緊緊貼着牆壁移動,腳步輕盈如落葉,沒有發出一絲聲響。
前方是爲數不多的監控死角和探照燈盲區,安銀木緩步走來,身形一閃,跳上了排水管。
排水管很光滑,尤其是在有水的情況下根本不可能借力,但安銀木的雙手卻如吸盤一般緊緊吸附在管道上,遠遠望去好像壁虎。
若近距離觀察,能看到安銀木雙手帶着手套,識貨的人能認出來這是納米吸盤手套。
利用納米級小孔的吸附能力,通過表面無數納米級小孔產生的強大吸附力,使手套能夠牢固地吸附在各種物體表面上,實現穩定的抓握效果。
外力,對一個當代神偷來說非常重要,各級別安保現代化了,自身裝備也要現代化。
到了指定樓層,安銀木離開排水管跳上牆壁,牆壁的夾縫和手套剛好可以借力。
下方,一隊守衛巡邏而過,安銀木屏住呼吸身體緊緊地貼在牆壁上,與黑暗融爲一體這要是掉下去,會立馬被打成篩子。
待守衛走遠,他繼續向右蠕動,來到了哈內塔辦公室窗前。
房間是黑的,拉着窗簾,下了這麼大的雨哈內塔肯定回家了。
安銀木沒有選擇切割大塊玻璃,而是鑽了一個小孔,再利用工具將反鎖的窗戶打開,
而後輕輕跳了進去。
切割大塊玻璃不難,但事後很容易被發現,能少些麻煩總歸是好的,如果哈內塔並不經常打開自己的保險櫃,短時間內察覺不到。
進入房間安銀木沒有亂動,等了一會後方纔慢慢掀開窗簾一角,並戴上了夜視儀。
偷盜準則之一:儘量避免製造多餘燈光。
房間沒人。
辦公桌旁放着一個大大的保險櫃。
安銀木彎腰慢慢走了過去。
空氣中瀰漫着一股淡淡的菸草味,安銀木站在保險櫃前,上面鑲嵌着複雜的密碼盤和指紋識別系統。
「電子密碼盤。」
安銀木給出判斷,隨後從口袋裡掏出微型掃描儀,對密碼盤和指紋識別系統進行掃描。
這個時間會很長。
電子密碼盤比機械密碼盤聽起來技術性更高,但密碼盤技術高了,開鎖的技術自然也低不了,總有解決的辦法。
科技有兩面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