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來到第二天下午。
帝城。
方延軍住所。
裴英武站在院中,不停的回頭看,房間內所爆發的激烈爭吵一扇門根本擋不住,已經持續半個多小時了。
「死了?」
他已經得知邢子恆被殺身亡的消息,而且此案好像不僅僅牽扯一名死者,帝城專門成立了專案組偵查,組長是陳益。
聽起來事不小。
「真是個操心命找人怎麼還把人給找死了。」
裴英武搖頭嘆氣,感覺陳益這次壓力肯定很大,重點是邢子恆的家人可不好糊弄,若是查不到兇手,陳益以後在帝城是別想安生了。
「老邢你到底什麼意思!直說!」房間內,洪老爺子指着邢老爺子的鼻子怒罵,「是不是非得讓我把瀚陽扔到市局交給秦河那小子,然後不吃不喝不睡,昏天暗地的審訊?!」
邢老爺子的臉色極爲難看,眼眶充血:「沒那麼誇張!專案組成立接手此案,例行調查不對嗎?他女朋友死了,現在子恆也死了,你特麼覺得這是巧合嗎?」
洪老爺子:「不然呢?!難不成是瀚陽殺了他們?!」
邢老爺子大吼:「我沒這麼說!特麼的調查懂不懂!秦河調查瀚陽肯定是陳益下的命令,我孫子死的不明不白,你是想阻止專案組抓兇手嗎?!」
邢子恆的死對他打擊極大,哭過,怒過,絕望過,現在內心所着的一口氣全都是爲了找到兇手,現在洪家不讓查,他怎麼可能不發飆。
洪老爺子理解對方失去孫子的心情,儘量讓自己平靜下來,說道:「老邢,子恆死了我的心也很痛,但這件事和瀚陽毫無關係,牽扯到九年前的連環殺人案,他現在也很難過,何必再折騰他?」
邢老爺子轉頭,看向低頭坐在那裡沉默不語的洪瀚陽,
偷獵案從塔城移交到帝城後,第二天洪瀚陽便從市局到了看守所,還沒換衣服呢,當天又取保候審離開看守所,可免監視自由活動。
這點能量,洪家還是有的。
「你溺愛的有點過分了!」看到洪瀚陽邢老爺子便氣不打一處來,若不是兩人結伴去了塔城,邢子恆怎麼會死。
現如今,專案組只是例行調查而已洪家都捨不得,哪有這樣的?
一大活人受點委屈罷了,難道比追查殺死邢子恆的兇手還重要嗎?
洪老爺子提醒:「去塔城狩獵是子恆的主意。」
邢老爺子:「調查瀚陽是小益的主意!」
「你——」洪老爺子下意識看向方延軍,硬着頭皮道:「小益接手了案子,作爲專案組組長壓力肯定不小,但他連瀚陽都查有點——」
見方延軍面露不善,洪老爺子沒說完,閉上了嘴巴。
「行了別吵了!」就在此時,洪瀚陽突然一嗓子讓房間安靜下來,他猛地站起身,沉聲道:「邢爺爺說的沒錯,該查!而且去塔城也不是子恆一個人的主意,他死了,我也有責任!
我要去塔城,馬上就去!」
三位老人看着他。
洪瀚陽死死握着拳頭:「戴雪死了,現在子恆又是同樣的死法,王八蛋專挑我身邊的人殺是吧?我一定要找到這個人,一定要找到這個人!狗東西!
陳益不是要查我嗎?我完全配合,不僅配合,我讓他當面查!把所有知道的都告訴他!
一天不抓到兇手,我一天不離開專案組!」
邢老爺子不說話了。
方延軍一直旁觀,不打算摻和,雙方在他面前吵架無非是想讓他說句所謂的公道話而且專案組組長是陳益,陳益肯定聽自己的。
但是,陳益的查案節奏他可不會去打亂,對方是一個很有主見很有能力的人,現如今承擔那麼大壓力,作爲爺爺不應去拖後腿。
說的難聽點,列的是外人,而陳益是家人。
不管遇到任何事情,家人的優先級永遠是最高的。
「瀚陽!你搗什麼亂!」洪老爺子喝道。
洪瀚陽搖頭:「爺爺,我是認真的,戴雪和邢子恆對我非常重要,我一定要親眼看看殺他們的人長什麼鬼樣子。
不都說陳益是罕見的刑偵天才嗎?案子到了他手裡,我相信一定能偵破。
方爺爺,可以嗎?
wωw▲тt kān▲c o
求你了!」
說完,他直接在方延軍面前跪了下來,可見女朋友和兄弟的死對他打擊很大。
方延軍爲難。
孫子跪爺爺天經地義,洪瀚陽小時候經常跪,這一點他倒沒有情緒波動。
「我打個電話問問吧。」
方延軍一切以陳益的意見爲主,拿起手機撥通號碼。
雙方交流了一會電話掛斷,方延軍看向洪瀚陽,說道:「不行。」
陳益拒絕的很乾脆。
開什麼玩笑,一個取保候審的嫌疑人,黑色玫瑰案兩名受害者的高度關聯者,怎麼可能允許留在專案組。
以爲專案組是菜市場呢?
洪瀚陽咬牙:「方爺爺——
方延軍打斷:「說不行就是不行,在帝城給我老實待着!你的案子還沒完呢!」
洪瀚陽跪在那裡沉默良久,隨即起身,轉身頭也不回的推門而出。
院中,看着洪瀚陽快步在自己面前經過,裴英武感覺這小子有種一意孤行的執着,別鬧出亂子。
「老洪啊,看好他,別添亂。」方延軍已經習慣了年輕人的性子,真生起氣來可不會管尊老愛幼的傳統美德。
「行,我知道。」邢老爺子答應。
塔城分局。
吳六子的供詞已經拿到,他的確涉嫌偷獵和非法買賣,以及非法持有管制物品,但並不認識畫像中的大鬍子,連聽都沒聽說過。
以此分析,大鬍子一夥人也許不是塔城本地的。
臉上的大鬍子辨識度太高了,只要見過應該會留下很深的印象。
戶檢那邊沒有新消息傳來,陳益進了法醫室。
蘇盈和其他法醫還在忙碌,這是個精細活,線索往往會在堅持不懈中突然冒出來,推進案情進展。
本案的戶體,目前也就只有邢子恆這一具了。
蘇盈看了陳益一眼便收回視線,繼續手上的工作。
陳益並未打擾,在周圍來回逛着,視線掃視邢子恆的屍體。
行刑式槍殺極少在民間出現,其動機耐人尋味,以此判斷兇手的心理畫像,對方可能在享受高高在上的掌控欲,肆意取走他人生命毫無心理負擔可言。
或者說,是在罰罪,所以才跪地槍決。
但前十二名死者並未做過天怒人怨的事情,邢子恆想必也是如此。
水山。
嫌疑人出現在水山的目的是什麼呢?水山有何特殊之處?
而邢子恆,又因何被殺。
殺了之後,那把複合弓去哪了?收藏了還是賣了,如果賣了,蔡文楷他們能否查到銷贓去向和來源?
思索間,陳益目光放在了邢子恆的腳上。
「鞋去哪了?」他問。
有分局法醫回答:「在技偵那邊進行檢查。」
陳益道:「檢查完後直接送到北洲省廳物證中心,我會給那邊打電話的。」
通過鞋底的微量物證判斷成分,推測邢子恆去過什麼地方,如果有特殊性甚至唯一性,也算重要的調查方向。
現在還無法確定邢子恆到底是在水山死的,還是在水山之外死的。
法醫:「好的陳巡。」
晚八點,到了交調查報告的時間,陳益坐在會議室,通過視頻通話的方式和六位隊長交流,而塔城的李堯和蔡文楷可以直接面對面。
「陳巡,和你說件事。」屏幕上的秦河率先開口,正式場合他不會直呼陳益全名,「洪瀚陽已經離開帝城,應該是去塔城找你了。」
聞言,陳益皺起眉頭,對洪瀚陽的印象立即下滑。
接到方延軍電話的時候他已經嚴詞拒絕,沒想到對方還是不管不顧。
洪瀚陽背景特殊,他要是犯起渾來別說秦河了,恐怕方延軍也管不了,畢竟是看着長大的後輩,而且洪老爺子的面子還是要給的。
話說回來,洪瀚陽的行爲也能理解,女朋友和好兄弟死在同一夥嫌疑人手裡,他的性格也不可能坐得住,根本忍不了。
普通人只能靜等警方的調查結果,日夜煎熬沒有其他選擇,頂多經常問問,但洪瀚陽有父母和爺爺兜底,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意願做事。
「我知道了,讓他來吧。」陳益開口,「該查的還是要查,有需要你直接聯繫我,我會當面問他的,對了,他的案子什麼情況?」
洪瀚陽沒在看守所待着並不奇怪,洪家也不可能讓他去看守所受罪。
秦河道:「取保候審。」
陳益微微點頭,隨即看向其他隊長:「開始吧,柴支先來。」
六年前的特大連環殺人案,現在重啓纔過去一天的時間,自然不可能有任何收穫。
陳益聽的很認真,不錯過任何信息,哪怕是無效線索也記在了腦子裡,增加對本案的整體認識,查缺補漏。
柴子義最後說道:「基本就是這樣,童晨曦的孤僻給調查帶來了不小的困難,去過哪沒人知道,早年的校園監控和公交車監控都已保存,我們正在從頭開始覆核,
陳巡,我突然有一個想法,你說童晨曦如果接觸過外人,是不是有可能和諜戰片一樣,在公交車裡秘密完成了碰頭呢?」
此言一出,衆位隊長先是然,繼而若有所思。
該查的都查了,或許真相本就非常離譜,所以纔會查不到異常。
不管怎麼說,總要試試。
「查了不就知道了嗎?」陳益沒有給出意見。
柴子義點頭:「好。」
視頻通話持續了兩個小時。
屏幕黑掉,二十四小時後會繼續開會,直到案件偵破或者專案組解散。
陳益看向李堯和蔡文楷,說話的是李堯:「陳巡,監獄丶看守所丶拘留所那邊已經過了第一遍,有人說認識行內的大鬍子,經過確認是吳六子沒錯,沒有人提到過第二個大鬍子。
前科人員也走訪了,結果都是一樣。
診所和醫院我們擴大了範圍,暫時沒找到受過箭傷的患者,考慮繼續向周邊城市擴散,讓當地警方幫忙協查。」
大鬍子團伙是重點,也是塔城警方的主要偵查方向。
當李堯話音落下,蔡文楷說道:「陳巡,你看我們要不要懸賞一下?只要提供線索即可獲得獎金。」
陳益:「兩位隊長的意見呢?」
作爲提出者蔡文楷肯定同意,李堯也是點頭:「我覺得行,這麼找下去不是辦法,可發動羣衆的力量。
感覺這夥人藏得很深啊,而且在塔城挺陌生的沒人認識沒人見過,像外來人員。」
陳益:「既如此就去做吧,根據你們TC市局的情況確定懸賞金額,不必再請示。」
隨後,李堯彙報了走訪情況,當前覆蓋範圍是水山附近以及拋戶現場周邊,走訪還未完成,目前暫時沒有收穫。
監控,也正在逐秒排查,尋找拋屍的交通工具。
當會議室安靜下來,有聲音突然喬起:「那個水山以南丞不丞需要查查?可以和甘城的同事合作。」
所有人轉頭。
陳益看向聲音傳來的位置:「誰在說話?站起來說。」
吳軒站了起來,有些拘謹。
高材生?
陳益微微一笑,鼓勵道:「繼續。」
吳軒定了定心神,開口:「水山往南最近的大城市就丞甘城,大鬍子一夥人既然丹丞塔城的,那有很大可能丞甘城的,而且其中一名死者就在甘城。」
陳益:「還有嗎?大膽說。」
聞言,吳軒猶豫了一下,在看到支隊長和大隊長都沒有丹滿後,鼓起勇氣大聲道:「我仔細想了想,認爲邢子恆的死肯定丹丞大鬍子一夥人乾的,完全沒有必要拋戶郊區,水山裡有第三夥人!」
蔡文楷當即批評:「別下定論!做任何推斷都要加上可能兩個字,你怎麼那麼大本事呢!你看見了?」
吳軒縮了縮腦袋。
他性格開朗還有點逗比,但在這種場合收斂很多,丹敢有任何丹當言論。
支隊長李堯笑了笑,收回視線。
年輕人有自己的想法,但查案要基於線索才能給出結論,當前沒有任何證據證明第三夥人的存在,大鬍子的嫌疑依然極大。
丹過甘城的事情還丞可以考慮的,現在丞從塔城向周邊輻射,未來可以從水山向周邊輻射,兩個方向所涵蓋的村鎮城市只有一半的交集,剩下一半需要落三。
陳益不打擊吳軒的積極性,問:「那麼第三方進水山丞做什麼的?」
吳軒:「兒查。」
陳益:「怎麼查?」
吳軒:「可地毯式搜查。」
陳益:「警力丹夠怎麼辦,環境惡劣怎麼辦,大雪覆蓋無人機失去作用怎麼辦。」
吳軒:「呢—
陳益:「沒有翔三的線索去投入大量警力,這可丹丞什麼好主意,先等等吧,我們把可見的線索先查完了,看結果。」
吳軒立正挺胸:「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