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門市觀瀾灣,五號樓裡,如意罐坐在沙發上,挺像個領導一樣,把腳翹起架了個二郎腿,圓乎乎的腳背在那一晃一晃的。
“那個彌羅天不讓咱們看。”石放說道。
“這樣你纔會更有意思呀。”罐子兩手一攤,一道嘴巴微微彎起笑道。
“哦,這個意思我不太明白。”石放說道。
“石大哥,什麼都明白了,那也太沒意思了?”黑娃在一邊笑道。
“哦……,好像有點深奧。”石放眉頭一皺說道。
“你有沒有打過遊戲?”罐子突然問道。
“遊戲?什麼遊戲?”石放問。
“各種競技類電子遊戲,網絡遊戲。”罐子笑道。
“打過一些,怎麼了?”石放道,他有點沒明白爲什麼罐子這麼問。
“如果一個遊戲,裡面有一塊區域,或是有一塊地圖,這個地方會蹦出來什麼怪物,那個區域的地形是什麼情況,在遊戲進行到某個階段會又出現什麼情況,你都瞭如指掌了,你就像擁有全方位的視角,什麼都明明白白的,請問一下,你還會覺得這個遊戲有意思麼?”罐子問道。
“那的確是會厭倦。”石放答道。
“厭倦了,你會怎麼辦?”罐子繼續問道。
“可以不玩啊?”黑娃在一邊說道。
“如果這個遊戲的設定,你無法退出呢?”罐子突然站了起來,把手背在身後,像個領導一樣,在沙發上來回踱着步子說道。
石放和黑娃互相看了一眼,又一起看向罐子,石放問道:“不能退出?還有這樣的遊戲?”
“有啊。”罐子又坐了下來,兩隻腿卻盤了起來。
“你哪裡學會這樣坐的?”石放問道。
“天性如此。”罐子一笑。
“有什麼樣的遊戲,是無法退出的。”石放繼續問道。
“你的人生,你能退出麼?”罐子把身子往靠背上一躺,看着石放說道。
“罐子兄,你是在拿這三界六道做比喻麼?”黑娃似乎明白了什麼,上前一步問道。
“差不多,你這條龍算是開了點竅了。”罐子的眼睛瞄了眼黑娃,接着看向天花板說道。
“你是說,我的一生,黑娃的一生,這所有的一切,不過是個遊戲。”
石放問道。
“是的。”罐子說道。
“退出的方式不是沒有,只是大部分生命,可能都捨不得吧。”石放試探性的問道。
“是死亡,對麼?”黑娃捻着龍鬚問道。
罐子的眼睛轉動了一圈,看了眼石放和黑娃,說道:“死亡並不是結束,恰恰是一個新的開始。
如果有誰,想強行退出這個遊戲。那麼,這個生命會忘掉一切,重來一遍,直到你通關整個遊戲。
所以,強退,只是算是逃避,談不上領悟。你還是要全然的經歷一遍,直到你明白你的意義。”
“那,到底什麼纔是我的意義,我,到底是什麼?”藍色人形“石放”突然出現在樓梯上,兩手搭在扶手上,探出個腦袋問道。
“你的電視看完了?”石放問道。
“沒看完,正看到一羣男女互相求偶,各自表達自己的觀點和需求,雖然很初級,但是我們可以觀測生命在分性別狀態下,是如何尋找彼此的。”藍色人形“石放”說道。
“初級,你就很高級麼?”黑娃還是對這個藍光人有些看不慣,他不喜歡他這麼若無其事的樣子。
“不是,我所說的初級和高級,沒有互相比較之後刻意貶低的意思。”藍色人形“石放”說道:
“根據我們的觀察,所謂初級,不過是生命由一個層面向另一個層面發展過程中必須經歷的階段。
比如,你曾是條河裡的泥鰍……”。
“你纔是泥鰍,你全家都是發着藍光的泥鰍。我可不一樣,我生下來就是條龍。”黑娃的自尊被拿來作比喻,顯得很不滿,打斷了被罐子稱爲光光的藍色“石放”的話。
“你不要生氣,我只是個比喻。”藍色人形“石放”說道。
“你怎麼不拿自己比喻,比如說,你曾是個螞蚱或是一堆臭蟲。”黑娃瞪着龍眼說道。
“好,那就比如我曾是個螞蚱,可慢慢的,我進化成了現在這團光,這是我經歷的過程。”藍色人形“石放”說道。
“那你們就不用求偶麼?”黑娃瞥了他一眼問道。
“我們不用,我們是一體的,沒有雌雄和男女的區別,我們只需要安靜下來,自我,就會體會到那種分性結合的愉悅。”藍色人形“石放”笑了一下,“看着這些初級生命,尋找各自伴侶的時候,我們也得到了一些啓發。”
“光光,你得到了什麼啓發。”罐子問道。
“尋找的快樂。”光光說道。
“尋找的快樂?”罐子追問了一句。
“是的,生命在一直向更高的階段發展着,可是,如果有一種力量,是反向的呢?”光光反問罐子。
“什麼意思?”石放在一邊問道。
“生命可以向上,也可以向下發展。它可以向高級進化,也可以向低級進化。誰來界定什麼是高級?什麼又是低級呢?
我通過你,觀察了你們整個星球,唯一與其他生命不同的是,你們擁有一種我們不具備的力量。”光光從樓梯上走了下來,看着石放說道。
“什麼力量?”石放問道。
“其他的生命,只可以單向進化,即:要麼向上,要麼向下,他們似乎沒有選擇。
但是,你們有。
你們既可以向上,也可以向下。而你們這個地方,也很不簡單。”光光說道。
“怎麼不簡單?”石放問。
“你們這個日月系統,看上去像是人爲的。我們試圖查找你們的過去,可惜的是,你們的歷史有一段空白。”光光看着石放疑問的眼睛說道。
“什麼樣的空白。”石放繼續問道。
“我們的記錄裡,觀測不到你們誕生的最初,你們是突然出現的。甚至連一個原點都沒有,你們沒有歷史。”光光說完,爲了照顧石放得情緒,停了下來,看着石放和黑娃。
“呵呵,你繼續說。”罐子一笑。
“那我們是怎麼來的。”石放問道。
“像是有什麼力量,把你們硬放在這裡的。”光光看了眼罐子答道。
“他說的不是很全面。”罐子笑道,“不過,離真相已經不遠了。”
“不好意思,石頭,我只能告訴你這些,其他的恐怕只有問它了。”光光擡手指着如意罐說道。
“問我?”罐子一愣。
“你爲什麼到這裡來?爲什麼會選擇這裡,而不是其他地方。”光光問道。
“這不是我能選擇的,這是一場隨機,懂麼?”罐子說道。
“隨機是什麼意思。”黑娃被說的有點頭暈,張嘴問道。
“就是沒有安排,所有的生命都是一個巧合,也包括這場生命的遊戲,是這個意思麼?”石放問道。
說完他立即指着罐子補充道:“你不要再告訴我,‘基本上’是這個意思,我有點討厭‘基本上’這個用詞,顯得我像個傻瓜。”
“通關之前,都是傻瓜。”罐子不懷好意的笑了下說道。
石放搖了搖頭,用力晃了晃腦袋,拍着黑娃的肩膀說道:“黑娃,這兩個東西沒安什麼好心,越繞越暈,我們說不贏的,別問了,說正事吧。”
黑娃正聽得發懵,被石放這麼一拍,倒回過神來,他也甩了甩頭,擡手揉了揉眼睛說道:“對對對,差點被繞暈,罐兄,眼下我還是跟石頭哥一起上個天再說吧。”
“嗯,對,那麼,咱們再來理一理,我的任務,就是陪黑娃下海,然後跟他一起打上昊天,驅逐彌羅天再奪回違心丹,是這樣麼?“石放看着罐子說道。
“嗯,基本上,就是這樣。”罐子兩手交合抱着肚子說道。
“基本上?那我們走吧。”石放一愣,搖了搖頭,看了一眼旁邊的黑娃說道。
黑娃一笑,點了點頭。
石放轉身走到門口,回頭看了眼罐子,見他正看着光光,石放忍不住問了句:“我走了,你沒有什麼要跟我說的麼?”
“沒有啊,如意果你們都吃了,你還借了把刀來,足夠用了,上去玩一圈的事,又不是什麼大事,去吧。”罐子轉身看了眼石放,用手揮了一下,轉頭對光光說道:“光光,晚上我們上街去吧。”
“好啊,我還沒出去呢,正想去走走。”這藍色人形“石放”學起石放的樣子來還真惟妙惟肖,身上的藍色也越來越淡,已經快和石放的皮膚一樣顏色了。
“喂,你帶他出去萬一遇見認識我的人怎麼辦?”石放說道。
“沒關係的啦,遇見了他就替你打個招呼的事。別多想,你們好好辦事,啊……。”罐子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擺了擺手,這讓石放有點無語。
“喂,我們可是去打仗。不是去坐碰碰車。”石放不滿的說道。
“有區別麼?”罐子身子一歪,說道。
“哥,碰碰車是啥?”那黑龍在一邊問道。
“就是開着個東西互相撞來撞去的。”石放有點不耐煩,隨便解釋道。
“那玩意有啥意思?”黑娃眨着眼問道。
“沒事,無聊唄。”石放隨口說道。
石放心裡很不滿,這趟上天,怎麼說也是一場惡仗,肩負着振興人類拯救世界的光榮使命,可這罐子和那藍光好像沒事人一樣。
石放心中所期待的豪邁壯行場面,一點也沒有,這也太沒有氣氛了,連一點起碼的儀式感都沒有,這怎麼說也算是場翻天覆地的人魔大戰,怎麼搞的真像楊羽說的那樣,去菜場買根蘿蔔回來麼?
“你想去哪裡看看?”罐子問道。
“夜市吧。”光光說道。
“夜市,爲什麼你會想去逛夜市?”罐子問道。
“有很多廉價的衣服,還有很多小吃。”光光摸了摸頭上的蘑菇說道。
“對,小吃,還可以喝點啤酒,好,就去夜市,但是現在還早啊。”罐子道。
“你可以先餓着,等那裡空了,你可以多裝些回來。再說,我看電視裡說,夜市裡有很多燒烤。”光光說指着罐子的肚子說道。
“燒烤?那是什麼?”罐子問道。
“燒烤就是把各種食物放在一個鐵架子上用火烤着吃。”光光一邊解釋一邊做着動作比劃着。
“太噁心了,我要制止這種行爲。”罐子突然蹦了下來,神情嚴肅的說道。
“別啊,這味道很香的。”光光說道。
“很香?你又沒吃過,你咋知道。”罐子問道。
“我從畫面裡感覺得到,他們臉上洋溢着一種傻乎乎的興奮感,儘管他們各自的嘴上都是那種紅色斑點狀的油狀物。”光光一邊形容着一邊呡了呡嘴巴。
“那好,現在就走,他們去天上,得要一陣子,我們也不要閒着,去辦點正事。”罐子想了想說道。
“正事,什麼正事?”光光問道。
“這個,我想吃這個。”罐子從沙發裡抽出一張宣傳單,一手指着這張宣傳單說道。
石放一看,這不是“好香香”火鍋的宣傳單麼,罐子怎麼有這個東西,正納悶着,那光光問道:“這是什麼。”
“火鍋,很爽的,比燒烤還爽,”罐子說完,橫了眼石放,用手指了指石放和黑娃說道:“他們兩今天都吃了,沒有給我們帶些剩的,所以,我們自己去吃。”
“哦,好吃麼。”光光接過宣傳單邊看邊問道。
“哼,你看他們那肚子,就知道他們中午吃得多爽了。”罐子盯着黑娃脹起的肚子說道,黑娃被盯得不好意思,笑了一下,轉臉看向石放,見他正沉着個臉看着對面二位。
“喂,罐子,藍光。”石放忍不住叫道。
罐子和藍光一起看着石放,同聲問道:“幹嘛?”
“我要走了,你們沒有什麼要說的麼?”石放得眼神裡充滿了期待。
“沒什麼了呀。”罐子和光光同時把兩手攤開說道。
“我可不是去玩。”石放加重了語氣。
“對呀。”罐子道。
“我是去打仗。”石放叫道。
“和遊戲差不多啊。”罐子說道。
石放擡頭看了看天,又把頭低下左右看了看,連連把頭點着說道:“嗯……,嗯嗯……,好……,好好好。”說完用手拍了下黑娃的肩膀,“走吧。”說完轉身又出了落地門。
“喂,你別急,慢慢來,我們會給你帶根蘿蔔回來的。”罐子突然衝石放得背影叫道。
“我去你的……,”石放回頭衝罐子罵了一句,又對黑娃叫道:“黑娃,看什麼看,走,去天上摘蘿蔔去。”
“哦,好的。”黑娃看着石放,心裡想笑又忍住了,只得快步跟上石放。
“什麼脾氣,真是的,幾百年來也改不掉。”罐子看着石放的背影嘟囔了一句。
“喂,我們等會去哪裡吃。”光光拿着宣傳單問道。
“你不是會照麼?你照照不就知道了?這點小事還要問?”罐子抱怨道。
“哦,我忘了,嘿嘿,是是是。”光光學着石放的樣子,摸了摸後腦殼笑道。
看着石放和黑娃的身影走過泳池前的林蔭小道,一直向海邊走去,罐子輕嘆了口氣:“哎……”
“幹嘛?這可不像你。”光光拿着那張宣傳單問道。
“對一條魚解釋在陸地上行走的感覺,不是很舒暢。”罐子看着窗外自言自語道。
“你可以用魚能聽懂的方式說啊。”光光眨巴着眼睛說道。
“……”,罐子轉過身子,瞪了光光一眼,又把頭轉向了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