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緲雲夢醒

楔子

每年,青丘滿山的桃花能醉了人的眼,山間到處瀰漫着桃花的芬芳,自從族人離去,花蕊就千里迢迢從中容國來到了這裡,只因爲那個人曾說過忘不了青丘山桃花酒的滋味,她來青丘只是想爲他釀一罈桃花酒。

清晨,鳥兒尚未出巢,露水尚未散去,她就上山採摘桃花,因爲帶着桃花混合着甘露釀出的酒更加香醇……

桃花謝了,桃花酒釀好了,滿滿一罈子,花蕊將酒埋在一棵古松樹下。

埋了酒,便要去尋他,找一年,這酒就存一年,十年就存十年……不管時間多久,找到時她將最好的酒給他,看着他喝下,爲他拭去嘴角的酒漬便滿足了。

想着能看到他喝自己釀的酒,花蕊忍不住笑了,忽地耳邊傳來輕輕的呻吟聲,她循聲飛去竟只用一剎那,世人羨慕神仙的瞬移也就不過如此了。

“小白狐你受傷了?”花蕊蹲下身察看白狐傷勢,只見白狐的腹部有着一條長長的傷口,深可見骨,四周的皮毛也是焦黑一片。

花蕊蹙眉,“你這是在渡劫?”

小白狐嚶嚶一聲算是回答。

“你修爲這麼低,怎麼會渡劫?”

小白狐看了眼花蕊,隨即垂下了眼簾,似有說不出的無奈,可此刻小白狐太虛弱,連心神傳音都無法做到。

花蕊擡頭看了看天,只見天空一片湛藍,遠處一朵祥雲煞是好看,只是越飄越遠,她心裡納悶,“渡劫怎麼沒有雷聲閃電?”

她奇怪地看了眼小白狐,淡淡一笑,“你來歷不明,我不應該救你,只是今天我心情很好,救你倒是不錯!”

說罷,她將水靈氣度到小白狐體內,那赫然的傷口就在肉眼可見的速度下恢復了,最後連黑焦的皮毛也變得雪白油亮。

“你傷勢好了,走吧!”花蕊將小白狐放了下來。

“我能跟着你嗎?”小白狐口吐人言,可憐兮兮望着她。

“不能。”

花蕊不再理會小白狐,憑着念力在腳下聚了雲就要往山下去。

小白狐卻很固執,見她要走,立即躍起咬住了她的裙角,水靈靈的眼中似有淚水,帶着期盼和渴求望着她。

那眼神太乾淨,太楚楚,花蕊硬不起心腸,最後嘆息着,“也好,萬里尋他,有個伴也不錯……”

第一章緲雲夢醒

“語香……你醒醒啊……”淼兒又急又怕,一邊哭,一邊搖晃着地上一動不動的林語香。

那林語香雙眸緊閉,臉色蒼白,瘦弱的身子一動不動,淼兒顫巍巍伸出手去探她的鼻息,竟沒有呼吸了。

“啊……”淼兒驚聲尖叫,一雙杏眼通紅,她驚恐地看着地上躺着的林語香,“你……怎麼可以……扔下我……”

想到兩人從小相依爲命,雖然她是師姐,可卻是這個師妹一路來照顧和保護自己,此刻,師妹命喪黃泉,這世間就剩下她一人了,心竟像是裂了一般難受,除了大聲號哭竟是一句話不能說了。

而就在淼兒哭昏天黑地時,躺在地上的林語香眉心處卻漸漸凸顯出一個奇特的印記,很像蘭花,卻又有些區別,散發着金色的光芒,發極淡,極快,一下子就消失了,像是沉到了林語香的身體之中一般。

那印記消失時,林語香那蒼白的臉色卻漸漸紅潤起來……

凌小潔恍惚聽到耳邊悽楚的哭聲,心裡不知道怎麼就跟着難受,“這是哪裡?”她心裡納悶,接着渾身就是酥麻,像是要消失了般,又像是本就沒有那身體,自己的一切就好似融化在塵世間。

她記得昨天晚上,終究無法剋制心中的,見了杜濤,心甘情願的當了一次世人不齒的小三。

可令她始料未及的是,那杜濤的老婆雲夢竟然找到了他們,真是捉賊拿贓,捉姦抓雙,一下子就給人家逮個正着,說不清了。

凌小潔以爲那雲夢會當着衆人大聲辱罵,可她卻錯了,雲夢看她的眼中充滿了複雜而有濃烈的恨意,那眼神令她覺得窒息。

“呃……其實這個……”挖空心思,凌小潔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她想說,她真沒有想過要破壞別人家庭,她想說,今晚見了就再不相見。

可等不到她說了,雲夢將手裡拿着銀角瓶迅速擰開,凌小潔和杜濤還沒有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那瓶中不知名的液體就潑了凌小潔一臉。

“我恨你!”

杜濤歇斯底里的怒吼,他想要抓住正在消失的凌小潔,卻只抓住了最後一抹帶着她殘影的空氣。

凌小潔消失了,雲夢渾身無力的癱軟在地上,悽苦笑着,擡頭看着目光空洞的杜濤一字一句地說:“即使恨我億萬年,亦不後悔!”

凌小潔意識消失前看到了雲夢那滿是怨恨的雙眼,心裡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見了個面,就要我命……”同時她也後悔,“當小三沒有好下場。”

渾渾噩噩,凌小潔也不知道自己在哪裡,只覺得好似在水中漂浮,可卻一點都不冷,叮叮咚咚好似泉水聲,又好似有少女銀鈴般的笑聲。

“笨蛋,桃花酒喝了要醉三天的,你還喝……”隨即又是一陣沉寂,“誰在說話?”凌小潔心中茫然一片,似清醒卻又似在夢中,不知道害怕,也不知道高興……

沉寂了很久,又是一聲嘆息,那嘆息深沉且絕望,彷彿世間沒有半分值得留戀,“小冉,好好照顧自己,姐姐累了……”

“是誰,誰在說話?”凌小潔心裡大聲喊着,可喉嚨卻像是被人掐住一般,硬是發不出一絲聲音。

“嗚……師妹啊……求你不要走啊……”傷心欲絕的哭聲像是一把利刃刺進了凌小潔的耳裡,混亂的意識一下子清醒,凌小潔只感覺消失的身體又回來了,一切感覺都清晰了。

她緩緩睜開了雙眼,樹葉間投射下來的陽光令她目眩,接着腦海裡像是演電影一般出現了一幕幕:

遺棄的女嬰被一位樣貌極美的女人抱起,從此就拜了那女人作師父,取名林語香,美師父是個與世無爭,性子極淡的人,每日只喜打坐修行……

“唔……好痛……”凌小潔一下子覺得頭像是要裂開一般,接着她的腦子裡出現了怪異的事情;

剛纔腦海裡冒出的那些片段漸漸清晰並連貫了起來,像是一下子就經歷了那個叫林語香孩子從小大的一切事情。

“我怎麼會看到這些?”凌小潔對於看到的一切費解之極,可下一刻,她又覺得自己似乎還在夜店裡,仍舊是那迷濛的燈光,玻璃酒杯中的液體鮮豔的好似體內飽含着的血液。

杜濤脣角溫柔而深沉的笑意,在她面前漸漸拉近,那腰際更傳來他掌心的溫度,耳邊是一聲聲呢喃:“你說過……若能再見,便再不尋他……”

“尋……誰?”

轟隆隆——

就在凌小潔心生疑問時,她的腦海裡劃過一道閃電,關於酒吧裡的一切畫面便支離破碎,接着她感覺像是倒帶一般,從出生到工作的一切都一一重現,最後也化成碎片,閃閃爍爍,像極了夜空中的無數繁星。

而剛纔她看到的關於林語香的一切卻逐漸清晰,甚至將那些閃爍的碎片完全遮蓋。

“林語香,你是林語香……”那神秘的聲音再次響起,帶着蠱惑的力量,凌小潔的意識慢慢渙散。

“我是……凌小潔……小潔……潔……林……語……香……我叫林語香……”

倏地,林語香睜開了雙眼,目光呆滯,卻抓住了哭的快要背過氣的淼兒。

“啊……”

淼兒被林語香忽地抓住,嚇得大腦一片空白,張大了嘴,一開一合卻沒有聲音,可下意識,這膽小的淼兒卻又反握住林語香的手,緊緊的,生怕林語香要跑了似的。

“師姐……我這是……怎麼了?”

淼兒沒有回答她,只用力吞了口水,然後,握着林語香的手捏了捏,掐了掐。

“疼……”

淼兒看着蹙眉的林語香半天哆哆嗦嗦一句,“你……沒死!”

林語香嘴角抽搐,“你說呢?”

淼兒猛地抱住了林語香,“你嚇死我了,我以爲你死了……嗚嗚……”

“呃……死了?”原本腦子混成漿糊的林語香聽了她這麼一說,纔回憶起自己是爲了保護這位淼兒師姐,失足從桂花樹上跌下來的,當時就覺得眼前一黑,醒來時就見淼兒一副見鬼的模樣。

她仰望着身旁的月桂,只覺得頭暈目眩,“那麼高摔下來,我竟然沒有死……”

林語香暗暗慶幸,“還好,老天爺保佑,以後可要好好學習那御風術了,會飛就不怕摔死……”

林語香擦了淼兒一臉淚水,細細一看,卻見她一身看衣裳破爛不堪,露出的手臂也有些擦傷,她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她們後來又欺負你了?”

“沒……是你摔下來時,我想接你,誰知道……你太重了……我抱着你一起摔了……”

林語香很吃驚,想着那平日裡膽小懦弱的師姐竟然能做出這舉動不由得心裡一暖,“師姐雖是膽小,可卻也有義氣……”

想着平日裡膽小懦弱的師姐竟用身體當肉墊救了自己的命,林語香心中便是一暖,自懂事以來,她和師姐便拜在青雲府的第一百二十三代弟子百靈門下。

她們倆是青雲府第一百二十四代弟子,卻不是最低輩分的弟子,可因爲師父百靈無慾無求的,就知道打坐修練,長久下來自然就得不到尊上的重視,而百靈的大師姐、二師姐卻一直幫着尊上打理青雲府各種事務,自然這二人就受到了尊上的喜愛,座下弟子在青雲府也是風光無限。

林語香二人也因爲此,常常受到大師父、二師父門下弟子的欺負,而淼兒的懦弱更是招來了其他師姐的欺負,尤其是大師父門下的弟子。

林語香倒是從小性子烈,可惜歲數小,身子又瘦弱,勢單力薄遇上淼兒這麼個膽小懦弱的師姐,硬挺着這麼些年還真是不容易。

夕陽西下,一天就這麼走到了盡頭,雲霞染紅了林語香二人的小臉,尋食的鴉雀也陸陸續續歸巢,風很輕柔,帶着花兒的芬芳,淼兒摻扶着林語香緩緩朝着青雲府走去。

“真沒事了?”淼兒不放心地再次問道。

“你還真希望我有事?”林語香依着淼兒往前走着。

“我關心你呢。”

“嗯嗯,死不了,就是不知道,回去晚了師父會怎麼責罰我們。”

聽林語香這麼一提,淼兒又揪心了,哭喪着臉“完了、完了,師父一定會懲罰我們的。”

林語香鬆開了淼兒的手,白了她一眼,“你少哭,大不了今晚沒飯吃嘛,又不是第一次了。”

“唔,也對,那你今晚又給我釣魚吧!”瞬間收住哭勢的淼兒眼中立即閃爍着期待的目光。

“喂,我受傷呢,怎麼叫我釣魚?”林語香可憐兮兮地說着。

淼兒蹙着眉,看着她,想了想了才說:“那……今天我釣魚,我給你烤魚吧……”

“嘿嘿……那好!”

林語香笑得很是燦爛,墨玉般的雙眸閃爍着狡黠的光芒,心中卻是感嘆着:“還好沒死,不然誰來照顧師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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