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上次徐雲錫事件,京城裡的許多百姓都認得了美豔聰慧善良的南澤王妃。
沈紫臉上帶着幾絲淡淡笑意掃了圍觀人羣一眼,揚了揚頭。
一旁的青萍會意。三兩步走到人羣前面,高聲說道:“王妃有事要詢問這幾人,無關人便請散了吧。”說哈客客氣氣,完全沒有高人一等的氣勢。
衆人一聽南澤王妃吩咐,急忙照辦。只一會兒的功夫,人羣已經散的差不多了。只有幾個貪圖王妃美貌的小年青走三步轉頭看一眼,走的有些慢罷了。
沈紫徑直走到阿玉身邊,見她嘴角還滲着血,取出一方絹帕小心的爲她擦拭,問道:“你家小姐呢?”
拓跋甜一聽,噗嗤一聲笑出聲來。惹得沈紫側目仔細瞧了瞧:“你是……唐姑娘?”
透過輕紗,再無視她臉上的那些似乎是用胭脂塗抹而成的紅疹,沈紫終於認出眼前之人正是唐甜甜。她將絹帕遞給了紅袖,微微笑了笑。
樑柔尋了個好時機,走上前對王妃福身行禮道:“樑柔參見南澤王妃。”
“原着真是樑將軍的小女兒柔兒啊。”沈紫轉頭睨了她一眼,淺淺笑着,回道,“起來吧。”
“方纔柔兒與這位唐姑娘有些誤會,所以東方公子才爲柔兒挺身而出,柔兒知錯了,還請王妃恕罪。”樑柔見唐甜甜沒有向王妃行禮,想着她與王妃關係定然非同一般,先解釋道。說道“東方公子”時,手指了指一旁臉色灰暗的男子。
聞言,沈紫低眸暗自發笑。紅顏禍水,說的就是這個理。
東方晨自小養尊處優,被衆星捧月的對待,方纔那刻倒是真的讓他又氣又惱。這下,一雙細長鼠眼瞪着唐甜甜,誓不罷休。
“東方公子?”沈紫思索念道。東方可是東明國的國姓,再看眼前的年輕男子,衣冠華麗,眼中滿滿的霸氣凌人。弱冠之齡,難道是東明國的世子?
“東方公子,這位便是南澤王爺的嫡妃,沈宰相府的嫡女。”樑柔側目對東方晨介紹道,言語中泛出幾許羨慕。如此高貴的身份,王妃一人就佔着兩個!
“哼。”東方晨冷哼一聲,只是睨眼掃了沈紫一眼,狂妄至極。
沈紫倒也不惱,走近眼前的男子幾步,笑道:“不知東方公子可知,此處是錦南國。”言語雖柔,可話中的深意不難捉摸。就算他在東明國的身份如何高貴,可到了京城,便必須要對她恭敬。
樑柔忙走到東方晨與王妃中央,笑道:“今日之事都是柔兒的錯。時候差不多了,家父還約了東方公子有事,王妃可否……”欲言又止。
“自然。兩位請吧。”沈紫本也不想多事,順水推舟道。
沈紫看着樑柔的背影,輕聲喃喃道:“這樑府的小姐倒個個都是厲害的主。”
“王妃何出此言?”一旁的青萍聽到王妃的呢喃,問道。
沈紫淡淡一笑,轉頭朝向青萍回道:“那位東方公子如何傲慢無禮,可在樑柔面前,倒成了乖孫子了。”掩嘴笑了笑,走回到唐甜甜身邊。
青萍聽王妃一點撥,倒還真是這樣的。沒忍住輕笑出聲。
“王妃在笑什麼啊?”唐甜甜見王妃臉上帶着淺淺笑意,好奇問道。
沈紫輕輕搖了頭,笑着回道:“沒什麼,只是想起方纔你站在街中央大罵畜生的情景,有些好笑。”
“王妃,你都不知那人有多過分?這麼一個巴掌,看,都打得阿玉受傷了。”拓跋甜也是高貴身份之人,若不是東方晨步步緊逼,最後還大打出手,她也不會潑婦罵街。
沈紫看阿玉嘴角的傷應該不算重,微微頷首,問道:“方纔到底是怎麼回事?樑柔說是你們有些誤會?”
隨後,拓跋甜便言簡意賅的把之前發生的事情一一告知王妃。
“你確定沒有碰着樑柔,是她自己摔倒的?”沈紫低眸,蹙眉問道,心中暗暗有些疑惑。
拓跋甜點點頭,肯定答道:“我確定。”
“嗯。”沈紫微微頷首,答道。
“王妃,時辰不早了,還要去宰相府呢。”青萍在一旁提醒道。
沈紫“嗯”了一聲,側目對唐甜甜道:“我還有事,阿玉受了傷,你們快些回府吧。”話畢,轉身往馬車方向走去。
拓跋甜點點頭,待馬車離開,她才往南曄王府走去。
剛走幾步,便聽到有人在身後喚她:“甜甜,甜甜,是你嗎?”聲音熟悉,好像是——皇兄的聲音!
循聲看去,拓跋澈正在朝她面前跑來。
方纔若不是有個好心人說在這邊隱隱看到一個與他之前尋找的女子很像的姑娘,許是現在他還不知道甜甜就在京城,而且離他這麼近。
“皇……大哥!”拓跋甜激動喊道,跑上前去一把抱住了拓跋澈。
拓跋澈看請拓跋甜臉上的紅疹時,擔憂問道:“你的臉……是怎麼回事?”
“公子別擔心,那些是小姐拿胭脂塗的,不是什麼紅疹。”阿玉走上前去,回道。
“這是怎麼回事?小姐爲何要拿胭脂塗成紅疹的模樣?”一旁的凌風聽得有些疑惑,繼續問道。
拓跋甜挽着拓跋澈的手,蹦蹦跳跳的說道:“這個說來話長,咱們找個喝茶的地方,我在和你們慢慢說來吧。”
“也好。”拓跋澈點頭應道。這麼多日未見拓跋甜,兩兄妹的確是該好好聊聊了。
一行四人便朝着拓跋澈近日所住的客棧緩緩走去。
宰相府外,只有寒風襲過,帶起了地上的灰塵,一個人影也沒有。
紅袖首先下了馬車,見到這番景象不免有些生氣,道:“咱們不是通知了宰相府了嘛,今日王妃要回府,怎麼這般冷情?”
“大夫人發了瘋,二姨太想必早就得到消息了。”青萍走下馬車,小心攙着王妃下車後,嘆了口氣回道,“宰相府如今又是二姨太當家,自然是這般模樣了。”
沈紫下了馬車,見王府的大門緊閉,連該有的護衛都不知所蹤,低眸暗暗皺眉。
“只可惜王爺方纔命人回府通傳,朝堂上有事,不能及時回來,讓王妃先來宰相府,否則就算借二姨太一百個膽子她也不敢如此怠慢。”青萍繼續說道。
“紅袖,去敲門吧。”沈紫鳳眸盯着沈府緊閉的大門,冷冷說道。暗襯,白秀此番也實在太膽大了,一定要給她一些顏色瞧瞧。
紅袖得令,走上前去用圓環叩門。扣的門乒乓響,大聲叫喊道:“人都去哪裡了?南澤王妃來了,怎麼也沒個狗奴才開門?”因着爲王妃感到心疼,紅袖敲門的口氣重了幾許。
沈紫站在幾米之外,臉上掛着淡淡笑意,沒有阻止。
“喲,我說是什麼人如此大膽敢在宰相府門口亂吠呢,原着是南澤王妃身旁的丫鬟啊。”護衛打開門後,白秀穿着一身貴氣逼人的絲綢衣裳,外披一件絨毛披肩出現在了沈紫眼前,儼然一副當家主母的模樣。睥睨了敲門的紅袖一眼,帶着七分嘲諷,三分笑話望向門外的沈紫。
沈紫似毫不介意白秀話中帶刺,輕輕一笑,道:“半年時間,難得二姨娘還記得本王妃,只可惜啊,蘭姐姐許是要認不得二姨娘了吧。”眼神似一把鋒利的劍,若隱若現的瞪向白秀。
“你!”白秀本就還在爲沈蘭無緣無故的發瘋覺得傷心,見沈紫這般映射嘲笑,自然一時咽不下去。正欲發作,被身旁的芳姑暗暗攔下。
她還當是以前的沈紫,讓她那般欺凌也不敢還擊嗎?沈紫眼角含笑,看着白秀那張猙獰卻無從發泄的嘴臉。
“南澤王妃難得回府,夫人可是命廚房做了許多王妃愛吃的呢。”芳姑打着圓場,滿臉堆笑的說道。
芳姑是白秀的貼身丫鬟,同時也是整個宰相府的管事姑姑,相當於白秀的左右手,經常爲白秀出謀劃策。沈紫淡笑着看向芳姑,腦海中則在不斷回想。
“看我這把老骨頭,竟也有這般不合規矩的時刻。”芳姑笑言道,連忙福身向南澤王妃行了禮。
一旁的丫鬟婆子,護衛們見芳姑都向王妃行禮了,紛紛跪地行大禮。
白秀見處於下風,暗思,今時今日的沈紫不同往日好對付,只得懶懶行了個禮。
沈紫微微頷首,雍容典雅的步入府中。
白秀只得忍氣吞聲的跟隨其後,芳姑給了她一記稍安勿躁的眼神,好戲還在後頭。
進了府裡,沈紫便去了之前居住的紫雲閣。直到午時三刻,才被芳姑隆重的請到正廳用午膳。
沈紫一走進正廳,便看到了主位上坐着一個對她而言是既熟悉卻又陌生的人——上官玥。
只見她一身邋遢,用一雙又髒又黑的手抓着碟裡的菜,吃的津津有味。
上官玥是沈紫身體前身的嫡母,可即使是已經香消玉殞的沈紫對這位嫡母也是不怎麼熟悉的。她們只一塊生活了八年。沈紫八歲那年,上官玥便開始過着避世的生活,直到最後神志不清,被永遠的關在院落中。
“大夫人!”青萍看到滿臉污垢的大夫人,尖聲喊道,不敢置信。曾經高貴芳華的上官夫人,如今竟然連個京城最繁華街道上的乞丐也不如。
沈紫看着上官玥,心中也是瞬間動容。到底是怎樣的經歷,才能讓上官玥這位官家大小姐徹底淪陷成爲一名毫無恥辱的瘋子?!
“孃親。”沈紫走上前去,溫柔喚到,坐到了她的身側
一旁的紅袖是如何也不會將眼前的瘋子與宰相府的大夫人聯想到一塊!當王妃靠近大夫人時,臉上依舊是一副震驚的神情,沒有回過神來。
“孃親?”上官玥放下手中的菜,轉頭呆呆的看着眼前的沈紫,和着嘴中的菜癡癡的反問道。
“是啊,大夫人,這是小姐啊,阿紫小姐。”青萍拿出絹帕替大夫人擦着手,說道。
“我的阿紫?”上官玥看着沈紫的眼睛,忽的搖搖頭,道,“不,你不是我的阿紫。不是。”
坐在上官玥身側的白秀可沒興致看眼前二人母女情深。擡眸望了芳姑一眼,便低眸從眼前的冬瓜火腿湯中夾了一片嫩冬瓜,正要夾着入口的時候,筷子一鬆,那片冬瓜便掉到了地上。
“大夫人,冬瓜掉了,麻煩您讓一讓。”說着,芳姑正欲蹲下撿地上的冬瓜,上官玥已經先一步將腳邊的那邊冬瓜撿起,並且迅速的放進嘴巴。砸吧着嘴,歡喜道:“嗯,好吃,好吃,冬瓜真好吃。”
這一幕,驚呆了沈紫,青萍與紅袖三人。
可廳中其他丫鬟婆子卻似乎看管了這樣的場景,並不以爲奇,繼續做着手中的事情。
“大夫人,那冬瓜是髒的,您不能吃的啊!”青萍無法想象大夫人之前的生活境遇是如何,眼中含着淚對她說道,“您若是要吃,奴婢給你舀。”說着,拿起大夫人面前乾淨的白玉瓷碗滿滿舀了一碗。
雖說眼前的上官玥不是沈紫的親身母親,可看着她被白秀如此百般羞辱,心中依舊隱隱作痛。特別是掃到白秀臉上那絲嘲弄的笑意時,更是覺得刺眼難耐。
“大夫人啊,你別吃地上的髒食了,若是不知情的人知道,還以爲是二姨太欺負一個瘋女人呢。”芳姑佯裝好心好意的說道,又朝王妃諾諾一笑,解釋道,“南澤王妃,二姨太素來對大夫人以禮相待,只是她的神志實在不怎麼清楚,所以就……”
這話可真好,將所有都歸咎在上官玥的神志不清上,白秀藉此可以撇清了一切。
沈紫淡淡一笑,忍住心中的恨意,平靜回道:“看來宰相府的丫鬟婆子個個都是廢柴,連個大夫人都伺候不周。二姨太若是心有餘力不足的話,趁着這幾日,本王妃倒是可以幫幫你,整頓整頓這羣狗奴才。”打狗還看主人,沈紫卻連主人一道打!她的一句話,毋容置疑,又將責任重新安在了白秀身上。
在白秀的印象中,還是那個懦弱膽怯的沈紫。即使有些聽聞,卻也不及親身見識來的突然可怖。
何時,愚鈍的宰相府嫡女變得如此牙尖嘴利了?心不禁緊了緊。
“王妃都發話了,還不伺候大夫人下去洗漱打扮。她全身這般髒,你們這樣臭丫鬟是怎麼伺候大夫人的?!啊?!”白秀不愧是獨當一面的宰相府二姨太,僅僅一會子的功夫,便訓斥起廳中的丫鬟來。
看着上官玥被衆星捧月般的領下去,沈紫心中依舊有些不放心,側目給了青萍一記眼神。
青萍會意,親自上前攙着癡癡傻傻的大夫人離開了正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