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雷克商會很奇怪,按理說砸場子到了這個地步,早該人員部署到位,一擁而上把自己拿下了,怎麼到現在還是隻有眼前這傢伙?
達克掙扎着從碎石坑裡爬起來,現在整條走廊一片狼藉,到處都是嶙峋的碎石和彌散的煙塵。現在沒時間想那麼多有的沒的,只能是先收拾了對面敵人再說。
等達克站穩身形,發現拜爾金已經嚴陣以待,左盾右槍,長弓戰斧都已經齊備。
拜爾金的頭盔已經摘掉,長長的金色捲髮一直披散到肩上,堅硬剛強的面部線條,左前額上一條斜斜的刀疤從額角一直延伸到鼻樑,達克感覺面對的是一頭如巨巖般巍然屹立的雄獅。雄獅的眼中,除了驚異,還有一絲尊重。
氣氛陡然緊張起來,真正的挑戰到來了。
騎士長槍猛擊地面,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地面崩起一條碎石的尖柱,將天花板刺出一個深深的大洞,宛如一根溶洞中立起的尖利石筍,然後爆碎成無數飛濺的利刃四下飛舞,緊接着是第二條,第三條,好似地上突然暴起的尖刺藤蔓,步步逼近!
對於無甲的達克來說,不要說被石柱直接命中,就是被飛舞的碎石刮擦一下,都要被削掉一塊肉!
通道狹窄,無處藏身,達克轟轟兩錘把地板開了一個深坑出來,然後一猛子紮了進去。
威猛凌厲的龍牙狀石柱由上而下由遠而近連續發出六次刺擊!
第五擊擦着達克的頭髮,第六擊貼着他的腳尖掠過。
漂亮的閃躲!拜爾金不由暗自讚歎,趴在坑裡,只要能躲開自下而上的石柱刺擊,剩下的就只有碎石濺射的傷害了,在第二擊發出的時候就算準了石柱的攻擊距離間隔,毫不遲疑地做出應對,真是出色的戰場直覺,當一條黑皮子狗,屈才了。
達克的脊背被碎石劃的血肉模糊——所幸傷口都不深,只是血呼瀝拉地看着挺瘮人。
警服剛纔脫給了奧莉薇婭,現在上身穿一件襯衫,這一頓碎石飛舞,襯衫也變成了破布條。
他騰地跳起來,把襯衣哧啦一撕,朝地上狠狠一摔,光着膀子,炸雷似的吼了一聲:“再來!”
拜爾金猛地一震手中巨大的塔盾:“有種!”
騎士槍再次端平,卻遲遲沒有發招。
“小子,我要認真了,只會防守是贏不了的!”
達克冷笑一聲:“我早已經發現了你的破綻,現在正在尋找一擊致勝的機會!”
“哦哦,還真是了不起的發言呢。來吧!”
騎士槍猛地一頓,這次動作幅度是如此之小又如此之快,似乎只是微微顫動了一下。
但是,一道青色的震波隨着槍尖激射而出!這道震波的前進方向幾乎是筆直的!剛剛離開槍尖,通道里就回蕩起令人眩暈的嗡嗡聲。凡是震波所到之處,被剛纔激烈戰鬥打碎的大大小小的碎石,全變成了粉末!
達克太陽穴開始突突的跳,口脣發乾,彷彿能聽見自己的心跳,四肢開始麻痹!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防不住,這招防不住!
波動式傷害跟“粉碎”的特點極其相似,像是涌動的水波,會沿着盔甲的縫隙滲透進來,從毛孔裡鑽進來,把五臟六腑像打蛋一樣攪成漿糊!
震波無處不在,狹窄的走廊又限制了移動範圍,怎麼辦,該怎麼辦?
老妹,對不起了,你的學費,只能讓那個花帽給你送去了。
對了,老妹說過,對付波動,最有效的辦法是什麼來着?
時間似乎突然靜止,在達克的眼前,展開一副假山水池的畫面來。畫面中,粗壯的少年與纖細的小女孩正拿着薄薄的石片打水漂。
“哥,你知道怎麼讓漣漪快速停下來嗎?”
“怎麼可能?只能等吧。”
“錯,答案是再扔一塊石頭。漣漪互相影響,很快就會停下來!”
“吹吧你。”
“不信你試試啊。”
“切,幼稚。”
互相……影響嗎?
那就……再來一塊石頭!
獄眼晨星再一次高高舉起!
拜爾金吃驚地看着,年輕人憋足了勁,一錘砸向地面。
碎石飛濺!咆哮的震波以錘頭落點爲中心,向四周彌散開來!
傻瓜,烈波擊不是這麼用的!要約束波動方向,指向敵人,這種漫無目的的散射,連自己也一起打嗎?
果然是個新手,果然是個新手啊!連級別都沒有的新手,居然能和我這個正兒八經的五級糾纏這麼久!
不,不對,這不是烈波擊,這是普通的粉碎打擊產生的震波!普通攻擊就有類似技能的效果?老天,撿到寶了!
這個應對方法是怎麼回事?破壞周圍環境來影響烈波擊的效果嗎?除非你能張開元素護盾或高速揮擊武器把空氣抽空——這都不是你現在能做到的,要不然只能硬扛!現在這麼幹,絕望中的無意識動作嗎?
青色震波與看不見的震波迎頭相撞,好像有人在耳邊拍炸一個氣球,嘭的一聲悶響!
無數波峰與波谷相互重疊衝突,在擠壓和撞擊中化作紊亂的能量流,氣浪席捲着地上的碎石和石粉,抖起一場小型的灰色風暴。而更多的波峰意外地找到了屬於自己的波谷,完美地契合在一起,化作一隻只無形的平靜之手,撫慰着暴怒的同伴,讓它們儘快安靜下來。
風暴止息,走廊面目全非,兩個人之間的地面足足凹陷下去半米。
拜爾金目瞪口呆地看着青色的震波被化解於無形,半天,才喃喃道:“還可以這麼玩?”
達克壓下心頭狂喜,做出一副惡狠狠的樣子:“你以爲呢?小心點,老子要過去了!”
“呵,來啊。我站在這裡讓你打,你都未必打得動!”
“這可是你說的!別動!”
拜爾金哭笑不得,朝達克掀掀下巴,意思是:來吧!
達克一聲咆哮,舉起獄眼晨星直撲過來。
臭小子,你還真實在啊?直線過來?一槍就把你變成肉串!我說讓你打,可沒說不防守!
轟隆一聲,巨大的塔盾重重楔入堅硬的花崗岩地面!拜爾金做好了固守的準備,“固若金湯”發動!
盾牌防禦力上升!靜止狀態防禦加成!裝備重量轉化爲力量!近戰傷害反射!
正面突臉?小子,除非你有着裝完全的五級重甲鐵騎力量,否則,靠你那把破錘子?等着頭破血流吧!我倒要看一看,你怎麼破除我的防禦!
達克逼近!
黑白兩色斑駁的戰錘在拜爾金眼中越來越大,越來越大!
來了!
拜爾金左臂穩穩撐住巨盾,右臂微微向後一撤,騎士長槍蓄力!
只要你一擊打不倒我,就讓我用一次最無花哨的普通攻擊來結束戰鬥吧,讓你知道,什麼叫不可逾越!
五米!
長槍擊刺的距離!
防守反擊,沉住氣!盾牌崩掉他的錘擊,長槍不用“刺”而用“掃”!這種狹窄地形,這麼近的距離,近戰無解!
三米!
拜爾金深吸氣,雙腿微微下蹲,做好了承受攻擊的準備!
兩人同時發出震耳欲聾的怒吼!
戰錘呼嘯而來!
拜爾金眼睜睜地看着,戰錘在離盾牌表面兩米的位置開始下落,然後完全無害的劃過,徑直落下。
失誤了?機會!但是,處於完全防守狀態的拜爾金,無法立即做出反應,他現在不能移動,只能固守!
年輕人的目光沉着而堅定,堅定中帶有一往無前的決絕。目光的落點和戰錘落點完全一致,那是他捨棄全部防守也一定要發出痛快淋漓一擊的最終目的所在!
拜爾金的目光跟着一起下移,戰錘的落點是——
他腳下的地面!
被兩名力量超凡戰士反覆蹂躪的花崗岩地板,再也承受不住這決死的爆發,轟隆一聲巨響,石破天驚!
轟然裂開的罅隙如鯊魚的血盆大口,拜爾金驚叫都沒來得及發出一聲,被鯊口一口吞沒!
達克的最後一擊,也是唯一一擊,直接把拜爾金從負二層打到了負三層!緊跟着,他也跳了下去。
戰場上,重甲步兵是凜然不可侵犯的山嶽,但是……如果山倒了呢?
重甲步兵全身的甲冑加起來足有近百斤,力量特別強悍的,甚至可以披二三百斤的重型鎧甲。披甲工作都需要數名輔兵協助完成,至於摔倒……沒有十幾個人幫忙,很難站立起來!
這不光是力量的問題,長而重的鎧甲相當笨重,即便手和腳能碰到地面,也會使不上勁兒,給人的感覺是脊背朝地肚朝天的烏龜。
現在最要命的是,盾牌和長槍都被卡住,背後的弓箭投槍都被壓在下面,拜爾金驚訝地發現,倉促間他竟無法組織起任何有效的防守動作!
“受死吧!”獄眼晨星被達克雙手高舉過頭,現在他眼中,只有拜爾金的腦袋!
嘭的一聲!
達克身子被破空而來的雙手巨劍橫拍出去,一口鮮血飛濺到牆壁上,人事不省。
負三層,滿滿的全是人。粗略數一數,光是四級就有二三十個,更不要說一堆一堆打醬油看熱鬧的三級——負三層是德雷克商會的護衛休息室。
拍飛達克的瘦削漢子笑嘻嘻地朝仰臥的拜爾金伸出手,拜爾金微微一笑,抓住他的手。瘦削漢子輕輕一拉,連人帶甲足足有五百斤分量的重甲劍師,就被這樣輕輕巧巧地拉起來。
“拜爾金,差點兒陰溝裡翻船啊。”
看看昏過去的達克,拜爾金咧嘴一樂:“值。”
瘦削漢子搖頭:“我看哪,不好辦,這小老鼠眼神決絕得很,肯定是個砍頭不撒口的王八脾氣。看你怎麼伺候啦——伯納多發火了,非要他人頭不可。你可想好了?”
“去球吧!他就是個悶屁——給小老鼠治傷,順便問問清楚,怎麼就跑上門來打這不明不白的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