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溥連身體傳來的疼痛也似沒有感覺一樣,兩隻眼睛突然睜得大大的,只盯着那老婦的白眼珠看,耳朵彷彿聽到她的喃喃低語,那低語聲似一圈又一圈的水紋在他的腦海裡盪漾似的。
他似乎又回到了童年,母親在那弄得燦爛的木芙蓉花中穿梭,而他與弟弟卻在一旁玩耍,母親時不時地輕斥他們一句,然後是母親的死,再到那孤單的童年,往事一樁樁一件件在腦海裡迴旋,最後卻是那一張笑得萬分燦爛的芙蓉臉兒及那一聲讓他總是爲之盪漾的“溥郎”,眼皮很重,他彷彿掉到了無邊的黑暗當中去了。
白眼珠的老婦的額頭冒着細汗,這人的意志太過於頑強了,她好不容易纔壓制住他的思想,這才把攝魂術完全施展出來,直到看到他閉上眼睡去,這纔敢抹一抹額頭上的汗。
烏蘭珠全程在一旁看着,“這算成了?不會是蒙我的吧?”
白眼珠老婦輕舒一口氣,斜睨一眼烏蘭珠,“烏蘭珠公主,我說過若你不信任我,可以直接趕我走,若你再對我這一族人口出狂言,那老婦我絕不再容忍,這些神術是我們祖傳的,從來沒有出過差錯。”她的眼睛緊緊盯着烏蘭珠看。
烏蘭珠覺得自己的頭有點暈眩,這纔沒有口出惡言,“這就好,回頭我確認了之後,剩下的錢我會再付給你的。”說到這裡,她朝冉溥看了一眼,然後才挑簾子出去,朝外面的兩名壯漢道:“好好裡面的人,他一醒就通知我。”
兩名壯漢鄭重地點點頭,他們照看冉溥也有好長一段時間了,所以知道烏蘭珠對這人的重視。
烏蘭珠朝父親的皇帳而去,裡面同樣坐滿了人,莫頓因爲那場爆炸少了一隻手,心裡正不平衡,當看到烏蘭珠時,沒好氣地道:“你這回不會又出什麼餿主意吧?”
“莫頓,管好你的嘴巴,若你再對我出言不遜,我可不管你是不是我的哥哥,我都要向你挑戰找回我的尊嚴。”烏蘭珠一臉陰鬱地警告道。
莫頓仍感覺到那斷臂所帶來的疼痛,哼了一聲,頭轉向一邊,繼續端起大碗喝着美酒。
“烏蘭珠,冉溥如何了?若不是你說要讓他爲我們匈奴效力,我一定把他宰了,絕不會留他活到現在。”匈奴大汗割下一塊羊腿肉嚼着道。
“父汗,這回我以長生天的名義發誓,這回一定成功,現在那巫族老婦正在給他施法,他會把過往前塵之事都忘個精光,那樣他不就是一個全新的人,只要我們加以引導,還愁他不會爲我們匈奴人做事?”烏蘭珠道。
“那你也不需要嫁給她呀,烏蘭珠,我承認冉溥厲害,但也沒有比我們匈奴人厲害到哪裡,我們匈奴好兒郎多得是,何須委屈了自己。”莫卡不大讚同地道,那畢竟是漢人,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烏蘭珠坐到匈奴大汗的身邊,喝了一口馬奶酒,用袖口擦了擦,“此事我已有定論,父汗你也莫要勸我,再說匈奴裡面有人可以打贏我嗎?我烏蘭珠要嫁也要嫁個可以勝得過我的人。”頓了一會兒,“只要我與他成婚後生兒育女,他也就把自己全當成了匈奴人,我們可是憑添一員猛將。”
匈奴大汗總覺得不太妥,但女兒意志堅定,他自也會阻擋,“烏蘭珠,若像這樣說,倒是一件好事,他真的爲我們匈奴人做事,我自也不會虧待他。”冉溥有怎樣的能力,他也清楚得很,況且這次能得到他可以說是老天幫的忙。
“放心吧,父汗,只要他醒來,確定他已經不記得往事後,我就可以說服他調轉槍頭對付他的同伴。”烏蘭珠笑得異常尖銳,她終於“殺”死了冉溥,活下來的這個將是她的傀儡,那一劍之仇終於可以報了。
而一直朝王庭而去的謝芙等人並不知道現在冉溥的狀況,即使她再着急,仍要停下來休息一會兒才能再上路。
謝攸把那燒開的水遞給謝芙,謝芙接過喝了一口,這才覺得大冬天裡手腳暖和了一點,突然想到那年她嫁給冉溥時,他帶她回北地郡時的一路上細心呵護的情景,眼裡突然有幾分發酸。
蕭先生卻在那兒夜觀天象,突然一臉沉重地道:“我們要加快步伐了,將軍的命星開始慢慢消失了。”
“什麼?蕭先生,你不是說他暫時不會有危險的嗎?”謝芙猛得站起來道。
“這閃的現象很詭異,我也說不上來,但確實對將軍十分不利。”蕭先生皺眉道。
謝芙忙起來騎到馬上,“大家不要再休息了,快點趕到匈奴王庭去。”說完,她已帶頭騎着馬往前方而去。
蕭先生等人也不再多做休息,趕緊騎上馬繼續趕路。
一路上對於這草原的景緻他們也沒有心思欣賞,直到那青青的草兒冒出來,他們才趕到匈奴王庭。
越接近匈奴王庭,謝芙等人就越低調,她一直蒙好那面紗,朝關翊悄語道:“把那人殺了。”對於路徑他們已經熟記於心,所以那嚮導已經沒有任何用處,此時不殺更待何時。
關翊點點頭,拖着那個一路上已經安坐了許多的匈奴嚮導到一旁,然後在他驚恐的眼神中,刀子一抹,那匈奴嚮導就斷氣沒命了。阿壽已經在一旁挖好了大坑,關翊把人一丟,填上土,誰也不知道這裡死了一個人,一切都做得極其完美。
“阿壽,幹得不錯。”關翊贊賞一句。
阿壽卻道:“關副將謬讚了,只是這兒靠近匈奴王庭,若有人發現這裡有具死屍,對我們相當不利的。”
關翊拍拍阿壽的肩膀,這一路上她對於這個男孩是越發的上心,看到他雖然話不多,但做的事卻不含糊。
謝芙看到他們回來,挑眉問道:“都辦妥了?”
“嗯,都妥當了。”關翊答道:“我們今天就進那王庭之內嗎?”
“對,今天就去,再多耽擱一天,我的心就更爲不安。”謝芙想到丈夫可能落到匈奴人的手中,她的心裡更爲不安。
一路上衆人都沉默不語,那匈奴王庭由衆多的營帳組成,但卻相當的熱鬧,猶如漢人的市集一般,到處都是人流洶涌。
鍾巖趕緊抓着一個人詢問,然後纔對謝芙等人悄語道:“聽說匈奴公主正準備大婚,所以這裡纔會異常的熱鬧,而且前方與我軍的作戰也因爲這大婚而暫時停下來了,夫人,看來我們要在這兒住上一段時間打聽一下將軍的下落。”
謝芙點點頭,她也知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的道理。
突然前面有人在摔跤,謝芙突然牽着小白龍擠進人羣裡去看,衆人看到她擠進去,也不敢怠慢,趕緊牽着馬跟在後頭,這裡是敵人的心腹地帶,一個不小心不會把小命弄丟的。
謝芙看着兩名身材高大的男子摔着跤,其中一人戴着面具,那個人的動作十分的靈敏,而且臂力也大,另外一個壯漢明顯不是他的對手,此刻兩人正四手相交,腳下扎着馬步,正在醞釀最後的一擊。
謝芙總覺得那戴着面具的男子十分的熟悉,那身材她總覺得十分的熟悉,就像丈夫一樣似的。想到這裡,她的眼裡明顯有着幾分焦急,急忙在他露出來的上半身打量,她記得丈夫的身上有着她咬的牙印,那時候還開玩笑道:“阿芙要在你身上咬出一個印記,就像那些黥刑一樣,這可是阿芙做的標記。”
“小丫頭把我當成了什麼?”當時丈夫還開玩笑地道。
“我的奴僕啊。”她當時開玩笑地道,“以前的奴僕都要黥面的,你看我對你多好,只是在你的胸膛上落一個牙印。”
冉溥當時卻翻身壓在她的身上,“那我先討一點酬勞好了。”
往事歷歷在目,而他的人現在卻不知在何方?謝芙從那回憶裡出來,兩眼緊盯着那名戴着面具的男子胸膛看去,可惜由於兩人移動得太厲害,她始終也沒能看清楚。
“夫人,我們還是快點離開爲妥。”關翊湊在她的耳邊道,“這裡人太多了,若我們露出一點馬腳,那後果不堪設想。”
謝芙點點頭,看來是她過於思念丈夫,纔會把一個與他身高差不多的人當成了丈夫來看,搖了搖頭,正準備牽了小白龍轉身離去,而那眼角卻看到那戴着面具的男子把那對手從肩膀處摔了過去,頓時她的眼睛睜大了。
而那男子卻在此時把面具脫了下來,露出一張剛毅而俊郎的面容,那笑容在春陽中格外的耀眼,此時不但謝芙看呆了,關翊等人也看得停不下眼珠子。
那人,那人分明就是冉溥,他怎麼會與匈奴人如此熟稔?
烏蘭珠與有榮焉地上前準備給冉溥擦乾額頭的汗珠,誰知這人卻是頭一避,巧妙地避開了,她的銀牙就暗中一咬,又是這樣,每次她想碰觸他,他都會皺着眉頭避開。
“拖思,我只是想幫你擦擦汗。”烏蘭珠低聲地道。
此時的冉溥,卻成了烏蘭珠口中的拖思,“你知道我不喜歡別人碰我的。”
“我是你的未婚妻。”烏蘭珠有些怒火地低吼了一聲,自從這人清醒後,果然不記得一切,她就告訴他,她是他的未婚妻,而他由於在之前的太原一戰中負傷,所以纔會不記得往事。
謝芙兩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一幕,他與一名匈奴女子狀似親熱地說着話,“溥……”她想要喊他,自從知道他失蹤後,她日夜爲他憂心,他居然在這裡與匈奴女子在一起,連家連北地郡也不要了嗎?
她想要上前質問他,後頭的謝攸雖然也看得眼裡要冒火,但仍理智地上前一把掩住謝芙的嘴,不讓她用漢語喊出聲,“阿姐,忍住,現在人太多了,你若忍不住我們都會全完了。”
謝芙這才恢復了理智,可她的雙眼卻死死地盯着冉溥看。
冉溥總覺得人羣裡有人在看他,那目光讓他的胸口止不住的疼痛,似乎指責,似乎深情,帶着他所不知的一切情感,胸口處自他清醒後一直都有着莫名的疼痛,腦海裡有一些莫名的片斷閃過,那是一個身材嬌小的女子,他看不清她的面容,但可以肯定這人不是那自稱是他未婚妻的烏蘭珠。
烏蘭珠看到他的表情有異,忙道:“拖思,你的心絞痛又犯了嗎?”
冉溥點點頭,當那疼痛漸緩時,他擡頭試圖把那個人從人羣裡找出來,但卻什麼也沒發現,人呢?那人應該是個女人。
謝攸拼命拉冴有些呆愣的謝芙出了人羣,看到阿姐的目光仍看向冉溥,他忙使勁狠掐她的手腕,這才震回她的神智,“阿姐,現在不是詢問的時候。”然後死命拉着謝芙跟着衆人隱到暗處。
關翊不禁用手捶擊着地面,“將軍怎麼會變成了他們口中的什麼拖思?”她聽得明白那些人在喊些什麼?
“蕭先生,溥郎他到底是怎麼了?我們這麼辛苦地找他,他怎麼會與匈奴人相處融洽?”謝芙想不通,想不明白,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呢?還有那個身材高挑的匈奴女子又是誰?
蕭先生卻指示鍾巖到匈奴人裡去悄悄打聽清楚,這個叫拖思的人是誰?看到鍾巖點頭離去,方朝謝芙道:“夫人,您肯定那就是將軍?”
“沒錯,他絕對就是冉溥,我與他同牀共枕這麼久,又豈會認不出他?”謝芙吸了吸鼻子道。
“看來我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蕭先生嘆息一聲道,“我一直不知道將軍的劫應在哪裡,看來居然是應了這樣一個劫,夫人,您寧神靜氣地聽我說,那個人可以說是將軍,又可以說不是他。”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哪有可能既是又不是的?”謝攸發難道,這個可惡的男人居然敢傷了阿姐的一片心,此時的他握緊了手中的拳頭,想到剛纔阿姐眼中的受傷,他饒不了那個該死的男人。
關翊卻冷喝一聲,“謝郎君,你聽蕭先生說完再發表意見。”一路上,這謝攸與衆人都不太說話,在他的眼中除了謝芙之外就沒有別人了。“我相信當中一定有原因,夫人,您也要相信將軍纔對。”
謝芙覺得腦海裡一片混亂,但是仍不得不硬逼自己打起精神,道:“蕭先生,請說。”
蕭先生這才道:“還記得阿一說過的那個白眼珠的老婦嗎?傳說中有一族人人會巫術,他們能把人的前生都抹去,讓其遺忘自己,然後以新的身份重新活在世上,看來匈奴人把將軍綁走了之後,就是使用了這種方法來控制將軍。”
“這個世上還有這種事。”謝攸不可置信地道。
“謝郎君,有些事你不知道不代表它不存在,我之前也像你一樣以爲那不過是無稽之談,不值得一信,所以我一路上沒往那方面想,但依今天我們看到的情形,很明顯就是這樣,不然將軍如何會與匈奴人糾纏不清,”蕭先生心平氣和地道,“叵喚不回將軍的神智,那與殺了將軍有何區別?”
謝芙聽到這裡,腳下的步子錯了錯,謝攸忙扶住她,“阿姐。”
她卻是喃喃地道:“所以蕭先生纔會說那是他,又不是他。”半晌後,她才突然意識到裡面的陰險,突然道:“若匈奴人把他派回去,我們只會以爲將軍回來了,那他只要裡應外合,我們就會全盤皆輸,不但會輸掉太原,連後方的據地也會全部都丟失。”說到這裡,她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
關翊也聽得眼睛都瞪大了,突然又握拳捶地,“這可惡又陰險的匈奴人。”好在他們突然深入匈奴內部,要不然還會以爲將軍平安回來了。
蕭先生等人的臉上神情也是一顫,面面相覷。
在外守風的阿靜與阿壽打了個手勢道:“人有過來了。”
“走,我們先離開,阿壽,你在此等鍾巖。”謝芙此時冷靜下來,頓時就吩咐了一句,然後才領着衆人找地方落腳。
那隨着烏蘭珠向皇帳而去的冉溥,一路上都有幾分精神不振,自從那個女人的影像在腦海裡存在之後,他就試圖撥開雲霧把一切都看清楚。
“拖思,你怎麼了?頭痛病又犯了嗎?我回去向那巫婆要幾包藥粉,吃了就會好的。”烏蘭珠狀似關心地道,那個該死的老太婆辦事如此不乾淨利落,所以她現在並沒有把她放走,冉溥的症狀仍是有幾分不穩定。
冉溥卻搖搖頭道:“好很多了,只是,烏蘭珠,我總覺得我的未婚妻另有其人,那個人並不是你。”他一針見血地道。
烏蘭珠心下一驚,然後才臉上帶笑地道:“拖思,那是你現在還沒有記起我是誰,一旦你想起來了,就會記得我們以前有多好。”這麼說時,她試圖抓住他的大手做那親熱狀。
冉溥的手又是下意識地一避,他實在無法相信她就是他的未婚妻,他對她一點印像也沒有,更對她一點熟悉感也沒有,更何況……
兩人靠近皇帳的方向時,正好遇上莫卡與莫頓,莫頓一看到冉溥四肢健全,孔武有力的樣子,眼裡不禁閃過怒火,“冉……拖思,烏蘭珠,父汗正在找你們,你們幹什麼去了?”開口就責備的話。
冉溥的眉頭皺了皺,就是這樣,每次這莫頓看到他就像看到仇人一樣,雖然他從來沒有說過一句惡語,但那眼神比惡語還更令人起疑,若按烏蘭珠所說的他是匈奴的英雄,那這莫頓即使是主子也不能用這種態度與他說話。
“拖思,你還不快來,父汗正要召見我們。”烏蘭珠走了兩步,發現他仍站在原地,於是又喊了一聲。
冉溥這才把心思沉下,跟着烏蘭珠等人身後進了那氣勢恢宏的皇帳。
匈奴大汗正端坐在正中間,而他的愛妃們則在兩旁侍候,一看到他們進來,他就揮退了兩名愛妃,朝冉溥欣賞的一看,這男人當漢人真是虧了,那強健的體格一看就像他們匈奴人的鐵漢子,“拖思,身體好點了沒有?”
冉溥匈奴大汗點了點頭,“多謝大汗關心,已經好多了。”然後他不卑不亢地端坐在一旁的長案之後,接過侍女遞上來的羊奶酒,一口喝光。
那豪情的樣子讓匈奴大汗眼中的讚賞又多了幾分,然後親自割下一條羊腿讓侍女遞給冉溥,“你的傷好了,過兩天就舉辦你與烏蘭珠的婚禮,過後,等春天過了,我們就要開始把太原奪回來,這一仗,你是關鍵。”
冉溥,被匈奴人稱爲拖思的眉頭皺了皺,然後道:“我與那個名叫冉溥的漢人將領真的十分想像?”
“當然,拖思,你幾乎可以以假亂真,不會有人懷疑你的。”烏蘭珠坐到他的身邊道,“而我們正好可以利用這一點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這樣我們不但可以報你被害那一仇,還可以趁機奪回我們失去的土地。”
“可是若那個男人出現,我不就被拆穿了。”冉溥皺着眉頭又道,看似苦惱,實際他卻在暗暗觀察着這裡衆人的表情,他始終對這一切都有懷疑。
烏蘭珠道:“這你不用擔心,聽說他在上一次的戰鬥中失蹤了,拖思,這種以假代真的事情我們幹過,他們也同樣未起疑心,那次若不是我們不好運,你也不會受傷,我四哥也是在那一役當中失了手臂。”然後她朝莫頓使了一個眼色。
莫頓此時把那小刀放下,有些心不甘情不願地道:“拖思,烏蘭珠說得沒錯,你上回辦得惟妙惟肖,若沒有你裡應外合,我們也不可能打贏這一仗。”
“對啊,你因此纔會失憶,忘了你深愛的烏蘭珠。”莫卡大聲笑道。
冉溥的嘴角也咧了咧,這些人所說的都值得懷疑,那態度中總有幾分敵意,對,就是敵意,此時他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來。
烏蘭珠聞言,做了個嬌羞狀,衆人更是起鬨,頓時,帳內的氣氛相當好。
夜裡,烏蘭珠拿着那一碗黑乎乎的湯藥遞給冉溥,“我看你今天頭仍有些痛,所以我自作主張地給你煎了碗藥,你不可以拂了我的好意,趕緊趁熱喝了,過兩天就是我們的婚禮,我可不希望到時候你還是沒想起我來。那可不依的。”
冉溥看到她做那撒嬌狀,心裡竟然一點感覺也沒有,她老是強調自己是他的未婚妻,可他就是對她一點感覺沒有,“放在那一旁吧,侍會兒我自會喝的。”
“涼了就不好了。”烏蘭珠堅持道。
冉溥看了她一眼,然後才端起那碗喝了下去,“這樣可以了吧?”
“拖思,你可別生氣,我只是擔心你的身體而已。”烏蘭珠忙給自己的行爲找了個無懈可擊的理由。
“我覺得困了,你回去吧。”冉溥揮揮手道。
“那好,你好好睡,我明天再來。”烏蘭珠道,這才帶着侍女出了營帳。
躺在牀上的冉溥看到她出去後,急忙用手摳自己的喉嚨,“嘔——”他忙掩住嘴,把之前烏蘭珠給他喝的藥汁都吐了出來,好半晌之後,他才起身清理掉穢物,漱了漱口,他總覺得這藥有問題,每次一喝,他的大腦就更混沌,不喝他還可以勉強想起一些事情,今天這種感覺更是明顯,他總覺得自己似乎就要撥開眼前的迷霧。
烏蘭珠一臉煞氣地殺進白眼珠老婦的帳裡,“我今天觀察他總像是有些不對路,你那藥及巫術到底有沒有用?別是專用來坑人的吧,總說自己有多厲害多厲害,可他至今都不接受我,這都有多久了?”
“烏蘭珠公主,我是受你邀請而來的,不是你的族人,況且我已說過他真的忘了前事,只要再鋪以藥物,他總有一天什麼都不會想起的,你要知道,我們一族的攝魂術若失效了,施者是要受反噬的,我現在比你更見不得他憶起。”白眼珠老婦道,“至於他不接受你,那就是公主你的問題了,你應該問問自身,而不是衝進我的營帳內大喊大叫。”
“可惡,我有什麼不好,我可是匈奴第一美女,功夫又好,他怎麼可以這樣對我?而且我已表明是他的未婚妻,他愣是對我一點親熱勁兒都沒有,你有沒有什麼藥是能令別人對你產生愛意的。”
白眼珠的老婦微不可察地嘲諷一笑,“天下若有此藥,那又何來怨侶,不過我倒是聽聞遙遠的南方有一族擅長巫蠱之術,聽說她們可以操縱自己的愛郎,但究竟是真是假我也不知道。”瞟了一眼烏蘭珠,“況且想要讓人愛上自己,自己就必須先愛上別人,烏蘭珠公主,從你的眼神及動作中我都可以看出你不愛他,你又如何能讓他愛你?”
烏蘭珠聞言,那一臉的凶神惡煞這才收起來,她只知道自己欣賞他,但沒想過要去喜歡他,在骨子裡她對漢人是沒有好感的,就因爲母親是漢人,族裡的人都帶着鄙視的目光看她,因此她的童年並不快樂,只是後來她習得武藝,這才漸漸地被父汗看重,這纔有了現在的烏蘭珠公主。
她再看了一眼那閉着眼睛繼續打坐的老婦,然後把那帳子揮得震天響地出去了,再朝冉溥的營帳望了望,要先愛上他,然後才能讓他接受她的親近嗎?從小到大沒人教會她愛是什麼?
而此時的謝芙等人卻是聽到了鍾巖的回稟,衆人都皺緊了眉頭。
“這麼說,這個叫拖思的人是幾個月前纔出現的人?”謝芙問道。
“對,夫人,集市上的人說他喜歡摔跤,最近幾個月都出現在集市裡,每次都是他贏,所以匈奴人都對他熟悉得很。”鍾巖道。
“那我可以肯定地說他就是將軍了。”謝芙下結論道,丈夫就近在咫尺,但她卻是觸摸不到,心頓時猶如油煎一般難熬。
“鍾巖,這兩天哪裡還有摔跤比賽?我們設法與將軍碰上頭,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對我們一點記憶都沒有了?而且還有夫人是將軍的天命女,也許憑藉着這一點天命感應,可以讓將軍恢復記憶也不一定。”蕭先生道。
“對,我們不可以坐以待斃。”謝芙點頭道。
鍾巖卻搖搖頭道:“聽說……”他悄悄地看了一眼謝芙。
“但說無妨。”謝芙看得出他一副有話要說的樣子。
“聽說最近匈奴最負盛名的烏蘭珠公主要出嫁了,嫁的人……正好是將軍,所以他這兩天都不會出現在摔跤場上了。”鍾巖一鼓作氣地道。
“結婚?”謝芙跳起來道,“那個所謂的烏蘭珠公主就是今天我們見到的那個女人。”
“對,就是她,據我打聽來的消息說,烏蘭珠公主的駙馬就是將軍,還說他們自幼就定了親,只是將軍前段時間負傷了,所以婚事纔會拖延的……”
“那就麻煩了,”蕭先生來回踱步道,不能任由這種情況繼續下去,“夫人,看來我們要在這待上一段時間了,往後再找……”
“我們混進那皇帳去,想方設法與溥郎取得聯繫。”謝芙打斷了蕭先生的話,握緊拳頭站起來道,讓她眼睜睜地看着丈夫娶那個什麼匈奴公主,真的是說什麼也不行。
“可是這樣很危險,”關翊皺眉道,“其他人我倒是不擔心,我只擔心一樣,若將軍不認得我們,我們冒然與他接觸,會反而被他所擒,到那時候非但救不出將軍,我們也會被動得很。”
“蕭先生,你不是說我有可能是他恢復記憶的關鍵嗎,而且就算一個人失憶了,但他的心性是不會變的,溥郎不會就這樣把我們出賣的。”謝芙道。
“阿姐,你就這麼相信他不會?”謝攸問道。
謝芙卻是定定地看着弟弟,“阿攸,我是他的妻子,又豈會不瞭解他的個性,況且……我知道這是冒險了一些,但我還是要去冒這個險。”
“夫人說得有幾分道理,不如我們就想方設法混進去,試圖與將軍接上頭。”蕭先生也贊同道。
既然一羣人裡的幾個重頭人物都同意了,其他人也沒有理由反對。
深夜,冉溥滿頭是汗地從夢中醒來,他的記憶一直斷斷續續的,這些天更爲清晰了一些,果然那個藥汁有問題。
下牀喝了一口水,他又倒回牀上,想到夢中那滿是血的女人及那幾個欺壓着她的胡人在一旁淫笑着,那淒厲的喊叫聲仍在他的腦海裡迴盪,而他與那個女人似乎有着某種聯繫,想到她心口也會痛。
胡人、女人、胡人、女人……這幾個字眼一直在他的腦海裡來回閃爍着,若他是匈奴人,那又怎麼會對夢中的胡人恨之入骨?這隻能說明一個問題,烏蘭珠的話都是騙人的,他根本就不是匈奴人,更大膽一點的假設是,他會不會就是那個失蹤的漢人冉溥,拖思只是一個假名。
想到這裡,他的眼睛突然睜大了。
翌日清晨,烏蘭珠前來看望冉溥,經過昨晚的深思,她臉上的笑容燦爛了一些,“拖思,你起來了嗎?”
冉溥一早就起來了,只是淡淡地看着她,“今天有摔跤賽,我待會兒還要出去。”自從在前一段時間他起了疑心之後,就常借了這個名頭出去暗中察清楚他到底是誰?
“你忘了,明天就是我們的婚禮,今天我們還要進行一些儀式,還要試新娘禮服……”烏蘭珠一樣接一樣地說。
冉溥的眉頭卻皺得越發厲害,若他現在就推了這些事情,那麼這些人很可能就會突然變臉,想到這裡,他淡淡一笑,“我確實不記得了,好在有你的提醒。”
烏蘭珠看到他臉上那淡淡的笑容甚是迷人,臉上突然生起一朵紅暈,這是第一次她真正感到害羞及臉紅,“我是你的未婚妻,你何必與我說話都這麼客氣,我們是世上最親近的人。”那個老太婆說的話還是有幾分道理的。
冉溥卻沒心欣賞她的故作姿態,而是低頭喝着羊奶吃着肉,自從身體康復之後,他一直拼命地吃,這樣可以更快恢復身體的機能,伸展了一下四肢,感覺到身上充滿了不少力量。
謝芙在屋子裡仍是坐不住,趁着衆人不注意,她帶上幾匹布佯裝是賣布的小販,仍是溜出來在街上逛着,希望還可以碰到冉溥。
一個人漫無目的地在熱鬧的集市上來回逛着,她的眼睛焦慮而又急切地似乎在尋找着什麼?只要是人羣熱鬧的地方,她就湊進去,希望可以看到那張日夜思念的臉孔,但往往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溥郎……”她有些哽咽地低聲喚着丈夫的名字,突然身後揹着的布被人一撞,散開了,她這才急着蹲下來撿。
一匹粉紅色的布朝前方一直滾着,她忙把其他的布摟在懷裡,伸手去捲回那匹布,一直卷啊卷,就快要捲到盡頭,突然前方的布頭被另一隻大手抓住,她忙擡頭看上去,希望對方可以鬆開手。
什麼叫一眼即是永恆!
謝芙現在算是明白了,她那如水般的墨黑的眼珠子緊緊地看着前方那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一動也不動,本以爲今天不可能碰上他,但又怎麼會這麼巧就碰上了他呢!
眼前的女孩好像要哭了,冉溥的第一感覺是這樣,那雙漂亮的眼睛似乎在訴說着什麼,他突然覺得心口疼痛更甚,這個女孩,他明明不認識,但爲什麼看到她流淚他就會難過?他的大掌下意識地就要抹去她眼中滴落的淚水。
後方卻突然響起了烏蘭珠的喊聲,“拖思——”
“溥……”謝芙原本想要開口喚他的,但聽到一名匈奴女子的大喊聲,現在不是他們夫妻相認的時候,忙扯回那塊布,她的眼睛又看了看有些怔愣的他,然後快速地混進人羣裡。
冉溥想要伸手拉回她問個清楚,卻突然想到這個女孩那聲低喃似乎是漢語,此時他的眼睛驚疑不定地轉了轉,很快就收回手,回頭一臉冷然地看着烏蘭珠奔來。
“拖思,你怎麼在這裡?出來也不跟我說一聲,你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嗎?”烏蘭珠不禁有些責備道,語氣沒了平時的刻意做作,而多了幾分真情。
冉溥卻道:“這裡是我們匈奴人的王庭,我能去到哪裡?烏蘭珠,你有什麼好擔心的。還是說你有什麼事瞞着我,不讓我知道?”
烏蘭珠看了一眼他那精明的眼睛,他說得也有道理,她這麼做似乎是有幾分打眼,遂笑着掩飾着那尷尬道:“沒有,人家就是擔心你的傷勢還沒全好,若出了事就不好了,所以纔會一聽到你不在皇帳那邊,所以就急着來尋你,你倒好,居然把別人的好心當成了驢肝肺。”
冉溥也不與她過多糾纏, 跨上侍從牽來的馬,然後準備回去,烏蘭珠見狀也趕緊上馬離開。
他的頭不經意地回頭朝人羣看上去,那個女孩似乎不見了,但一瞬間之後,在營帳的一角又看到她用那雙含着淚的眼睛緊緊地盯着他看,他的眼裡也滿是她的身影。
“拖思?”烏蘭珠看到他的神情有異,然後也順着他的目光看上去,那兒什麼也沒有,他在看什麼?
冉溥卻淡道:“剛剛碰倒了一個小丫頭的布匹,我還沒來得及給她賠償,她就走了,覺得有幾分過意不去而已。”
“不就是一個賤民嘛,你又何必在意,我們大婚即將舉行,所以王庭這兒異常的熱鬧。”烏蘭珠道。
謝芙又偷偷地從營帳後擡頭看着冉溥離開的方向,她的手朝前伸了伸,似乎要觸及他的身影,但那手仍是在半空中形單影隻。
突然有人拉着她的身子往後退,她轉頭,看到的卻是弟弟謝攸那張氣急敗壞的俊臉,“阿姐,你是不是瘋了?怎麼一個人就跑出來了,若是被人發現你是漢人那就糟了。”
“阿攸,你看我沒事,一點事情也沒出。”謝芙安撫着弟弟地情緒,“剛剛……我還看到了囡囡她爹了。”
“姐夫?”謝攸拉着她回去,“那有沒有引起別人的懷疑。”
謝芙搖了搖頭,眼睛是人的心靈之窗,從剛纔丈夫那清澈的眼睛中,她確信他還是他,這對於明天再次試圖與他接觸多了幾分底氣。
這天,匈奴的烏蘭珠公主出嫁,王庭裡的氣氛十分熱烈,衆人都載歌載舞地慶祝。
謝芙等幾人混在廚房裡,倒也沒怎麼引人注目,鍾巖一直都有幾分歉意,不停地朝謝芙彎腰,“夫人,這回真的是要委屈夫人了。”誰不知道夫人出身豪門世族大家,平生哪裡進過廚房,現在卻要假扮那廚房打雜的侍女,他的心裡真的是過意不去。
謝芙卻伸手把他扶直了,“鍾巖,別這麼說,一路上都多虧你,不然我們也不可能順利地來到這裡,所以我還要對你說聲謝謝。你就不用一直彎腰道歉了。”
“夫人……”鍾巖感動地道,伸手抹了抹眼中的淚水,將軍夫人實在是太和善了。
謝芙拍拍他的肩,聽到不遠處的廚房裡有人喊叫,於是推推鍾巖,“那可是在喊我們?”
鍾巖用袖子擦了擦淚水,這才仔細聽,然後一臉的焦急,“糟了,喊的就是我們。”
謝芙等人這纔沒有怠慢,趕緊朝廚房而去,那廚師不知罵罵咧咧地在說些什麼,鍾巖趕緊蹲下來剝那羊皮,衆人也趕緊跟着做。
謝芙姐弟倆哪裡做過這等事,他們看到沾血的羊皮臉上都皺成了一團,但仍忍受着這一切的不適。
突然有侍女進來嘰哩咕嚕地說了一串,廚師這才站起來,指了指謝芙、關翊、阿靜還有幾名幫工的少女道:“今天前面有好幾名侍女都病倒了,缺乏人手,你們都出去幫忙。”
謝芙不明就裡,關翊卻是聽明白了,於是一手拉一個,與那幾名匈奴女子站在一塊,然後跟着大隊到前面去,在路上悄悄地與謝芙耳語了幾句,謝芙這才聽明白了說的是什麼。
原來是要當侍女,這可比剝羊皮好多了,謝芙對於更能與丈夫接觸倒是多了幾分希望,想到婚禮,她的心裡總有幾分難受。
謝芙端着那匈奴人的喜服隨着侍女們往前方而去,春風吹過,帶了點點春的氣息,這套喜服是匈奴男性的,真真可笑,她居然要爲丈夫送去成親的喜服。
“拖思大人,我們把禮服送來了。”侍女頭頭道。
站在窗前揹着手的冉溥這才皺着眉頭回頭,“放在一邊就可以了。”
“公主吩咐我們要給大人換上才行,待會兒婚禮就要開始了。”侍女頭頭又一次恭敬地道。
冉溥冷聲喝道:“我說放下就放下,你們是聽不懂嗎?”
侍女頭頭這才硬着頭皮示意一衆侍女把物品放下,然後趕緊揮手帶她們出去帳外等候。
關翊看到謝芙眼中有着不捨,怕她露餡,趕緊拉着她往外而行。
營帳外,一衆侍女呆立,突然後方有個小侍女小聲地道:“糟了,我忘了把吉祥的襯飾放下了,現在還在我手裡。”她舉着那只有着鍊墜的小飾品道,剛剛只顧着拿在手上把玩,現在才發現自己忘了放回去。
侍女頭頭狠狠地瞪視了那個人一眼,誰不知道拖思大人之難侍候,現在再進去只有捱罵的份,“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傢伙。”一把奪過小飾品,東西雖小,卻是他們匈奴人成婚的必備之物,回頭烏蘭珠公主發現新娘沒戴這物品,還不得砍了她們的頭,但那欲進去的腳卻有幾分遲疑,突然一轉身,“你們誰願意送進去?”
衆人面面相覷,沒人應聲,關翊在謝芙的耳邊小聲翻譯了一句,謝芙突然站出來一把奪過那小飾品就往裡面而去。
侍女頭頭看到她如此自告奮勇,免不了在背後誇讚她一句。
冉溥看到那新娘禮物不禁有幾分噁心,但仍是忍下心中的厭惡,穿戴了起來,突然看到有人掀簾子進來,不悅地喝了一句,“誰?”這匈奴女子越發的令人討厭。
謝芙看着近在眼前的他,對於那一聲喝問竟像沒有聽到一樣,只顧着癡癡地看着他。
“你進來幹什麼?”冉溥覺得她的眼睛有點像那天賣布的女孩,兩樣的能扣人心絃。
“溥郎。”謝芙不自覺地喊了出口。
冉溥一聽,兩步上前抓住她的手腕,語氣有幾分驚訝地道:“你會說漢語?你是漢人?”
謝芙不知自己該欣喜爲好,還是該難過爲好,他還聽得懂漢語,但他卻認不得自己,“你是漢人,別被匈奴女子騙了,她說的都是騙你的話。”頓了頓,她咬着嘴脣道:“你是北地的冉溥,你記得自己是誰嗎?”
冉溥看着這個身材嬌小的女子,她是如何混進匈奴女子羣中而不被人發現的?一衆的匈奴女子都要比她高上不少,“許章派你來的?”
“你記得許副將?”謝芙突然急着伸手抓住他的衣服一臉欣喜地道:“那你記不記得我?”
冉溥正要說話的時候,外面突然傳來了騷動聲,他忙鬆開謝芙的手,果然很快那侍女頭頭進來了,“拖思大人,婚禮就要開始了,大汗請您過去。”
“知道了。”冉溥平靜地道。
謝芙看到來不及與他多說幾句話,於是忙把那件小飾品掛在他的胸前,當她的小手拂過他壯闊的胸前時,兩人的身體都是一顫。
冉溥的眉頭皺得很緊,這女人的手一碰到他非但沒有讓他厭惡,反而覺得身體興奮起來,他舒服得竟要輕哼起來,覺得身下突然似有一團火燒一樣,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兩人被這突然產生的迷離情絲纏繞着,都只是怔怔地看着對方而沒有動作。
關翊看到那侍女頭頭眼看要起疑,遂小心地移着上前碰了碰謝芙,示意她的動作不要太大,不然會很麻煩的。
“阿翊。”冉溥一看到關翊突然小聲地喊了一聲,眼中有着驚喜。
關翊吃驚地看着冉溥,他,他居然記得她,那代表他是不是已經全部記起來了呢?“將……”
冉溥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做聲,然後看到外頭有人在催,他舉步欲走,經過關翊的身邊時,悄語了一聲,關翊頓時更爲震驚,不過仍是忙點頭。
謝芙看到他就這樣走了,眼中有着幾分失望,但又很快充滿希望,朝關翊小聲地道:“關副將,你按將軍說的去做,我跟着到婚禮現場去看看。”
“夫人,這樣很危險。”關翊阻止道。
“沒事,你按吩咐去做。”謝芙說完,趕緊隨着那羣侍女而去。
關翊沒法趕緊也跟了出去,但途中她就悄然離隊,出去準備着待會兒要用的東西。
烏蘭珠一身新娘裝的打扮,那美麗的華服,炫麗的珠寶竟然襯得她份外的美麗,尤其她的身材十分高挑,見者玩不稱讚。
“公主,駙馬一定喜歡你這裝扮,今晚的新婚之夜一定會捨不得放開公主。”侍女們討好地道。
烏蘭珠自是萬分得意,這兩天她好好地想過後,竟然不知不覺地對冉溥產生了一絲愛意,原本這婚姻只是她拿來束住冉溥的工具,但現在卻成了她的期盼。
“公主,時辰已到了,大汗正派人來催。”
“走,到皇帳去。”烏蘭珠蒙上紅紅的面紗,然後帶頭往外而去,身上的環佩發出“叮噹”的聲響。
皇帳外,士兵們吹起了那莊嚴肅穆的大喇叭,站在場中央的冉溥看着那烏蘭珠走過來,眼睛微微眯了眯,但仍順從地牽着她的手走過那紅地毯。
混在帳內的謝芙看到丈夫與另一個女人走在這紅地毯上,想到那年他娶她的情景,眼中突然蒙了一層水霧,心裡異常地疼痛,即使知道他的意圖,但那又如何?他的新娘是她,不是那個該死的胡人公主。
烏蘭珠在面紗下的臉上漾着幸福的笑容,與身旁這個男人的點滴相處都在她的腦海中迴盪,上郡的初遇,他一劍刺傷了她,後來的幾次交手,她都敗於他的手下,也許就是這一次次的失敗,她竟對他產生深厚的興趣,有這麼強壯的一個丈夫,長生天會賜給她一個強壯的孩子。
匈奴大汗看到那踩着幸福步子向他起來的一對新人,臉上一直帶着笑容,他也邀請了不少人來參加這場婚禮,一想到婚禮結束後不久又要再度起兵,他的身體竟然異常興奮,那大片的土地都要是他的了。
看到新人給他行禮,他竟大笑道:“好,好,好,從今往後……”
變故往往在措手不及時發生,匈奴大汗做着美夢在主持這場婚禮,而那新娘卻在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下拔出刀子一個縱身躍到匈奴大汗的後面,刀子很快就架在匈奴大汗的脖子上,此時他笑道:“別過來,不然我就殺了他,以我之命換他之命,那也值了。”
衆賓客及那幾個王子都被這變故怔愣住了,他們都停下手中的動作有幾分傻愣地看着那場中笑得飛揚的男人,他不是今天的新郎嗎?
烏蘭珠氣忿地掀起紅紗巾,兩眼狠瞪着冉溥,因爲氣極胸口不停地起伏,手卻是狠狠地抓着紅紗巾,骨節都凸出了,“拖思,你這是在幹什麼?劫持父汗那是死罪,我也保不了你的。”
冉溥卻把那大刀往下壓了一寸,頓時匈奴大汗的脖子處就有一條血痕,“烏蘭珠,我不叫拖思,我叫冉溥,你忘了嗎?你忘了沒關係,我記得就行了。”
“你的失憶一直是裝的,對不對?”烏蘭珠沒想到她居然一直被他矇在鼓裡,臉上頓時青紅不定,那個該死的老婦,等這裡的事一了,她就去找她算帳。
“沒有,只是在剛剛一瞬間,我才全部恢復了記憶,烏蘭珠,你倒是卑鄙得可以,居然想用這種手段來控制我。”冉溥道,然後一把提起嚇得不敢說話的大汗,“起來,走,不然我一刀殺死你。”
“孃的,我就說這計劃不行,偏沒人信我!”莫頓紅着眼睛道,“父汗只知一味偏向烏蘭珠,她的話就全信,我們的話就當耳邊風。”
莫卡忙衝上前去,“冉溥,你放了我父汗,我自會放你走。”
“對,你先把父汗放了,我們自會放你走。”烏蘭珠現在也顧不得兩人的恩怨,只要保住父汗,她就還有翻身的機會。
“你們當我三歲的孩子,這種話我也會信?若我放了這老東西,你們一定會一窩蜂地衝上來攻擊我,我只有一雙手。”冉溥押着匈奴大汗轉移了一步後開始慢慢地後退。
“我以長生天的名義發誓,只要你不爲難我,我絕對會放你走。”匈奴大汗忙道,他實在怕死。
“對,我也以長生天的名義起誓。”莫卡看了一眼老父,也忙道。
謝芙突然來到他的身後,朝他道:“把這老東西給我,你來應付他們。”
冉溥看了一眼她,然後才點點頭,謝芙掏出腰間的長鞭一卷捲住匈奴大汗的脖子,而手中一把頗爲精緻的匕首抵在大汗的後背心處。
冉溥這才鬆開手,朝匈奴大汗道:“你若是敢反抗,我們就一刀捅死你。”
多年的養尊處優讓這大汗少了幾分血性,而且他的雙手被縛,一衆人等只敢圍住他們,卻不敢進攻。
“你……你們別爲難他們,烏蘭珠,莫卡,別輕舉妄動,你們父汗的命還懸在他的手中。”匈奴大汗在謝芙的一踢下忙道。
冉溥三兩下就制服了一個士兵,一下就奪走了那人手中的大刀,雙手各握緊一把大刀,他做好防禦的姿勢,“烏蘭珠,去給我們備好馬,然後你們退開,不許跟蹤我們,只要我們安全了,自然會把你的父汗放回來的。”
莫卡與烏蘭珠及衆人都對視一眼,從對方的眼中都看到了相同的意思。
莫卡舉着手喊道:“只要你不傷害我們父汗,我們自然不會爲難你們,自會讓你們平安離去。”
莫頓在兄長地示意下,早就悄然退出去,趕緊去集結大軍,只要父汗一平安,就立刻大軍壓境,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早就說漢人詭計多端,他們還偏偏要實施這樣一個計劃,現在竟然害得父汗被人劫持爲人質。
烏蘭珠早就是恨得一張俏臉都氣歪了,尤其看到那個劫持父汗的女人就是謝芙的時候,她居然氣得想把九節榻拿出來教訓教訓這個女人,以前看她是不順眼,現在卻帶着濃濃的嫉妒情緒,但摸了半天也沒摸到,這才記起爲了婚禮,她把隨身多年的武器都放下了。
“該死的女人,你居然悄悄地潛進我們匈奴王庭,我還真的是小瞧你了,北地郡那一戰也沒能讓你死掉。”烏蘭珠恨道。
謝芙聽到她用漢語說話,美眸也瞪大了,“原來是你烏蘭珠在背後策劃了一切,是你讓我的囡囡早產來到世上,害得她命懸一線。”此時她的眼睛也狠狠地眯了起來,尤其是看到她搶過旁人的武器就要向她攻來。
謝芙忙把那匕首向前伸了伸,竟然刺進了一小寸,“你若再往前一步,我就捅死他。”
匈奴大汗吃痛,竟罵道:“烏蘭珠,看看你做的好事,你還想害死你父汗嗎?”
烏蘭珠投鼠忌器,手中的大刀也不敢揮過來,“你拿我父汗做人質算什麼英雄好漢?”
“哼,你自己本來就不是什麼光明磊落的人,對付你這種人又何須什麼光明的手段。”
冉溥看到關翊與蕭先生等人已經準備好糧食,而且匈奴人也立刻備了馬,他示意關翊檢查一遍,看看這些匈奴人有沒有動手腳。
關翊檢查過後搖了搖頭,於是他這才重新把那匈奴大汗綁到馬背上,而謝芙也趕緊跨上小白龍,坐穩。
烏蘭珠趁這空檔,立刻把手中的大刀攻向謝芙,她纔不會放她回去與冉溥雙宿雙飛。
謝芙一彎腰,手中的長鞭一揮,正好打在烏蘭珠的手臂上,頓時她的手臂上就一條紅痕。
烏蘭珠舉手正要還擊之時,冉溥騎着馬大刀就殺了過來,一格就解了謝芙之圍,“烏蘭珠,你若再糾纏,你父汗的命可就保不住了。”
烏蘭珠朝父親看去時,只看到關翊坐在馬上,而那大刀仍架在父親的脖子上。
“烏蘭珠,回來。”莫卡等王子們大喊。
烏蘭珠頓了頓,然後一臉氣忿地退了回去,謝芙卻是突然把手中那把小匕首朝烏蘭珠的臉上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