溏心尖叫了聲,整個人裡膝蓋着地跪了下去,手中的夜壺騰空而起,飛濺向寧萱芷。
撲倒在邊上的小魚見狀顧不得其他,飛身衝了上來,擋在寧萱芷的跟前,擡手向後擋去。
夜壺拋起落下,污濁之物濺灑在三人身上,寧萱芷雖然有小魚的替擋,也還是被污水濺了一頭,臭不可聞。
聶倩退後好幾步,掩起鼻子,裝腔作勢的驚呼起來。“天哪,這是怎麼了?二小姐,您沒事吧!快來人啊!”
寧萱芷忍着從胃裡涌出的噁心感,她蹲下身把溏心從地上扶了起來,見她臉色白的嚇人,雙手捂着肚子,兩條長腿一直在打着哆嗦,心裡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
‘絮語閣’的丫頭們聽到主子的叫喚連忙趕了過來,一進屋子便聞到股臭味,再看滿地的污水,強壓着心頭的不適站在那裡,不知所措。
“還愣在那裡做什麼,扶二小姐回院子。”聶倩從頭到尾都不看溏心一眼,她硬是撐着一張想笑又不能笑的表情,威嚇着底下人。
“不用了!”寧萱芷擋開前來幫忙的人,指着溏心說道:“你們先扶溏心下去休息,我看她臉色不太好。”
“她有什麼不好的,不過是想借機偷懶罷了!二小姐不用這麼操心一個下人,另外我還沒來得及跟老爺說,現在溏心就是一般奴婢,‘絮語閣’的掌事丫鬟是春蘭。”
寧萱芷看了眼聶倩,心裡一陣冷笑。“春蘭現在當掌事了,那還真要恭喜她和姨娘了。”
“這話是什麼意思?”
寧萱芷笑而不答,她牽起溏心的手,往外走去。
“二小姐,你這是要把我的奴婢帶去哪裡?”在衆奴婢面前,寧萱芷的態度讓聶倩顏面無辜,她喝住了她,冷聲問道。
“姨娘的人,我哪裡敢動,不過是這次來見姨娘,一來是給你送藥材,二來是找溏心,我從大娘那裡聽聞溏心在入院前在香料世家做活,這不宮裡又來消息了,眼見着就要入冬,給皇后娘娘的香袋尚未製成,所以想麻煩溏心幫襯看看,姨娘若是不願意,我回頭稟明瞭爹爹就是。”
把皇后搬出來,聶倩豈敢不答應,她盯着溏心的背影臉色僵硬的跟塊石頭似得。“既然如此,溏心你就在‘落月閣’好好幫襯着二小姐,要是出了點什麼岔子,可別說你是我這邊的人。”
溏心背對着聶倩點點頭應了聲,隨着寧萱芷離開了‘絮語閣’。
聶倩惱怒的拿起桌上的藥包往春蘭的頭上砸去。“要你有什麼用,一點事都做不好。”
無辜的春蘭不敢用手去抵擋,腦袋被砸的暈眩難忍。“主子,別生氣了。我這就讓人把這裡收拾乾淨。”
“就你留下來收拾,別人我看着不放心。”
春蘭掀了掀雙脣,她沉默的拿着器具清掃起滿地的污漬。
寧萱芷一路無話,身邊跟着低聲抽泣的小魚,她是最悽慘的一個,幾乎所有的污濁都倒在了她的身上。
“小魚乖,這事不怨你。”
“主子原諒小魚,我應該再快點就不會讓您也遭到這樣的境遇。”
“二小姐,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我知道,這跟你無關。”
寧萱芷擺擺手,人多嘴雜,在外面說話不易。
三人疾步往前走去,沿路遇到負責打掃的家丁與奴婢,各個用袖子掩住鼻口,雖不敢說什麼,
但眼神中充滿了鄙夷和猜忌。
“喲!什麼味道這麼衝?碧玉,你去前面看看。”
寧雅嫺見天氣不錯,難得想在湖邊用膳,這纔剛坐下,就聞到了令人心情不怎麼愉悅的氣味,皺起眉頭,差碧玉出去打探。
“小姐!二小姐剛剛從前面經過,臭味是從她們身上傳來的。”
“哦?她是掉進糞坑裡了嗎?這一大早的,她想要做什麼?”寧雅嫺好奇的站起身向前張望着。“碧玉,跟在她身後的不是溏心嗎?我聽娘說,她現在給了姨娘做丫頭,怎麼又跟着那小賤人了?”
“小姐,要不要奴婢去打聽一下?”
寧雅嫺眼波流轉,擺擺手。“我好久沒見姨娘了,用過膳之後,取點上次聖上賞賜的糕點,我們去拜會下這位姨娘。”
‘落月閣’裡,婉蓮與桂竹忙着打水,燒水替寧萱芷梳洗,小魚帶着溏心去了下人居住的房間清理身上的污濁。
忙活了半天后,三人才算是把自己打理乾淨後,溏心站在寧萱芷的跟前。
“坐吧。”
“二小姐,我站着說話就好。”
“剛剛那一下撞擊,你的肚子沒事吧!”寧萱芷意有所指。“桂竹,清風道長可還在房裡?”
“我去看看,說是今天要回次王府的。”
說着桂竹已經跨出了廂房,屋子裡只剩下寧萱芷與溏心兩人。“在你爲這裡不用那麼客氣,如果有法子,我倒是想把你弄到我的院子裡來,只可惜,哎!”
“謝謝,二小姐的好意,我沒打算離開‘絮語閣’。”溏心堅定的回答道。
寧萱芷不難從她臉上看到的憤恨,這樣的恨意是她想要的結果,但這事,若是讓溏心來做,就沒了意義。“姑姑現在的心情,我明白,可萬萬使不得。”
“二小姐不是說過人不爲己天誅地滅嗎?爲了我的孩子,做什麼都無所謂。”
“假如你的心願真的成真了,那麼爹爹和大娘怪罪下來,誰來承擔?”
溏心楞了下,她沒有想這麼多。
“即便是你現在能保下肚裡的孩子,到最後,你依舊無法撫養他,爹爹會狠你,至於大娘,我不知道。”
溏心咬着脣瓣不甘心的問道:“那我該怎麼辦?只要她一天活着,我和我的孩子就不會有好日子過。”
“你那麼聰明怎麼會想不到其他的方法?院子這麼大,總能找到點紕漏,有時想到以前的紅菱、秋月,還有剛剛被趕出去的白柔,這深府內院的人心啊,真是可怕。”
溏心望着寧萱芷,她心裡慌亂如麻,這話裡的意思太過的明顯,但也確實是最好的方式,只是那人會上當嗎?“二小姐,我請你幫我。”
寧萱芷微笑着勾起嘴角,她握起溏心的手,遲疑了片刻說道:“你若是跟我一條心,我自當爲你保全,但倘若你心思不定,左右搖擺,我也無能爲力。”
溏心立即下跪,她忠臣的表明心跡。
“姐姐!”
“清兒來了,爲溏心診治下,剛剛撞了肚子。”
溏心站起身,清風揹着藥箱讓她平躺在椅子上。搭脈、聆聽之後,拿起筆墨寫下方子。“姑娘的身體硬朗,孩子無大礙,雖然已有三月的身孕,不過還是要小心調理。”
“三個月了嗎?”
清風笑笑,把方子交給了溏心。“我給你開了幾貼調理的藥膳
,你先喝着,記得每日溫水煎服兩個時辰,熬出小碗濃汁,飯後服用,不可涼服。”
寧萱芷看出了溏心的擔憂,於是插嘴說道:“你不用擔心,你每日早膳後來我院子,藥我讓小魚小穗替你煎着,喝了在走,這樣姨娘就不會有什麼疑心,稍後,我也會跟爹爹說明情況,再大事也比不過宮裡的事重要。”
“謝謝,二小姐!”
“嗯,你先回去吧!”
溏心走了,清風脫了鞋,上了牀,他倒臥在寧萱芷的被褥上,吸着上面的香氣。“好久沒有和姐姐在一起了,清兒好想你。”
“你還說,這段日子來,你天天呆在國公府,也不見個人影,知道我有多擔心嗎?”
“姐姐不用擔心清兒,我可懂事的很。我給你看樣東西。”說着清風從藥箱裡取出一個擺件,看着十分的精緻。
“香瓶?”
“送給你!”
“這是從哪裡來的?”寧萱芷一見瓶子就十分的喜歡,摸在手裡,感覺不到一絲的冷意,是上好的玉瓶。“咦,這是……”
“姐姐,這是我從國公府裡帶出來的擺件,當然不是我偷得,是那家小姐贈給我的。”
“可這是宮裡的東西,怎麼會在國公府?”
“這我就不知道了,興許是聖上的賞賜吶?”
“清兒,我問你,你在國公府這麼久,可曾見過蘇翰林見過什麼外人,比如武林人或者是街頭上的那些好事之人?”
清風狐疑的瞪着寧萱芷問道:“姐姐,問着這個做什麼?”
“這是我之前在廟會上買來送個小叔的,也是宮裡的物件。”
清風看了眼菸嘴壺,再看看香瓶頓時明白寧萱芷在想什麼。“姐姐是在懷疑蘇翰林?”
“我不清楚,不過之前聶倩送給爹爹的那幅《月影圖》也是從宮裡帶出來的。爹爹能從牢裡出來,多虧了這個蘇翰林,那麼此次送畫的意圖就不得不讓人揣測。”
“嗯,這事交給清兒去查,你就不要瞎操心思了。”
“那你可要小心了。”
寧萱芷把清風送出尚書府,望着晴空萬里的藍天,她愜意的往花園方向走去。
再過幾日就要入冬,花園裡的花圃也逐漸衰敗,雖然制香用新鮮花瓣來烘焙或許會好看點,不過寧萱芷卻喜歡有落花來提煉,花到情濃的時候,纔會更持久。
挑着籃子在花圃中撿着碎花,各種花瓣很快就將籃子盛滿。寧萱芷開心的提着籃子跨出花圃,迎頭撞上了從‘絮語閣’出來寧雅嫺。
兩人撞面無話,就此別過。可偏偏在寧萱芷轉投的時候,寧雅嫺走上前一步,拽住她手裡的籃子不鬆手。
“姐姐,這是何意?”
“妹妹,好雅興!撿這麼多花瓣,不會是要給皇后娘娘提香的吧!”
“提香當然要用花瓣,難道姐姐以爲我是拿回去吃的嗎?”寧萱芷好笑的盯着寧雅嫺,話中的諷刺顯而易見。
“皇后娘娘身份如此高貴,你盡然用這種爛花瓣,製出來的香豈不是會有一骨子爛臭味,就像妹妹現在身上的氣味一樣。”
寧萱芷笑笑鬆開手,一整籃的花瓣重重的壓在了寧雅嫺的腳背上。
啊!
寧雅嫺尖叫起來,她驚慌的踢開籃子,左腳跟踏在了花圃的石頭上,一打滑整個人向身後的花圃倒了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