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晗月低垂雙眸,靜靜的立於桌邊,倒也沒立刻就給出個答案來,她本就覺得皇甫修找上舒老爺準備壽禮這事,裡面含着旁的意思,可這事先前也只是牽扯到了舒家,和她這個丫鬟半毛錢關係也沒有,所以即便她覺得事有蹊蹺,她也沒多往深處去探尋。
可如今才過了一日,這事轉眼就危及到了她在舒府以後的日子,嘖嘖,真是世事無常、瞬息萬變。
那二姨娘原先還不是個正經主母就那般囂張跋扈,這要是真當了主母,恐怕單單這新仇舊恨就夠清蘭閣這一衆吃一壺的。
不行,二姨娘的主母之位斷不能讓她得了。
葉晗月抿脣想了想,然後掀起眼皮,目光中透露着一股子堅定光芒,邪肆淺笑着說道:“小姐,這事你放心,小月就算不爲了您,單爲了二小姐一再想弄死我這點,也斷不會讓二姨娘再將這掌家權從小姐手中奪過去,她不是拖人打聽了太后喜好嗎?你等着,奴婢也去想想辦法,看看能不能將太后的心思摸個透徹出來。”
她嘴角勾着一抹笑,說起話來更是痞氣十足,實打實像足了馬上要去謀財害命的街頭小混混。
舒清瓷嗤笑一聲,擡手半掩着紅脣就嗔怪道:“小月,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一點也不像個正經女兒家。”
“小姐,奴婢這樣還不是被傾雲居那位給逼的,誰叫她有事沒事總將手朝着我們清蘭閣伸,上次既然沒能上她們娘倆長了記性,這會咱們可得好生籌劃着,好好讓她們明白明白、我們家小姐可不是看起來那般好欺負的主。”
葉晗月陪了笑,半開玩笑,半是實情的說了傾雲居一通,順帶着還誇了舒清瓷幾句。
常人都知世俗中人愛聽好話,可這好話也有讓人心生勇氣之效,她這番馬屁拍下去,料想也能給她家的這位小姐壯壯氣勢。
舒清瓷微微笑着,清澈黑亮的眸子裡只倒映着葉晗月那張巧笑嫣然、頻頻言語的臉孔,黑亮的瞳孔裡再無旁的。
在房間裡胡吹海擂了一番後,葉晗月就被准許暫時可以不用時時刻刻跟着舒清瓷身旁伺候,但她得了准許,也是一刻也不能閒的。
從舒清瓷房間裡出來後,她就直接出了舒府,打算上街想想思路。
商街繁華依舊,走卒小販該是叫賣的依舊扯開了嗓子叫嚷着,擁擠的人羣中,飄散着一股子街邊小吃的香味,雖混合了行人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味,但食物的味道依舊誘人。
葉晗月時不時探頭看看正經過的小吃鋪子,她來古代已經有些日子了,可每日裡不是忙着防備小人就是忙着撮合姻緣,這商街美食、琳琅滿目的手工藝品,每每她都只有經過的份。
再次看了一個冒着熱氣的鋪子,她覺得再在這街上走下去,也不會找到和壽禮有關的頭緒來,如此走着,反倒容易被這些個東西亂了心神。
葉晗月嚥了下口水,然後擡頭朝着四周一瞅,接着邁步就朝着一條衚衕口走去。這條衚衕口穿過去,沿街可就都是高檔商鋪,自然就不會那般吵鬧。
過了衚衕,葉晗月左右看了一眼,然後選擇了左邊的路,繼續沿街走着。
她雖然在舒清瓷面前說的極爲胸有成竹,可實際情況卻是,她一個小小丫鬟,哪裡能將手伸到太后那,故而,太后的喜號原本是舒老爺該愁的,現在成她的了。
“小月姑娘。”
葉晗月正走着,身後突然傳來一聲男子的聲音,那人喊的還是她的名字。
她停步回頭,入眸子的人居然是多日不見的侯昊炎。
上次在舒家他和舒清瓷因假書信的事爭論一番後,她就再也沒看見過他了,今天怎麼就偏生教她遇上了。
葉晗月之前可是對侯昊炎的打探有所察覺,如今加上舒清瓷曾經懷疑她被侯昊炎收買,這兩條都足以讓她不想再和眼前這個男人有任何的私下糾葛。
可人家已經先一步叫了她,而她也回頭了,此時若是不答話,只會顯得她這個做奴婢的不守規矩。
淺淺一笑,她當即恭敬的行了一禮,“侯公子。”
侯昊炎點頭笑笑,問道:“小月姑娘這是要去何處?自上次在舒府一別,似乎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見過姑、舒小姐了。”
他本想說姑娘的,可如此一說似乎有些不妥,於是話頭急急一轉,改成了舒清瓷。
葉晗月原本就沒想和侯昊炎閒聊,她此刻正一門心思想着如何擺脫了這人,侯昊炎話一出口,她也沒覺出不對來,反倒以爲侯昊炎是因爲多日不見舒清瓷了,才故意攔了她問話的。
如此也是合了她撮合舒清瓷和侯昊炎的心思,故而她壓了壓想走的念頭,回道:“的確是多日未曾見過公子了,我家小姐早先還提到過公子,還說侯公子是不是因爲上次誤會的事,生氣纔不再登門呢。”
這話雖然舒清瓷並沒有說過,但此情此景,她要是不發揮一下媒婆特有的胡說八道的能力,怎能促成這兩人的姻緣。
“舒小姐想的多了,我也是這幾日府中有事,才一直沒得空,今日也是方纔路過,遠遠看見姑娘才喊住了姑娘,還牢小月姑娘回去轉告一下舒小姐,在下並未因上次的事生氣纔是。”侯昊炎素來待人溫和,他淺笑着解釋完這事,隨即話頭一轉,又道:“對了,既然今日遇到姑娘,那不知在下可否有那個榮幸請姑娘去酒樓稍坐片刻,同在下一同用個午膳。”
葉晗月眸子一愣,這人請她這麼個丫鬟吃的哪門子飯?難道……
他該不會是要打聽舒清瓷的事吧?
看之前這兩人眉來眼去的相處的也還算融洽,若不是中間平添了個攪局的貢浦和,指不定這兩人早就情意相投了。
再者,這侯昊炎家不是將軍府嗎?指不定他對宮裡的那個太后也能知道個一二,與其在這街上想辦法,不如雖他去了,將這兩件事一併辦了。
這番一思量,葉晗月擡頭便笑着答道:“既然侯公子不嫌小月身份卑微,那、小月也只有恭敬不如從命了。”
“如此甚好。”
侯昊炎笑了笑,眸子裡似有深意一般令人難以看個透徹。
如此商量之後,二人並排走在街上,尋摸了離的最近的一家酒樓便走了進去。
二樓雅間。
葉晗月隨便掃了一眼這間古色古香的包間,然後緊跟着侯昊炎之後落了坐。
“侯公子,前些日子我家小姐也是被人迷惑,纔會亂了分寸,要是平日裡,我家小姐斷不會做出那等誤會公子的事。”
方纔在街上時,侯昊炎就問起了舒清瓷被騙之事,趕巧要進酒樓,她就留着話沒答,這廂既已落座,她便開口替舒清瓷解釋了幾句。
原本貢浦和那事是不該怪舒清瓷,可偏生她就因那貢浦和誤會了這侯昊炎,要是這侯昊炎因此嫌棄了舒清瓷,他們二人的婚約毀了倒事小,平白倒黴的可是她。
不管如何解釋,今兒個她都要趁着這個機會,將這兩人的疙瘩解了。
侯昊炎輕晃了兩下手中的茶盞,不置可否的笑了一下,他約她進這酒樓,哪裡是爲了那個舒清瓷,可……
若不是這舒清瓷,他肯定眼前這丫頭絕不會跟着他上這酒樓。
於此,他也就不得不順着她的意思說些合了她心意的話。
“小月姑娘真是忠心,真是無時無刻不在爲舒小姐着想。”他擡起頭,眸子幽深似深海,而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正泛於這深海之中,“你放心,舒小姐此前之事,我已然是聽清楚了,於此,那就斷不會再對舒小姐心存芥蒂。”
葉晗月聽侯昊炎這麼一說,心裡的巨石總算是落下了,只要這兩人之間沒有嫌疑,那就有重頭開始的機會。
“那奴婢就替我家小姐,多謝侯公子體諒了。”她眉眼一彎,露出了幾顆白如珍珠的貝齒,配上她那張嬌小的臉,倒也有着幾分可愛嬌俏的姿態。
侯昊炎眸光一片柔和,他看着這般笑着的葉晗月,心情莫名覺得也隨着這張笑臉好了許多。
他沒再說話,只轉頭示意青澤着人上菜。
青澤出去了一會,很快便又回了包廂,不消一會,夥計就端着幾樣小菜,還有一壺酒,佈置到了桌上。
侯昊炎親自替葉晗月倒了一杯酒,然後纔再次開了口。
“小月姑娘原是京城人士嗎?”
他雖調查過她,但此時未免她侷促,只好裝作不知。
葉晗月拿過酒杯聞了一下,又放回了原處,然後纔看向侯昊炎,回道:“不是,我自小父母雙亡,是後來被人賣入舒家才進了京城的。”
“原來如此。”侯昊炎端起酒杯,小啄了一口,他端着酒杯,一雙眸子卻是看着葉晗月。
他總覺得她沒那麼簡單,可偏生不管他如何查、如何打探,她就像所查到的那樣,簡單的僅僅是個下人。
可他的直覺一向很準,眼前這個丫頭絕非一個丫鬟那麼簡單。